91 說再見

說再見

作戰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

這時候的天氣不冷不熱，李二鳳在營地附近親自出面騎馬跑了很多地方，查看水源，查看環境。安置下來之後，他迫不及待過問補給輸送和糧草存放。

李二鳳不敢放松，他是知道宇文憲本事的，是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一旦失敗，他很難在有翻身重來的機會了。

但是宇文憲并沒有親自出戰，河北算的上人才濟濟，這時候嚷嚷着出戰的也不在少數，宇文憲讓喊的最大聲的準備迎敵。

私下裏他跟馮小憐說：“這個小子，真是士別三日令我刮目相看，他不僅在戰場上擺開了架勢，往城裏派了很多人，一部分去拜訪那些大臣做說客，不吝啬財務，一部分到民間散布流言蜚語。這可真是無孔不入啊！”

馮小憐咳嗽幾聲，她簡直是要被睡神附身了，每睡眠時間在不斷的增長，醒來的時間也寥寥無幾，而且醒來都是痛醒的，有的時候是餓醒的，哪怕很餓，她的胃口也不好，常常是吃了吐。

馮小憐覺得自己這簡直是在活受罪，但是還是掙紮着活下來，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着，當初幾十年前為了活下來她那麽努力，和人鬥和天地鬥和社會環境鬥，現在只需要和自己鬥一鬥就行了。

馮小憐聽了宇文憲的話，就說：“這也是好事兒啊，想的全面不是挺好的。”

宇文憲點頭：“不止是全面啊，我懷疑這城裏還有他派來的刺客和死士，關鍵時刻這些人也能發揮奇效。”

說着藥端來了，盡管看不見，宇文憲聞到藥味，就說：“你先吃飯再吃藥，要不然你喝了藥再難吃飯了。”

“算了，不餓。”嘴上說不餓，她是真的很想吃，然而吃了就吐，就把有限的胃口用來喝藥了。

馮小憐喝完之後，侍女扶着她躺好退了出去，馮小憐接着問：“你覺得他在外面的戰場上能旗開得勝嗎？這城裏安排的再好，他若是不勝，這一都付之東流了。”

宇文憲回答：“難說，戰争這回事，就是我也不敢說必勝或者是大敗，事兒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清楚。咱們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的結果就是李二鳳大勝！

當然河北是馮小憐盤踞了這麽過年的老巢，敗了一個人不要緊，後面還有很多驕兵悍将等着刷戰績呢。

宇文憲調兵遣将，再次派出了一個大将，連同他們的派系都調遣出去了。

宇文憲趁着馮小憐醒了，來說上次失敗的原因。

“內耗太重了，李二那小子銳意進取，但是這邊卻因為黨同伐異處處扯後腿，咱們不管，其實已經是偏袒李二那小子了！”

馮小憐就問：“一番大戰結束，我就不信人家還不知道那小子就是當年你身邊的小童？”

“知道了，”宇文憲笑着說：“知道了啊，所以他的使者現在能進各家的門戶，我發現了，很多人在給自己留後路啊！你我的打算怕是有些人看明白了，這世間終究是聰明人多啊！”

說到這裏問馮小憐：“不然開誠布公，誰贏了誰得河北和山東兩地，你覺得如何？”

馮小憐想了想，同意了：“好啊，前提是他們折騰起來不能牽扯到百姓身上，這次大戰，外面的大軍必有死傷，想想這些我已經很難受了。”

宇文憲知道她的心軟，就說：“放心吧！”

馮小憐病重，宇文憲主持大局，第一次公開讨論繼承人問題。

宇文憲代馮小憐宣布，在這次與李二鳳的大戰中，誰贏了誰是河北之主。

拿到了這個具體的說法，而且這還是明發天下的旨意，瞬間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

李淵看到了河北這明發天下的旨意之後，再不藏着掖着，立即安排大軍去接應李二鳳，而且加派李唐的大将去聽李二鳳調遣。

河北這裏是車輪戰，誰都不服氣，都想上去試試，萬一要是贏了呢？

贏了就獲得北方一半的土地了啊！

可惜馮小憐一直卧床，只能在偶爾醒來聽到些消息，河北這裏屢戰屢敗，因為一家上去和李二鳳死磕的時候，其他的人都不希望他能贏，在後面各種拖後腿，甚至還有人給李二鳳送消息。

