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鱗

第81章 鱗

為傭兵探查阿奇爾消息的人速度極快。

他們找出阿奇爾上一個落腳的城。

那個城裏的人手得到消息, 繼續向上尋找蹤跡。

阿奇爾的消息就這樣,一路回溯,直到送至梅蒂拉的手中。

希望等她拿到消息, 能利于她探查女巫的行蹤。

樓閣中。

傭兵提起椅子放到床邊坐下。

倪克斯閉着眼睛, 看起來睡着了。

但他感受着她的魔法波動, 就知道她只是在努力忍耐痛苦。

傭兵的視線又慢慢移到少女下颌。

那片小小的,翹起來的黑鱗。

傭兵将手探進懷裏, 拿出一片完整的黑鱗。

那是還在灰閣時她脫落的。

它從一個小月牙,經過紅龍魔法的催化長成完整的鱗片,

回憶中那個小小的月牙,像極了即将脫落的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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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開始後悔沒在灰閣多看一點正經書。

比如什麽魔物學精要。

少女皺着臉,轉身面向他。

“……想吃糖。”

她想吃在灰閣時他哄她用的晶塊糖。

傭兵當然知道。

但他只能從桌子上拿給她一盤赤糖。

傭兵遞給她, 看着她從他掌中撿一個,認真吃完,再撿一個。

他另一只手把少女滑落的發絲輕輕撥開。

要是她這會兒精神好, 就會吵着她要吃晶塊糖。

“明天就讓你吃到。”他聽到自己說, “想要什麽都給你找來。”

少女從被子邊緣探出小手,幫他把掌中的糖渣拍掉。

她安安靜靜的想了一會,說, “想要親親。”

傭兵一只手還端着裝糖的盤子, 另一只手被她抓着。

他糾結了一會, 最終還是就這樣附身吻了她。

等到傭兵起身,她笑眯眯地問:“甜不甜。”

傭兵口中多了半塊沒化盡的糖。

……甜。

傭兵就這樣陪着少女耗了許久,直到她沉沉睡去。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她。

少女在睡夢中翻了個身。

柔軟的黑發慢慢滑落,露出她白皙的後頸。

他看到了被安卡拉剛攻擊的那片黑鱗。

那上面留着灰白色的傷印

也許是被發絲勾住了,它輕輕晃動了一下。

傭兵以為是一瞬的錯覺, 他直起身子。

鱗片掉落了。

惡龍開始換鱗了。

它所有沒有長好的鱗片都會進行第二次更換。

龍裔對巨龍的魔力感知足夠敏銳。

他能察覺到巨龍的魔法波動漸漸趨于穩定,不太明顯,但至少是個好兆頭。

月圓潮汐,古老魔法在不斷的幹擾她。

這讓她的魔法很難維持穩定。

傭兵大概能猜到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不走運的小家夥第二次褪鱗,撞上了潮汐之夜。

他只能盡量用龍裔的魔法,将巨龍氣息掩蓋隐匿起來。

阿奇爾躲在一家酒館。

這裏位置偏僻,老板提供的酒又糟,所以從早到晚都沒什麽人。

老板看着這個年輕人坐在背光處,桌前擺滿了酒杯。

阿奇爾低着頭,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這小子,快點走吧,就這麽一個人還得讓我等一宿嗎。”

老板嘀咕。

忽然。

酒館關好的木窗發出被撞擊的聲音。

老板正準備走過去看看,年輕人卻坐在座位上擲出匕首将木栓削斷。

一只渡鴉飛了進來。

它僵直的摔到年輕人的桌上,然後再也沒有動過一下。

阿奇爾看着它,沉默地喝光了最後一杯酒。

他解下渡鴉腳上系着的布料,認出這是海倫娜衣袖的顏色。

女巫讓他殺掉巨龍。

當然,信中寫的是殺死那個女孩。

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她給了阿奇爾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說明她本就對任務的結果不抱期望。

她只需要他不顧性命,全力去完成。

阿奇爾将這封信放到燭火上方,看着它從末端點燃,火光将酒館的這個角落一下照亮了片刻。

不消幾秒,它就化為了灰燼。

陰影重新籠罩了他四周。

女巫需要一頭重傷的龍。

和一個甘心赴死的阿奇爾。

他茫然地看了一圈,桌上的酒杯都已經空了。

阿奇爾想,他願意為海倫娜做一切事情。

哪怕他根本做不到。

這對他來說是很常見的事。

因為海倫娜永遠掌控着所有事情。

她需要八分的結果時,會給他一個十分的要求。

他為此拼盡全力,最終就會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現在阿奇爾卻發現,海倫娜不是無所不能的。

他懷疑自己連對倪克斯造成傷害這一點都做不到。

也許葛利沃夫可以。

海倫娜用相似的血制造出了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也可以。

他清楚,在海倫娜這些年謀算的所有人中,只有他幾乎什麽都不懂。

但阿奇爾在今夜卻忽然看透了迷霧。

也許那些內情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海倫娜追求的是什麽,是魔法世界與生存。

巨龍是一切的基石。

但女巫再也不能達成心願了。

因為他是海倫娜用來代替葛利沃夫的棋子。

可他代替不了。

阿奇爾看着空空的酒杯,就像看到了他和海倫娜。

他們早已耗盡了所有靈魂,喪鐘早已鳴響,只是他們在今天才恍然聽到而已。

結局已經注定。

他怔了一會,忽然笑了笑。

海倫娜一定還在掙紮。

他幾乎能想象出她的模樣。

老板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起身,來到他面前留下酒錢,然後推門而去。

阿奇爾走在夜色中。

他帶齊了所有裝備。

去見那個讓自己活成一個影子的男人。

葛利沃夫。

阿奇爾發瘋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是個沒有身份人,連名字也沒有。

世上太過相仿的兩個人,只有一個人能真正存在。

他在路上走着,出神地想,如果他成功了,他殺了他,他證明了自己比他強。

是不是就能徹底自由了,

他就可以将自己拿回來了?

