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暴雨
暴雨
黎頌真該感謝我這些年變得沉穩許多,肖約想。
她壓了壓情緒,給下屬打了個電話:“黎頌父母的忌日快到了?”最近黎家不太平,但黎頌不是什麽柔弱小白花,不需要她多事,所以她也沒有過度關注,但還是叮囑人觀察着。
“是,這個月二十號,下周四。本來也是要和您說這件事的。”
“嗯。”從聽到這個消息肖約就有些不安,但她無法分辨這是危機前的直覺還是獨獨對黎頌的心疼。
“黎家人最近給她找了不少麻煩,不過黎小姐能力出衆,處理這些對她來說還稱不上困難。”
“知道了,查一下她父母的墓地在哪兒。”
“好的老板。”
挂掉電話,肖約喝了一口早已經變成常溫的咖啡,突然覺得這早已習慣了的味道苦得這麽讨厭。
一個完整的,沒有包括父母在內任何人分享的黎頌,曾經只屬于那個沈悄一個人,她知道黎頌所有需要記得的日子,還和她擁有很多需要紀念的日子。
“煩人。”
她趴在桌上,把頭埋進胳膊,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無限委屈的大型犬。
社交軟件上熟人在問:你的事辦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回來?
肖約:還沒影,不知道。
鐘瀾:想找你喝酒,回回都不在,沒意思。
肖約:天天縱情聲色,你知道你的花邊新聞在國內津津樂道嗎,但凡有心去搜三天三夜看不完那種,你猜會不會有人已經看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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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瀾:……
雖然酒搭子遠在國外,但酒哪裏沒有,肖約回了趟家,看到那緊閉的幾乎快落灰的2801,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外面雷聲陣陣,大雨瓢潑而下,轟轟烈烈地昭示着初夏的到來。
天氣預報說這場雨可能要下半個多月。
今年的雨季來得有些早。
這是黎頌這個月第不知道幾次加班到深夜,她喝完最後一口咖啡,關掉電腦走出辦公室。
明明應該感到疲憊,她的大腦卻很精神,甚至感到興奮。
她可以從這種角逐與征服中得到快感,這是她的天性。
可快感過後是相伴相生的負罪感,她皺了皺眉,壓下那些開始複蘇的雜念,快步走向電梯。
外面下了大雨,她開着車走出一段,突然有些不太想這麽快回到那個冷清清的房子。
正好對面是紅燈,她心念一動,轉了向,拐上旁邊的岔道。
這家酒吧她很少來,太鬧騰,但現在倒不需要計較這些。
她偶爾也需要一些無意義的東西來麻醉一下過分敏感的神經。
進門脫下外套,露出裏面解開兩顆扣子的黑襯衫,幾乎是走到卡座的一路上,看過來的眼神就沒有停過,甚至有小男生大膽地來牽她的手,被她一個客氣又歉意的眼神拒絕掉。
她包了個卡座,坐在最裏面靠角落的位置,把脫下來的外套放在旁邊,就算有人想坐下搭讪,也得隔着一個人的距離。
然後開了兩瓶酒,拒絕了侍應生隐晦的其他暗示。
那是個高挑俊俏的小男生,見她開了兩瓶價格不菲的酒,身邊又沒人,問了句:“姐姐,你來這兒等人?”
“不是,來找清靜。”她直直看向那男生,對方借着跳躍的燈光看到她眼裏認真的神色,失落地走了。
黎頌靠在座位裏自斟自酌,應付了幾個搭讪的,慢慢也就沒人過來。
酒精和噪音的雙重包裹,讓大腦逐漸放松下來。
感覺自己有點醉了,她給曠齊發了個消息。
曠齊:好姐姐,少喝點兒,我這會兒走不開
曠齊:要不我叫個人去接你?
