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酒局

酒局

肖約在辦公桌上擺了一盆薄荷,綠油油的,黎頌路過都忍不住看一眼。

她把關于W·U的合作資料放到肖約電腦旁,“怎麽樣了?”當時她讓肖約寫分析報告,對她的工作能力有了新的認識,于是在對方的主動要求下,也開始讓她幫忙做一些工作。

“差不多了。”肖約向旁邊靠了靠,示意黎頌過來看。

黎頌走到她身邊,彎腰握住鼠标。

她浏覽着界面,肖約就撐着下巴看着她。

“怎麽樣?”肖約問。

黎頌瞥她一眼,看她一幅求誇獎的樣子,毫不吝啬地說:“非常專業,不愧是你。”這份報告做得确實精彩,碾壓那幾個項目經理。

“既然這樣,那有沒有什麽獎勵?”她眼睛笑得彎起來,看起來很喜慶,黎頌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頭,“好啊,下午請你吃飯?”

肖約怎麽可能滿意這種敷衍,抓住她的手身子往上一探,親在她側臉。

黎頌正要制裁她,就聽見辦公室門口有動靜。

黎臻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憤慨、茫然、糾結,能湊個調色盤了。而跟在他身後的黎昇,很識相地把頭轉開了。

肖約也沒想到這個變故,心虛說了句:“對不起。”

黎頌扶額,繞過辦公桌問黎臻:“不是考研嗎?不在家複習,怎麽跑到這兒來?進來吧。”

黎臻進了門很是拘謹,下意識想從黎昇那兒找安全感,但伸手撈了個空,才發現這狗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溜了。

“那個,姐,上午好啊……吃了嗎?那位姐姐,也上午好,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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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約噗地笑出來:“我跟你姐都很好,都吃了。”

黎頌一個眼刀甩過去,肖約偏過頭去憋笑。

“坐吧。找我有事嗎?”

黎臻:“哦,對!是有事,我是來打小報告的!”黎臻舉起手,朝黎頌靠近了些,“昨天晚上一大群人去找爺爺說你壞話。”

少年很憤怒,但是黎頌卻沒什麽情緒起伏,很是淡定:“說什麽了?”

“他們說你做得不好,要換掉你讓黎昇上,可腦殘了,連黎昇都聽不下去了。”可能是遺傳,他從小對學術方面的東西更感興趣,對勾心鬥角的事兒并不敏感。

黎頌笑了笑,說:“讓他們說吧,我又不會少塊肉,不用管。”

黎臻卻坐不住了,“那不行,萬一他們真的把你換掉了呢?!那你是不是又要走了?”黎臻小時候就很依賴她,好不容易她回來了,這小孩兒就有點患得患失。

被那雙大眼睛盯着,黎頌心裏有點酸酸的,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頭:“放心吧,我又不是物件,誰也不能對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真的嗎?”

“真的。”

得了保證的黎臻瞬間歡快起來,又說要請黎頌吃飯,“就當我給你辦的歡迎宴嘛,一定要來哦,下班我來接你!”

黎頌笑着應了。

等黎臻走了,肖約才走到黎頌旁邊坐下,“這些人真是沉不住氣啊。”

黎頌對這件事不置可否,反而盯着肖約:“以後不許在辦公室裏……動手動腳。”剛剛來的要是來的是公司員工,那傳出去她這個上司的威嚴估計都要沒了。

肖約也心虛,抓住黎頌的衣角道歉:“對不起,我下次注意。”

“沒,有,下,次。”

肖約只是笑,不說話。

黎頌起身,“下午你自己回吧,我去和黎臻吃飯。”

“不帶我嗎?”語氣有點可憐兮兮的,但是黎頌現在可不會被她迷惑:“私人行程,正好你也能早點回家。”

其實合同上并沒有寫肖約的職責範圍,但是這些天她卻非常自然地包攬了黎頌的上下班接送,兼飯搭子。有些細枝末節不可深想,否則全是某人的心機。

下午下班,肖約看着黎頌上了那小屁孩兒的車,站在公司大門仿佛一個被抛棄的糟糠之妻。

身後有公司員工拍她的背影發在公司群裏八卦:肖助理今日失寵了。

短短十幾分鐘就築起高樓:

“那小帥哥是誰啊?黎總新歡嗎?”