人心不齊是他們屢戰屢敗的根本原因，就因為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能鎮壓這些人，也沒能力組織起有效的反攻，被李二鳳一直往前推，都一直推到了邺城的城下了。

李二鳳派人問馮小憐：“這算贏了嗎？還需要攻城嗎？”

他的使者不敢在馮小憐這久病的女帝跟前趾高氣揚，很謙卑的問馮小憐昔日的聖旨還算數嗎？

“算啊，怎麽不算呢？”

馮小憐跟衛隊統領說：“去吧，開城門，迎河北的新主人去吧。”

這話說完，宮室內一片哭聲，馮小憐用手拍了拍床榻：“哭什麽呢？不要哭了，我就要死了，也管不着這三四百萬人了，找個不那麽殘暴的人管着你們，我也安心了。”

宇文憲對着侍衛統領說：“去吧！”

侍衛統領看看馮小憐，馮小憐說：“去吧，把玉玺帶上。”

侍衛統領再看看宇文憲，又看了看馮小憐，馮小憐就又說：“去吧！”

他站起來，用托盤端着玉玺步行出宮，整個邺城瞬間得知了這個消息，很多大臣都不樂意，覺得依托着邺城的堅固城牆還可以再守一陣子。

不少人鬧着進宮見馮小憐，馮小憐知道大家早有心裏建設，這會鬧着不同意的，只是因為價碼沒談攏。

真正忠心馮小憐的人都沒有和李二鳳的說客們接觸，對于馮小憐的決定都在沉默不語，而鬧的歡樂的正是那些和說客眉來眼去沒談攏價格的人。

這次馮小憐都沒出面，蘇利奴帶人公布，某某某在某天夜裏，和李二鳳的使者就開城投降後在李唐任什麽官職的交易一一公布。

這裏面的事兒太多，一開始他還親自讀出來，後來灌了幾杯水之後覺得沒必要，就找了一個聲音大的人來讀，下面鴉雀無聲，面對着帶到的侍衛和證據，個個再不敢鬧。

李二鳳在城外安營紮寨，這時候是片刻不敢放松，最怕在關鍵的時候翻車。

這一日天氣晴朗，李二鳳坐在馬上看着邺城，跟自己的大舅哥長孫無忌說：“邺城的城牆我以前上去過，這些年加固下來，比洛陽也不差什麽了。”

長孫無忌很樂觀，這都車輪戰這麽長時間了，這一路走來确實不容易，但是都到城外了，真的是差那一哆嗦就能勝利，他很高興。

“大王也別總板着臉，這時候該高興，洛陽咱們不也是攻打下來了嗎？”

李二鳳嘆口氣，他不是覺得攻城略地有多難，而是邺城中還有一個人沒出手，昔日的北周齊王宇文憲.

人家出來打仗的時候，李淵還是跟着鍍金的小人物，如今的李淵早就糊塗了，酒色不禁一副老朽的模樣，但是宇文憲還是一如既往的穩重銳利，一旦他出手，李二鳳的心裏還真的沒戰勝對方的勇氣。

這時候長孫無忌已經開始說進城後的事兒了：“必須秋毫無犯，要不然難以收攏人心......”