見他是真有事,黎頌也不勉強:算了,忙你的,我自己回
曠齊:好,你別多喝啊,別跟人瞎聊啊
黎頌:我多大人了
放下手機,她拿起杯子看着面前的燈紅酒綠,百無聊賴地放空大腦。
本來那些晃動的人群沒有什麽特殊,直到一道身影晃晃悠悠地走進視野,讓黎頌精神一震。
是肖約。T恤長褲,長發披散到腰,明明是一身随性打扮,卻在人群裏那樣顯眼。
很明顯不是她一個人這樣覺得,眼看着有男人端着酒杯湊上去,黎頌直接偏過頭,喝自己的酒。
卻不知道她轉頭的剎那,肖約正好捕捉到她的視線,在人群的另一邊瞬間安靜下來,直直地盯着這邊。
黎頌似有所感,但沒有往那邊看。
真是狹路相逢,說不清的孽緣。
她喝完最後一口,準備起身離開,卻感覺到……
肖約過來了。
那種感覺說不清,明明現場有這麽多人,明明聲音和視野都是如此雜亂,黎頌卻能感覺到,有個她不想見的人正在靠近,擋住了她逃離的必經之路。
身下的沙發下陷,肖約在她身旁坐下。
黎頌很不善地看過去,看到她雖然坐在自己控制的距離之外,上半身卻很不安分地往自己這邊湊,幾乎和她比肩。
“怎麽,沒找到合心意的?”話出口,黎頌就知道她說錯話了。
果然,肖約一愣,随即笑開,幾乎捧腹。湊近了黎頌才發現她其實打扮過,化了妝,眼線、紅唇、臉頰上點了一顆痣,還戴了一對小小的銀色耳圈,長發向後撥開的時候才能看見,在耳垂上一晃一晃地閃着光。
她笑夠了,才看向黎頌:“要不是你一直躲着我,我還以為你是在吃醋哈哈哈哈哈哈……”
黎頌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她真是後悔喝那麽多酒。
腦子是喝糊塗了嗎?幹嘛招惹這個人?
“我覺得你坐在這裏前應該先征取我的同意。”
現場聲音很大,黎頌說完後,肖約疑惑了一下,把耳朵湊過來,大聲問:“什麽?!”
“我說,你……”黎頌剛想說什麽,看見肖約隐隐約約的側臉,突然卡殼。
半天沒聽見後文,肖約擡頭用眼神向她表示疑惑。
被那雙眼睛盯着,黎頌什麽都說不出口,她張了張嘴,又放棄,起身便要走。
可剛拿起外套,另一頭就被拉住,黎頌沒防備,被拉了個趔趄,重新跌坐回原位。
再看肖約,剛剛的那點幾乎稱得上少女的清澈眼神早就蕩然無存,黎頌被她按住肩膀,剛想要伸手去推,肖約卻一個翻身,整個人跨坐在她腿上。
大腿上傳來的熱度讓黎頌頭皮一麻!
“你幹什麽!”
肖約的力氣卻大得可怕,一手按住她的左肩一手按住她的右手。
黎頌這個時候是真有些後悔這三年吃吃睡睡,導致身體素質差了不少,她果斷用自由的那只手掐住肖約的下巴,憤怒道:“放手。”
肖約被她掐得略微後仰,從善如流地松開左手,黎頌正要将人推下去,那只手卻順着鎖骨一路下滑,一直滑到她腰上。
黎頌整個人直接僵住,太久沒有被別人觸碰過的地方甫一感受到陌生的溫度,立刻擴散開一陣酥麻,黎頌的手瞬間從肖約下巴滑到脖子,收緊。
兩人的視線相對,像刀劍相撞,殺機畢露。
被握住命脈,肖約也沒有驚慌,她不慌不忙地将手伸進黎頌的褲子口袋,拉出一張紙巾。
“別緊張啊,黎頌,我借張紙巾。”
不知道她是不是捏着嗓子說話,那聲“黎頌”簡直像極了沈悄的聲音。
黎頌手一松,就被趁虛而入,肖約向前一湊,單手勾住她的脖子,和她四目相對。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她小聲說。本來都忍住了沒去打攪你,但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這就怪不了我了。
紙巾覆蓋在紅唇上,用力擦下去,嘴唇便褪了層色,鮮豔的紅色在唇邊留下一道痕跡,非但沒有讓攻擊性減弱,反倒讓這張臉更具野性,像一只剛剛嗜血過的野獸。
黎頌知道自己正處于下風,她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肖約看着她的眼睛。
沾着紅色的紙巾被她扔到一邊,她伸手撫摸上黎頌的側臉,視線随着指尖的游移而游移,最後停在黎頌的眼睛上,與她充滿忌憚的目光對視。
她輕聲開口:“我現在,像她嗎?”