“不是吧,我看怎麽長得和投資部小黎總有點像?”

“肖助理背影看起來好悲傷QAQ。”

“大概被抛棄是替身的宿命吧……”

“有錢人不就是這樣,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

黎昇刷着群消息看得津津有味,正要切小號興風作浪,突然冒出個電話。

“喂?黎大少爺,幹嘛呢?”

黎昇:“上班,有事?”對面的人叫周原,和他是一個圈子裏的富二代,關系不怎麽親近但也還算有交情。

周原:“今天潇潇生日,一起出來玩兒啊?”

“誰?”黎昇其實和這群不着四六的二代之間區別還挺大的,他頗得家裏長輩看重,剛畢業就來公司歷練,在這群人裏一直是家長口中“別人的孩子”。

“嗐,反正就是來玩兒嘛,你最近也挺糟心的吧,就當出來放松放松。”周原看着旁邊臉色都變了的蘭潇,略過了那個話題。

黎昇想了想,今天他媽沒有奪命連環call叫他回家吃飯,出去玩玩也沒什麽,于是答應下來。“在哪兒?”

“金堂酒店,你這就來呗,我們都開始了。”

“到了,金堂酒店。”黎臻停下車,“我可是花了半個月零花錢呢姐。”

“那你還挺大方。”黎頌笑道。

“嗐沒事兒,反正我每個月都花不完。”

上到十二層,服務員查了預定信息,帶着他們到了窗邊的座位。

黎臻看着菜單,“我聽我同學說這家很好吃,想來很久了。”

“原來是借給我接風的名義來打卡?”

“哪有啊姐,我對你的這顆心天地可鑒好嗎?”

“油嘴滑舌,肉麻。”

黎臻正要接話茬,就看到黎頌背後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入口處和人說話,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沖他點了點頭。

黎頌看見他晦氣的眼神,問:“怎麽了?”

黎臻:“黎昇那個狗賊。”他還記得早上黎昇把他一個人抛棄在辦公室的仇。

黎頌轉頭去看,卻看見黎昇和他旁邊的人一起往這邊走了過來。

對面黎臻也疑惑:“他們怎麽過來了?”

黎昇是既然看見了總不能不來打招呼,周原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黎頌姐也在這兒啊,真巧。”

黎頌認識他,但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看着那張臉好不容易才想起來是誰。

“周原?”

這些人在外總是人模人樣的,周原客客氣氣地說:“都遇見了,要不黎頌姐一起來吧,今天有朋友過生日,你也認識,蘭叔叔家的小女兒蘭潇。還有好些朋友都在,大家都好些年沒見過了,一起來玩玩呗。”

黎臻根本不知道這是誰,也不知道什麽蘭潇,根本沒反應過來。

“誰過生日啊,沒準備生日禮物啊,直接去不好吧……”

這正好給了周原打蛇随棍上的機會:“沒事兒,都是朋友,沒那麽多講究,走吧走吧走吧,這是小臻吧,過年我還去你家拜年來着,你記得我嗎”

黎臻一個不小心就被人忽悠瘸了,黎頌沒辦法,只好跟着去了,畢竟這些個二代家裏長輩多多少少都和黎氏有些往來,去看一看也無不可。

一群人定了個大包間開派對,挺熱鬧,黎臻人來瘋,直接就嗨起來了,黎頌看這裏沒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叮囑他不要喝酒,就随他去了。

她找到壽星,說了句生日快樂,因為沒帶禮物,張口便包了今晚的所有花銷,立刻激起一陣歡呼。

蘭潇也高興,畢竟黎頌是黎昇的姐姐,黎頌給她面子,黎昇今晚當然就不會還當她不存在,“謝謝黎頌姐。”