正說着，對面城牆上瞬間鼓聲大作，城門被緩緩放下，這邊李唐的大軍迅速集合，李二鳳躍馬揚鞭看着城門那裏。

城門打開，只有一個人慢慢的走出來，他手裏端着一個托盤，上面蓋着一塊黑綢。

這人在鼓聲中走出城門，走上護城河，長孫無忌和李二鳳笑聲的說：“這是下戰書嗎？怎麽才一個人，說他們講究也不講究，說不講究又有些講究！”

這人走到大軍前面，問道：“誰是李二鳳！”

他已經看到李二鳳了，還是要問一句。

李二鳳在馬上回答：“我就是！何事”

“下馬，接玺！”

這個人說着掀開黑色的綢緞，玉玺暴露在衆人的眼中。

李二風是見過玉玺的，當初他小的時候去馮小憐跟前玩耍，這玉玺就放在桌子上，馮小憐一邊和宇文憲聊天，一邊拿起來在各種文書上蓋一下。

他隔着很遠就能看出來這是真的玉玺！

侍衛統領面無表情的說道：“陛下有令，李二鳳接玉玺！”

長孫無忌剛想說話，李二鳳滾鞍下馬，人已經跪在了玉玺前面。

“臣接旨。”

李唐的臣子們紛紛交頭接耳，但是不管怎麽說，這玉玺拿到手裏了。

李二鳳和這個是為侍衛統領認識，站起來接着玉玺，立即問：“陛下還有什麽安排？”

侍衛統領冷冷的說：“陛下沒說，你自己想吧。”說完轉身回去了。

但是城門也沒關。

李二鳳就明白了，立即讓人換了禮服，個個收拾的人模狗樣要進城。

長孫無忌就說：“別是有詐！”

李二鳳心裏還惦記着宇文憲沒出手，真的很擔心宇文憲擺自己一道，但是玉玺都到手了，半壁江山在前面放着，難道沒膽子去取？

他不能讓人笑話自己，于是安撫了部将們，帶着一部分人進了邺城。

守軍給他帶路，路上圍觀的人很多，既沒有人出來丢石頭菜葉，也沒有人山呼萬歲，都靜靜的看着他騎馬走過邺城的街頭，到了皇宮跟前。

所謂皇宮就是一處莊園，看上去低矮破舊，看慣了長安的隋朝皇宮，再看着這，李二鳳真的是心中生出無限的感慨。

李二鳳從宮門進去，根據記憶先去了馮小憐議政的大堂，堂上官員都列隊兩邊，有人冷眼，有人熱情的叩拜。

這裏沒有馮小憐和宇文憲.

李二鳳來不及應付這些官員，就問馮小憐和宇文憲在哪兒。得知馮小憐最近時常昏迷，宇文憲就守在寝宮，李二鳳急匆匆的去了。

馮小憐就覺得自己整個人沒睡夠，聽到有說話聲音睜開眼，費勁的看了很久，才發現這人是李二鳳，馮小憐就問：“你來了？”

“是，來了。”

“這一路可好？”

這一路真不好走，一寸道路一寸艱難，被車輪戰的疲憊和殚精竭慮之後的空虛真的很難說明白，他只能說：“還好。”

“嗯，好就行。”馮小憐的頭昏昏沉沉，對宇文憲說：“我這會眼睛睜不開，想睡會。”

這一睡四五天沒有醒來，全靠宮女們給她灌藥灌參湯米粥續命。

再醒來，馮小憐感覺到大限将至，李二鳳一路走來不容易，她等着李二鳳走來更不容易，如今真的到和這個世界訣別的時候了。

馮小憐沒什麽囑咐的，群臣圍繞在身邊，她說：“我這一輩子，到這份上也值了，我也沒什麽交代的，諸君與我共事多年，今日一別，再不想見，多保重。”

說完拉着宇文憲的手：“你要保重啊！”

宇文憲過了一會才說：“一路走好。”

馮小憐喝了一些粥，吃了一些肉，渾身的病痛遠去，只覺得周身舒服，看看周圍，再看看李二鳳，随後閉上眼。

她聽見一陣機械音：“平臺開始剝離，再見親愛的用戶。”

馮小憐無聲的說：“再見。”

随後她陷入一片黑暗。

完結了，後面還有兩三個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