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逃跑
逃跑
黎頌這裏有些常用藥,肖約看到自己常喝的,直接一并喝了,說不用麻煩她送去醫院。
黎頌現在對肖約避之不及,對此自然欣然答應。
“可以聊聊嗎?”肖約緩了一會兒,指了指那張扣在桌面上的照片。
這實在太荒謬了,向肖約解釋沈悄的存在。但對肖約來說這是再合理不過的訴求,不論誰遇到這樣的事情,估計第一反應都會猜自己是不是被侵犯了肖像權吧。
黎頌沉默了片刻,将照片拿起來。
這張照片是大學的時候拍的,背景是大學階梯教室,前排的沈悄轉頭看向身後,和黎頌剛好對視。黎頌表情有點緊張,而沈悄是驚訝。
照片是攝影社團的同學不小心拍到的,因為照片氛圍太好,兩位主角顏值又太高,便自作主張地留了下來,還發到了校園論壇上,被不少人轉發。
黎頌還記得當時和沈悄的對話:
“是……沈悄嗎?”
“是的,你……”
“高三一班黎頌。”
那是久別重逢的故事開端,是少年心動的死灰複燃。
“這是我妻子。”黎頌說,語氣溫柔缱绻,滿是懷念。
肖約盯着那張照片,眸色深沉,語氣冰冷:“我沒記錯的話,華國并沒有通過同性婚姻法。”
黎頌将照片輕輕放回茶幾,眼神眷戀地停留了幾秒,才落到肖約身上:“她是外國籍,我們在國外注冊的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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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肖約臉上皲裂的表情。她們見過幾面,其間肖約的狀态一直是懶散的,好像對什麽都渾不在意,能肆意地撩撥,也能随口認錯道歉,這是黎頌第一次看到她這個表情,滿是懷疑和不解,而且氣質變得尖銳。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狼,緊緊盯着她,等着她露出破綻。
黎頌起身,去卧室找出了結婚證件,以及一本相冊。
在肖約一直跟随着的視線裏,将這些東西放到兩人中間:“這些東西或許可以證明,你只是恰好長得和她相似。”
聽見這句話,肖約伸到一半的手停頓了一下,意味不明地擡頭看了她一眼。
她只拿起了那張結婚證,看了一眼就興致寥寥地放下,周身氣勢也緩和了些,恢複到那種無所謂的狀态:“我暫且接受這個結論吧。不過其實打個視頻就能解決的事,何必這麽麻煩。”
黎頌慢慢将東西收拾起來,說:“她去世三年了。”
原來說出來也沒有想象中那樣艱難,只是心裏有些難過罷了。
肖約默默地看着她定在那裏,大概有一分鐘的時間,一動不動。
她擡手按着眉心:“……抱歉。是意外還是……”
黎頌沒有回答,她坐得筆直,聲音有些發啞但是依舊淡定:“肖小姐,我說這些只是希望解釋清楚一些誤會,至于其他的,我想我沒有必要回答。”
她雖然不是強勢冰冷的性格,但畢竟做到了如今的位置,真正認真起來的時候氣勢并不弱,當她帶着目的性、毫不避諱和對方對視的時候,是足以讓對方感到威脅的。
肖約顯然感受到了她對這件事的态度,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麽。
“你大概也猜到了,因為你的原因,我這兩天過得并不順利。但畢竟28樓不是我一個人的地盤,我也沒有資格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現在既然話說到這裏,我也就挑明了,肖小姐,不論主動或被動,你的存在都讓我受擾良多。所以我希望,以後我們相安無事,互不打攪。”
聽完她的話,肖約沒有說什麽,良久,她低頭自嘲地笑了下,撐着膝蓋起身,默默地朝門口走去。
直到關門聲響起,黎頌才想到,應該讓她把胃藥帶回去的。反正她用不太着,屯這些只是習慣罷了。
重新恢複常态的客廳裏安靜地落針可聞,她将臉埋進雙手裏,覺得自己真是失态到家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坦白起了作用,接下來的幾天黎頌都沒有再見過肖約,關于那兩天的記憶就像是一場高燒之後的夢境,随着肖約的消失,逐漸被抛在了腦後。
過了大概五六天,陰沉的天氣才終于徹底結束,天空放晴,一片碧藍。
她的身體大好,助理提醒到了去朵蘭村的日子。
林總那邊安排得很妥貼,她帶着項目部的人,飛機一落地就被錦成的人接上,一路送往酒店。
從機場上車,駛上高速,眼看着周圍的景色從高樓林立到低矮平房、群山環繞,下高速後又走了大概半小時,就到了朵蘭村。
一下車,清新的草木氣息撲面而來,将遠行的困頓一掃而光,黎頌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氣,肺腑通透。
同事們也挺興奮的,畢竟是公費出游。
接待人員一臉熱情:“房間都安排好了,大家可以先回去休息休息,餐廳随時可以點餐,也可以去村子裏轉轉,老鄉們都挺和氣的。”
大家應了,但在畢竟大老板還在跟前,總不好太嚣張,有幾個背了相機的當即表示自己一會兒要去村裏采風,錦成的人當然樂見其成,忙着去聯系導游了。
黎頌說了句大家盡興,就回了房間。
她有點累,又想着自己在估計下屬們也玩不開,就收拾了一下,坐在床上打開了電腦查郵件。
可能遠離了壓抑的大都市讓她放松了不少,她慢慢地進入了狀态,再從公事裏擡頭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她這才遲來地感覺到了餓,合上電腦準備下樓吃東西。
餐廳在二樓,她剛進去,就聽到幾聲驚呼:“好漂亮啊!”
“快拍照拍照!”
她順着聲音看過去,從餐廳的落地窗,看見了滿天霞光。
火紅的霞雲綴在天邊山尖,将目力所及的一切都染上緋色,那扇窗戶就像畫框,框住了這比夢境還要美的畫面。
她突然覺得吃飯也不必那麽着急,轉身下了樓,朝大門走去。
酒店建在半山腰,大門前是花園噴泉,看起來只有一條下山的路,但黎頌上來的時候看到有背着背簍的村民從酒店不遠處的地方往山上走,想來那裏是有路的。
好在她猜得不錯,那條路應該是村民上山種地或者找山貨的,常年有人走,不難找。
她沿着一人寬的土路往山上走,眼看着嶄新的酒店越來越遠,心情逐漸暢快起來。
晚霞能保持的時間其實并不久,她走到一處油菜地旁,看見那紅色隐隐有在黯淡的趨勢,就停住了腳步。
她今天沒有穿西裝,深色外套和寬松長褲,站在油菜田旁邊,面朝着夕陽,連背影都是松弛的。
肖約站得很遠,在幾十米外的農家小院裏,能發現她只是因為手裏的相機。
取景框裏,那個背影前面是連綿的山和火紅的霞,松散的頭發被風微微吹起,給她一種熱烈而青春的錯覺。
某一刻她甚至差點沒有按捺出心裏的邪惡念頭,想着上前去和她打個招呼,近距離觀察一下她臉上的放松神情是如何瓦解的。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舉着沉重的相機,一遍遍用視線臨摹者她背影的輪廓,直到那晚霞的邊緣逐漸變成青灰色,才再一次按下快門,轉身回了身後的房子。
老婆婆熱情地宣布開飯,“姑娘快來,吃飯了吃飯了!”
“謝謝婆婆。”
“嗐,不客氣,反正我也是一個人,有人陪我高興着呢。那個什麽風……”
肖約:“采風。”
“對,采風,采得怎麽樣?”
肖約笑了笑:“很不錯,遇到了找了很久的……好風景。”
“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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