“應該的,蘭叔叔這些年對我頗多照拂。”這倒是真的,蘭家是少數她離開黎家單獨創業時沒有落井下石的老相識之一。

旁邊的黎昇這才想起來蘭家是哪家,暗自想自己這腦子怎麽就是不如黎頌,然後送上禮物,一頓漂亮話把人說得歡欣雀躍。

黎頌這種身份,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別人家孩子”來形容了,她一出現,自然少不得有人要來“寒暄”。

跟這群人客套着,黎頌覺得自己好像在加班,內心頓時有些苦澀。

杯盞交錯間,不知道是誰沒有眼色地說了句:“黎頌姐最近風頭很盛啊,事業風流,情路也風流。”

居然還有人接茬:“是啊,黎頌姐,你是怎麽做到讓那小替身死心塌地的?居然還把人帶進公司,要是我敢這麽幹,我爸得打死我。”

越是自己不行的人,越是喜歡從別人的短處上找快感,從前黎頌是高嶺之花,身上挑不出錯處,現在終于抓住她小辮子,這群纨绔自然少不得想要奚落一番,好像這樣自己在她面前就不會太自慚形穢。

話音落,周圍安靜了片刻。有人心裏暗罵這倆不長眼的,平常他們開開玩笑就算了,且不說黎頌的身份,單因為她是女人,也不該和她開這種玩笑,太沒品。

但誰也不想第一個跳出來說話。

黎頌确實生氣了,這讓她自己都有些不解。

她向來不會因為子虛烏有的事情浪費情緒,但不知為何,此時聽見這些人話裏話外對肖約這個人的物化,和對肖約感情的輕視,她會突然憤怒。說不清楚,只是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面,肖約坐在病床邊,語氣漫不經心,說:“可是我愛你啊,我也說真的。”

當時她覺得那是随口撩撥,但此時卻這句話卻跨越半個多月,突然撞在了她心上,那顆麻木的心髒漫上一陣酸楚。

黎頌你怎麽敢呢,讓一個向你付出感情、想盡辦法追逐你的人接受這樣的非議,你什麽時候變成這種人渣了?

她直接起身,面色愠怒地看着那人:“你确實需要家長管教。”

接着擡腿便向出口走去:“先走了,你們繼續。”

黎臻遠遠看到她的背影,連忙抛下那幾個公子哥兒追了上去,黎昇看見,也正好有了理由離場,最後姐弟三人同時離開,惹得不少人注目,大家的矛頭自然都指向了那倆多嘴的。

看見黎臻跟上來,黎頌說:“不用跟着我,你自己玩。”

少年搖搖頭:“不,一點兒也不好玩,總感覺他們不懷好意。”

兩人走到停車場,沒想到黎昇居然也跟着下來了,要蹭車回家,“來這種地方真是浪費時間。”

兄弟兩人在前面插科打诨,黎頌因為喝了點酒,靠在後排心情郁悶地昏昏欲睡。

黎臻開到路口才想起來根本不知道黎頌住哪裏,回頭一看黎頌已經睡着了,“要不咱們一起回老宅?”

黎昇:“你不怕她醒來打死你。”

黎正剛要開口罵他,就聽他說:“我知道她住哪兒,左轉。”

黎頌被叫醒時還迷迷糊糊的,等上了電梯按下熟悉的樓層,才想起來自己在哪兒。

電梯門打開,剛好和開門取外賣的肖約撞上。

這瞬間黎頌突然想到了幾個月前的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的昏沉醉意,也是這樣在門口面面相觑。

明明才幾個月的時間,說好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就突然在自己的生活裏紮根了。

肖約提着麻辣小龍蝦走過來,站在她面前,伸手将她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撥到耳後:“喝酒了?醉了嗎?”怎麽突然回這兒來?

黎頌擡頭看着她,喝醉後的眼睛變得清澈幹淨,她問:“你還想聽我和沈悄的故事嗎?”

上次肖約問她,她說等有機會再告訴她,但是那時候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機會”,甚至可能會就那樣算了,但是這一刻,她突然下了這個決心。

将自己的過去攤開放在肖約面前,具象地告訴她沈悄對她來說并不是可以被粗暴越過的“過去”,讓她再做一次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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