房間裏。

鱗片掉落,巨龍還是有感覺的。

她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摸到了褪掉的鱗片。

成年比亞成年的過程簡單許多。

亞成年的巨龍是質的蛻變,而最後的蛻變只是魔法的精進。

鱗片只是這個過程中順帶的。

傭兵聽完放下心。

他記得少女說過鱗片還會換。

只是在擔心她會像上次那樣睡上好多天。

倪克斯面向傭兵,默默注視着他。

他被巨龍的高溫烘烤着,本來就沒幾顆扣子的衣襟現在敞了大半。

就在不久之前。

惡龍對傭兵的唯一态度還是等到下次褪鱗,任何不理解的事情都會自動解決。

比如感情。

現在她看着眼前的龍裔,忽然覺得許多事情真的就迎刃而解了。

男人略微放下心後,帶着慵懶疲憊的姿态靠在椅子上。

惡龍才發現用評價獵物體格和身材不錯的眼光,再去看他就不對勁了起來。

她聽過王都的女人們讨論傭兵,她們說他的類型叫冷漠的混蛋。

現在她大概能品出點味道來了。

葛利沃夫的表情冷峻,看着你的時候,他的眼神中有你,但你知道他根本就誰也不在乎。

如果你被這個惡劣的家夥吸引,湊上前表白心跡,他只會用冷漠的眼神掃過你,像掃過一塊石頭,搞不準他還會覺得可笑,幸運的話你可以在那份冷峻中找到一絲譏諷。

惡龍意識到她是他唯一的特例。

傭兵看着倪克斯,她好像又在用那顆沒什麽容量的小腦袋思考事情。

“怎麽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

惡龍哼哼唧唧地把臉埋進枕頭裏。

她騙他,“我腦袋痛。”

百般難伺候。

最後他被她騙了上去。

惡龍鑽進他懷裏。

“……你不是說魔源在龍的心髒嗎,怎麽疼到腦袋上了。”

惡龍生氣,“你是巨龍嗎?”

傭兵無奈,“不是。”

惡龍得勝。

他慢慢拍着小家夥的背,把趴在他懷裏裝睡的惡龍拍得心裏發虛。

她擡起頭去親他的下巴。

傭兵叫她親的心煩意亂。

他捏住少女臉頰,“老實點。”

她轉而去親他的掌心。

傭兵眼神變暗。

惡龍湊近他的頸窩嗅了嗅。

“我标記的巨龍味道還在。”

她将腦袋埋進去,聲音有些悶,氣息撲打在他的脖頸上。

“……我還嗅到你的味道。”

傭兵神色淡淡,“是什麽。”

她去看他的眼睛,湊得他近近的。

他聽到她用虛幻的語氣小聲說了一個詞。

麝香。

少女的嘴巴立刻被緊緊捂住。

傭兵低垂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

沉默。

許久後,他才開口,“看來我們的小龍長大啦。”

她抓住他的手,将它移開,“像花草的味道。”

惡龍在他的懷裏,清晰的感觸到龍裔穩而重的心跳。

充滿活力。

她輕輕贊嘆,“真好。”

他們靠近,在一片黑暗中親吻。

不像以往那樣一觸及分。

研磨,慢條斯理的糾纏。

很難分清是巨龍的高溫讓氣息變得發燙,還是什麽其他緣故。

惡龍雙眼燃起赤金豎瞳。

她望向遠方。

是阿奇爾的龍裔氣息。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魔法,這是最直白的挑釁。

感知告訴惡龍,他離這裏還很遠,但的确在向這邊靠近。

很快,傭兵也察覺到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沒什麽變化。

“看來女巫已經得到消息了。”

傭兵起身。

阿奇爾已經沒什麽用了。

再留着他就只剩下礙事。

惡龍不讓他動彈。

她幾乎是用蠻力将他壓下。

“我見到你看他的眼神了,在我認錯人的時候。”

她按住他的衣領,低聲又緩慢地說道,“他是個年輕的男孩,你在嫉妒嗎。”

“你覺得自己的地位被威脅了嗎。”

傭兵眼神平靜。

倪克斯知道他只在克制與忍耐時才會看起來平靜。

如果真的沒有什麽,他會是懶散的狀态。

“那麽我的地位有被威脅嗎?”

他慢慢坐起來,扶着少女的手慢慢滑到她的後頸。

惡龍被他燙了一下。

“沒有。”

她回答。

他微微向前傾了傾,也許是想親親她,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阿奇爾近了。

大概就隔幾條街。

傭兵在她耳畔說:“等我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關山月小寶貝灌溉的營養液!!

傭兵和龍龍勁不勁全靠寶貝腦補了orz 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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