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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概七八天前。
騎士長艾恩與一隊騎兵由東向北去。
他手下的人服從指示,訓練有素,與傭兵那邊的不服管教不同,他們行動迅速,不斷的向北推進。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河谷地。
“你說他們是什麽樣子?”
“騎士大人,他們一行十六七個人,全都罩着兜帽大袍,看不到臉,連靴子也遮得嚴嚴實實。”
“什麽時候?在哪裏?”
“昨夜,在沼澤森林西邊的鷹嘴山那裏。”
昨夜,沼澤森林鷹嘴山上。
河谷地的牦牛體型強健,肩高能接近兩米,性情十分兇猛。
這個牧民的牦牛與另一頭野生的公牛大打一架後窮追不舍,越過牧地,一直追到陌生的山地,可憐的主人沒等到它歸家,只好一路去尋,終于在沼澤森林西面的鷹嘴山上找到了它。
夜裏猛獸出沒,他帶着耗牛找到一個附近的牧民用來避風的窯洞,這個巨大的.毛茸茸的家夥睡在他旁邊,将他完全遮擋進黑暗中。
後半夜,牧民聽到腳步聲,人數不少,他謹慎地從牦牛身後的陰影向外窺視。
一群身披兜帽大袍的人,面孔隐匿在兜帽下的黑暗中,袍子幾乎蓋住靴面,看不出是什麽人來。
他們在窯洞口的岩石下方停住,低聲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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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竭力将身體匍匐在地上,他一點一點的向外蹭過去,然後伏在邊緣屏氣聆聽。
聽不清內容,不過絕不是河谷地的口音,也不是阿爾伯德口音,他的額上冒出冷汗,一種莫名的勇氣驅使他将一雙眼睛探出岩石:那群兜帽人的對面站着幾位游民打扮的男人,兩邊的人嚴肅的低聲交談。
牧民心跳加速,他們是扮成游民的赫爾斥候!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細碎的石子從牧民躲藏的岩石上簌簌滾落,砸到他們的腳邊。
那幾位赫爾斥候迅速地掏出彎刀,沿着岩石一側爬到窯洞前。
洞口黑黝黝的,一個斥候試探性的向裏踏進一步,裏面傳來幾聲淩亂的踩踏聲。
就在斥候亮出彎刀沖進去的時刻,一頭發怒的公牦牛兇猛的沖了出來,這幾人頓時連連後退,一個正巧在牦牛的前方,直接從岩石上滑了下去。
“怎麽了?”
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在下面問道。
沒了牦牛擋着,斥候借着月光向窯洞裏看,窯洞裏面空蕩蕩的,“……沒什麽,一只頭野牦牛。”
牦牛被激怒,口吐熱氣,鼻聲如雷,四蹄踩踏幾下就沖了過來。
沒人想不開要和這個巨獸比個高下,他們迅速地撤離。
牦牛被那幾個斥候遠遠的引開,兜帽人迅速的向西離開。
窯洞口暴露在月光下,牧民松了口氣,他剛才躲在了牦牛身後被擋住的一塊岩石後面,他終于虛脫的滑倒在地。
他聽到兜帽人離開時說:“快點走吧,不要再耽擱了。”
河谷地多年來一直安定而平靜。
從前一段時間,人人相傳真龍現世,到今天他的親眼所見,他确切地認為這一切不安的事件都是赫爾搞的鬼,他們賊心不死,如今又卷土重來了。
這群見鬼的家夥最好離河谷地遠一點,什麽麻煩也不要搞出來。
于是他在見到騎士長艾恩的那一刻像倒豆子一樣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他們一定會把赫爾的老鼠解決掉,不止如此,他還會跟見到的每一個人說清楚,過你的好日子吧,沒什麽真龍,不過是赫爾的老鼠。
赫爾斥候就像流匪,當你在身邊發現一個赫爾斥候的時候,就意味着至少還有三支斥候小隊正躲在你看不到的角落。
艾恩在得到牧民确切的消息後立刻探查是否屬實,果然在附近發現了幾條不同尋常的蹤跡,是赫爾斥候,不知有多少支小隊躲過了阿爾伯德的防線,這麽多人,都冒險走沼澤森林來河谷地顯然不可能。
他立刻将騎兵分作三隊追上去。
蹤跡雜亂無章,三支隊伍一隊追蹤一個方向
他們各自帶了幾只傳信的渡鴉,一旦發現敵人立刻放飛,通知同伴。
馬背上,艾恩将情況簡潔的寫在窄窄的的信紙上,緊緊的卷起來塞進渡鴉爪杆系着的信筒裏。
一只送往蒙奇頓堡,收信人梅蒂拉;一只送往葛利沃夫的騎兵隊。
這群老鼠白天不見身影。
天近黃昏時,就借着影影綽綽的黑暗開始了行動。
赫爾斥候躲在騎兵必經之路,擡腳踢開僵硬多時的一只只渡鴉屍體,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指頭搭上了箭弦。
這些渡鴉在飛離騎兵的隊伍沒有多遠,就被一箭射穿墜落,永遠也無法抵達它們的目的地。
角弓铮的一聲低鳴。
一支利箭直指艾恩破空而來。
他反應敏捷,一劍劈開。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他們為了盡快趕路,座下都是輕騎,馬身上幾乎沒有什麽披甲。
那些在暗處飛來的箭,支支對準馬匹的腹部.脖頸和馬頭。
赫爾斥候不想應敵,他們看起來像在拖延時間。
艾恩沖破箭雨,在山崖疾馳間,景色模糊的急速倒退,他恍然看到對面的山上一隊身着兜帽的人正低着頭匆匆的向北撤離。
他們是在掩護這些兜帽人撤回赫爾!
