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轉學東京

轉學東京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這是一段語調歡快的哼唱，而聲音的主人，正斜挎着一個灰色的帆布包，裏面裝着熱氣騰騰的堆疊式壽喜燒，是她跟着奶奶唯一學會做的便當。

“我出門啦。”對着空無一人的家，早見绮川在熟練地說了一句後，離開了門。

父母早亡的早見，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但是不久之前，奶奶過世她就開始獨自一人生活。

臨終前奶奶告訴她，她母親的妹妹，還留下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孩子。

于是病床上的奶奶囑咐她找到僅剩下的親戚，畢竟這個世道并不公平，還充滿危險，如果兩人能夠互相照顧，也不至于孤單。

早見并不覺得，這麽多年沒聯系的親戚，能接受自己，一起生活。但這畢竟是奶奶的遺願，那就找到那個叫……乙骨憂太的人，說明情況試着生活在一起好了，如果對方不願意那她也沒辦法，只能對奶奶說抱歉了。

為了完成奶奶的遺願，早見绮川決定轉校。

今天刻意早出門半個小時，就是為了給老師遞交轉學申請。想要去東京的心變得期待一些，不僅僅是可以見到奶奶口中的親戚，還有東京更為繁華的原因。

拿到申請表的老師看着面前的少女，揚了揚手裏另一張申請表，抱怨般說道：“真是的，杉澤難道很差勁嗎？早見同學和虎杖同學都選擇離開，真讓人傷心。”

面前的少女體型嬌小，銀白色的頭發及腰，在腦後低低紮着兩個馬尾。而頭頂有一縷不安分翹起的呆毛，無論怎麽強調這不合規定，少女都一臉苦惱的抱怨。

“根本壓不下去呀，難道要剪掉嗎？”

而每當這個時候，看着少女眼巴巴的眼神，老師又狠不下心來。

聽到老師的問題，早見撐着下巴思考了一番，認真的回答道：“比起宮澤，另外兩所學校，确實挺差勁的。”

少女的話一貫直白，說得人沉默下來。而往往這種冷場的時候，少女都無法發覺冷場的原因是因為自己。

看着不知道為何突然沉默看着她的老師，早見歪了歪頭，她想應該是因為老師開始懷念虎杖同學了吧。

她和虎杖同學，是在操場上認識的。那是一個抛出田徑場的實心鐵球，眼見要砸到路邊的垃圾箱，于是早見眼疾手快撲上去，單手接住了鐵球。

垃圾桶是公共資源，怎麽能讓它報廢呢！被奶奶培養不少好習慣的早見绮川，這樣想着。

看着圍觀人震驚的表情，她才裝作驚訝的放下球，擠眉弄眼道：“好痛啊！不過還好垃圾桶沒事。”

圍觀人一時不知道應該吐槽她徒手接住了球，還是吐槽她可憐垃圾桶這件事。而此時一臉擔心的粉發少年，急匆匆跑了過來。

“你沒事吧？”

早見绮川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從圍觀人的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虎杖。思考過後，她又笑着擺手：“當然沒事。”

而看着體型嬌小、不過到自己肩膀下面一點的同學，虎杖就不免有些擔心。感覺一根手指頭就能捏起來，這樣重的力道，真的沒事嗎？

那之後，粉發的少年追着她噓寒問暖幾天，在确定她真的沒事後，又一副見到知音的感覺。

而早見绮川卻臉色大變，她急忙否定虎杖的話，哪怕那雙眼睛滿是狐疑，也依舊堅定。

“我啊！真的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會力氣很大、也不會看見很多奇怪的東西，但是如果說出來的話，就會被讨厭。所以早見绮川，只能是普通人。

“是因為虎杖同學也嫌棄學校，所以老師才沉默的嗎。沒關系，學校還有很多學生。”察覺到氣氛的沉默，早見绮川極力活躍氣氛。

但是氣氛好像更凝重了。

半響，老師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早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

“你和虎杖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老師在申請表上蓋了章，然後溫柔的和早見告別：“再見，早見同學，萬事順意。”