黎頌一怔,眼神閃過一絲茫然,“……什麽?”
肖約又湊近了幾分,好像恨不得黎頌除了自己的臉再也看不見別的,“我問你,我現在像她嗎?”
黎頌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那貼在耳邊的聲音問:“她怎麽叫你,黎頌?姐姐?阿頌?還是……”
黎頌心下具顫,伸手猛地一推,“肖約,你別太過分!”
肖約被她推得後仰,卻又瞬間拉着她的衣領湊了上來,目标明确地吻住她的唇。
完全瘋了。
黎頌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招惹到了這個女人。
她在幹什麽?自輕自賤地在她面前做這種拙劣的表演,想得到什麽?!
這根本就是一場唇舌之間的争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才會再幾番拉扯後最終屈服于這個吻,同肖約纏得難舍難分。
當兩人都開始缺氧的時候她試圖後退,肖約卻像一只大型動物一樣粗暴地重新裹上來,帶着無比熾熱的呼吸和心跳,将她的感知全數接管。
完全失控,是從來沒有過的感受,這種身體連同精神都被另外一個人掌控的感覺,讓她的血液都在顫栗。
這甚至不像一場獵豔、一場激情,而是兩只猛獸在曠野上撕扯、肉搏。
最後是黎頌捏着肖約的後脖子,像提着犬類那樣用力把她從身上撕開,“你看看這是哪兒。”
剛剛還野得令人害怕的人突然就收斂起來,肖約濕漉漉的眼睛盯着她,那個眼神,讓黎頌莫名有些不敢直視,她忍住沒有把人掀下去,只是命令道:“下來!”
肖約慢慢湊近她,小心翼翼地,帶着些試探,黎頌正要繼續拒絕,肖約卻先她一步把頭埋進了她的肩。
“腿軟了,動不了,被你親的,你要負責……”
黎頌頭腦發麻。
耳畔傳來濕漉漉的觸感,是肖約含着她的耳垂舔吻。
“肖約你……”她壓抑着,也掙紮着,不想就這樣屈服于身體的欲望。
“再喝一杯嗎?”肖約在她耳邊說,像勾引人犯錯的妖精:“再喝一杯呗,再喝一杯,然後帶我回家……”
她的語氣太癡迷了,不像是對待一個感興趣的一夜情對象,倒像是對待一個失而複得的愛人。
黎頌被這個想法震驚到。
她發覺自己失控了。
她伸手攬住肖約的腰,骨節清晰的五指包裹着那薄薄衣物之下的腰肢,而後傾身向前,拿起酒瓶向杯中倒了半杯酒。
肖約感受到片刻的失重,接着是從黎頌身體傳來的,連續不斷的吞咽聲,像怯場的軍士在出發前為自己壯行。
回程的路并不長,不足以讓醉酒後的人找回理智。
她們的身體像是連接在了一起,對方的心跳通過相貼的胸腔傳遞過來,互相追逐似的一下比一下跳得快。肖約覺得窗外的雨其實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要不然為什麽這麽潮濕,每一次觸摸都帶着滂沱的熱意,像一場滾燙的暴雨,越過許多年,終于瓢潑般将她淹沒。
“黎頌……你要叫我的名字嗎?怎麽叫都可以……”她閉上眼去阻擋視野搖晃帶來的暈眩,但大腦還是變得一片空白。
然後她聽見黎頌說:“可是我知道你是肖約……”
肖約把頭埋在軟和的枕頭裏,心裏難過又開心。
黎頌把她從枕頭裏挖出來,看着她的眼睛。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在和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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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