“這邊!!”
赫爾斥候的頭領目送着這隊騎兵,他放下弓箭,微微側首,對蹲在身旁的探子問道:“怎麽樣?”
探子:“金發小子咬餌了。”
艾恩一直追到鄰近赫爾高原。
他的利劍将最後一個赫爾人的兜帽袍子一劈為二,殘破的半截兜帽随風飄落。
袍子下是個赫爾斥候。
這群人不過是誘他上鈎的餌……而他真的中了計。
寬厚的劍刃穿透斥候的胸腔,再緩慢的抽去,鮮血噴濺在灰白色的岩石上。
艾恩慢慢收劍入鞘,他轉身,一雙藍眸冷冷的望向西方。
騎士長讓餘下的十幾名騎兵原路返回繼續向西追蹤。
葛利沃夫的巡查範圍偏西,雖說那群年輕騎兵們估計也不會聽他的。
希望這家夥頂用。
“你們路上可能會遇到葛利沃夫,那就說明你們找對了路,到時候直接服從他的安排。”
他翻身上馬,奔向蒙奇頓堡。
算算時間,梅蒂拉應該還在那裏。
龍,兜帽人,還有……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
蒙奇頓堡。
今日需要報送給白塔的信還沒有寫,梅蒂拉揮揮手拿去讓赫爾達随便抄點什麽寫上。
赫爾達扯過紙和筆,随手從成堆的書中抽出一本,翻開一頁給羽毛筆尖吸飽了墨水,就開始對照着胡寫一通。
這本書記載的是各地民風,赫爾達擡起眉毛,點點頭,至少今天還算對點題,總比昨日抄了一封絲綢染制工藝的信寄回白塔要強得多。
她翻開的這一頁正巧是阿爾伯德的屬地,她開始謄抄:“在赫爾高原以南,河谷地以西,是阿爾伯德沿海屬地的一部分,這裏在阿爾伯德的地圖上沒有名稱,但私底下,大家通常稱它為漁佬地,這顯然不是什麽好稱謂……”
漁佬地在河谷地的西面,幾乎沒有什麽大的村鎮,就連阿爾伯德的稅收官都懶得光顧。
這裏的人都是無數年前不承認阿爾伯德的統治而帶着世族跑到此地的貴族們,但是要知道,時光在一片土地上的流逝是很慢的,在人身上流逝卻是飛快的,當一代又一代的人降生又死去後,這裏已經變成了靠打漁為生的處處小村落了。
很多時候人們為了同樣的目的,在不同的環境下使用完全不同的手段,也能得到一樣的結果。
阿爾伯德當年為了加強統治,削弱了白塔以及教會這些非政治的力量。
而漁佬地的貴族們為了加強統治,他們保留并且編造了一些力量,野蠻崇拜,祭拜逝去的魔法,以古老的方式生存,讓子民盲目狂熱的服從。
他們的确達到了目的,只不過代價就是與阿爾伯德越走越遠,落後,荒蠻,最終走向凋零。
赫爾達看得入神,手下的筆也停了下來。
梅蒂拉正好起身,見狀走過去看了一眼,“是這本書啊……”
赫爾達指着書中描寫漁佬地的種種野蠻崇拜的習俗,問道:“梅蒂拉大人,這些都是真的嗎?”
“我年輕的時候四處游歷,也曾路過那裏。”梅蒂拉回憶,“……我記得他們如果在出海時遇難,就會挑選一位少女綁在船底,在她的身上鋪滿柴火與魚油,然後點燃送往大海,如果依然沒有平息大海的怒火,就繼續活祭,直到大海風平浪靜。”
十分野蠻。
對一切神秘的力量充滿了狂熱。
赫爾達頓時抄不下去了,潦草寫了幾筆作為結尾。
她擡頭看看梅蒂拉的桌案,是一封信,從方才就一直擺在那裏,到現在還沒有寫回複。
那是傭兵那支騎兵的信,上面說,他們弄丢了他們的長官,或者說,傭兵弄丢了他的士兵們。
梅蒂拉想了想,最終回信讓他們去接應騎士長,也許他那裏遇到了什麽。
傭兵一路緊追。
他在路上反複停下,以便再次确認方向,距離越來越近,他們的蹤跡越來越清晰。
并且——他發現一串馬蹄印反複出現,每一段路上都有它的足跡,一直緊跟在這群人的後面。
這代表什麽?
傭兵腦子卡了殼,一匹馬在跟蹤一群人類?
葛利沃夫再次低頭看了看,他把自己的巴掌放在蹄印上比較了一下大小,然後扯過馬缰,費力的讓黑馬的四蹄踏上去,竟然與地上的蹄印嚴絲合縫的重疊了。
這匹黑馬已經很久沒有修過蹄子了,在蒙奇頓堡短暫停留的時候,也由于種種原因忘記了這回事。
傭兵對他心愛的坐騎說:“你知道你有一只蹄子一直不修的話就會越來越歪嗎?”
他指指那匹陌生的馬的蹄印,“你倆的蹄子簡直是親兄弟。”
就連貫愛左後蹄踩得輕一些都一模一樣。
傭兵覺得事情的走向越來越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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