少女小小的個子，是一個标準的“甜妹”。雖然不會說話，但畢竟在學校呆久了，做老師的難免會起了愛惜的心情。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老師說自己不會說話，但早見還是認真的謝過了老師的祝願，然後踏上了京東的旅途。

一一跟同學告別後，早見绮川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她看到同學們私底下讨論什麽，似乎都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

可能是舍不得她吧！不過書上寫過，這種情況她需要靜悄悄的走，不能勾起同學的悲傷情緒。

早見需要收拾的東西并不多，小小一個箱子就夠了。不過那個偌大的包背在她矮小的背上，卻讓不少人側目。

因為她舍不得奶奶做飯的鍋碗瓢盆，于是都帶上了。

目的地神奈川縣立裏櫻高等學校，不過來的一路，她受到了不少人的側目關注。

好不容易來到學校，早見绮川領到了申請表，于是趴在凳子上就填了起來，不過看着家屬那欄早見沉默了會兒。

她已經沒有家人了……不過還有個同病相憐的弟弟，為什麽一定是弟弟呢，因為早見绮川覺得，自己一定是姐姐！

這樣想着，早見在家屬欄上，信心滿滿的寫上了“乙骨憂太”幾個字。

只是想到素未謀面的人，早見又忍不住有些擔憂，如果生活在一起，乙骨憂太發現她異于常人的一面，接受不了怎麽辦？

想到小時候其他小朋友發現她和空氣打鬥的反應，她所遭受的排擠和議論……

早見想，不管是她半吊子的陰陽術，還是能看到那些游蕩的妖魔鬼怪，對普通人來說應該都無法接受。

現在的她努力掩藏着自己的特殊，盡力維持着“普通人”的表面，但如果朝夕相處，她不能保證乙骨憂太不會有一絲察覺。

如果因為這個導致最後她完不成奶奶的遺願，她會很苦惱的。現在只希望，她可愛的弟弟乙骨憂太足夠遲鈍吧。

跟随着前面老師的步伐，早見踏進了自己的新班級。

“早見绮川，請諸位多多指教！”

無視大家“驚喜”的目光，早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眼旁邊和身後空着的四張桌子，思緒又開始發散，這個學校看起來沒有杉澤和平。

左邊的桌子上滿是侮辱的語句，甚至凳子上還被人放了垃圾，身後的三張桌子都是空的，上課時間這麽猖狂，這所學校的普通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且，雖然教室裏人很多，但是角落的儲物櫃裏，卻有黑色的東西在蠕動。隐約可以瞥見一雙雙眼睛，顯得驚悚的同時又讓人犯惡心。

早見绮川努力不去想，現在她已經很厲害了，能裝作看不到。但初次到陌生的地方，她還是有些擔心的摸了摸腰上的“武器”。

說是武器，不過也是一個小巧的帆布袋子裏，裝着一把豆子。陰陽師這個職業已經不複存在，而作為陰陽師末裔半吊子的她，只希望能平靜生活。

“早見同學，你長得好可愛啊，”看早見的目光還在那張桌子上，右邊的人有些不滿，“沒什麽好看的，那是吉野順平的位置，他是個怪人。”

“不，不是”前面的同學似乎是不忍心早見誤會，支支吾吾的替吉野順平說了句好話，“順平其實挺好的。”

早見收回自己飄飛的思緒，看着和她說話的一前一右，視線微微向上看了看，牆上有一個長着三張嘴的畸形妖怪。

“他是被欺負了吧，沒人幫他嗎？”

像是被早見的話刺到了，前面的男生驟然把身子轉回去，拳頭緊了緊，低聲為自己開解：“我沒辦法的……”

“他自己不識時務，為什麽要去幫他？”右邊的女生奇怪的看着早見，像是在疑惑她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再說了，我幫他我不也會被欺負嗎？”

早見沒有說話，放在課桌裏的左手手指翻轉，普通人看不見的光芒在指尖閃爍。無聲的字眼在嘴邊流轉

【縛】

三張嘴的畸形妖怪被憑空出現的鎖鏈困住，“砰”的消散在了空中。

她雖然不像傳聞中的陰陽師那樣厲害，但是奶奶說她可是正統陰陽師後代！所以哪怕其他術法不熟練，但是言靈基本的守縛這方面還是很擅長的。

見早見面無表情的抿了下嘴卻不說話，那個女生認為是不贊同她的說法，于是氣鼓鼓的坐直。

末了又像不服氣那般，找補一般諷刺道：“不要裝作高高在上的樣子，你真的見到那幅場景說不定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早見歪了歪頭，“沒有高高在上，人保全自己是人之常情。不過你們也算是，欺負人的一份子吧。沒必要把自己摘出去。”

少女有着一張小巧精致的臉，讓人心生好感、想要接近。但是毫不委婉的話，又讓人膈應。

早見绮川不知道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她只是想起了小時候被排擠的感覺。明明她之前是最受歡迎的孩子，之後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靠近。

人的趨利避害，她很小就明白。

被早見的話鎮住了，氣氛頓時沉默下來，只有老師的聲音在教室傳遞。

下課鈴伴随着蟬叫響起，雖然沒有人邀請她一起吃飯，但早見绮川只認為是因為他們不熟。拿着自己唯一會做的便當，她準備自己找一個地方吃飯。

但是對學校并不熟悉的早見，走着走着，就忘記了回去的路。前面再轉彎，就是學校的圍牆，那裏有着高高的鐵網，看着就沒人會靠近。

但是還未走近，就聽到辱罵的聲音和痛呼聲。

早見绮川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勇敢的表達了反抗、卻被侮辱嘲笑的過程。

那四個人拿着踩扁的煙頭威逼着，想讓中間人吃下去的，早見皺了皺眉。

“他說中你們的心思，所以你們在惱羞成怒？”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幾人吓了一跳，随後看見來人不過是一個“小孩”，又挑起眉毛嘲笑：“小姑娘學別人逞英雄，還是等再長大一點吧。”

“我不小！”早見绮川突然生氣道，“我已經16歲了。”

但是這番話卻讓圍觀的人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的同時，還上下比劃：“就這？”

地上的人痛呼着爬了起來，那雙眼睛陰郁着、仿佛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欺淩。

一番糾結後，自身難保的人大聲喊道：“快跑！”

“臭小子，說什麽呢？”為首的男生又給了吉野順平一腳，然後剩下幾人成包圍狀圍住了早見。

又被踹了一腳的順平捂住自己的胸口，劇烈的咳嗽了下，但看那個女生已經被包圍起來了，順平還是強撐着身體跑進了包圍圈。

雖然一直說漠不關心才是人的美德，人心懷惡意的交往才是常态，但真的有人想拯救他時，他還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看着倔強站着的吉野順平，其他人頓時不滿起來。

“漬，逞什麽英雄？你不過是一個廢物而已。”幾人撇了撇嘴，并不将兩人這個一弱一小的組合，放在眼裏。

早見看着面前人因為恐懼而發抖的背影，歪過頭去說道：“只會找同學麻煩的你們，連廢物也不如。只會在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找存在感嗎，看來只是一群孬種。”

可愛的長相，卻冷着臉、一臉看廢物的表情。強大的反差，讓那群自以為是慣了的人，不滿起來。

幾人罵罵咧咧着上前，絲毫沒有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負罪感。但是在他們動手前，少女的動作更快。

順平只看見面前的人矮身彎腰，直接一個後踢橫掃，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幾人瞬間被打翻在地。

“啊！”倒在地上的幾人，抱着自己被踢中的地方痛苦□□。

早見扭頭看着地上的人，“明明一腳就不行了，你們卻還要對別人踢出無數腳。”

明明對方說的很平淡的一句話，但是在順平聽來像是順着耳朵流進了心髒，讓他忍不住心跳加快。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試圖幫助他，甚至還是一個陌生人。人性不是本惡嗎？壁上觀是常态，為什麽會拯救他呢？

拍了拍手上的灰後，早見露出一個笑容：“早見绮川，我的名字。”

“啊，”被突然出聲的早見打斷思緒，順平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抱歉，我叫吉野順平。”

早見绮川眨了眨眼，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你就是順平嗎，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