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援手

援手

一雙手扶住卓森,卓森跌進了一個香香軟軟的懷抱裏;手的主人用一口流利的德語回敬了過去,根本不帶怕的:“Dich hat man nach der Geburt wohl drei mal hochgeworfen aber nur zwei mal aufgefangen, oder”

白領帶聽懂了對方在怼他的智商,怒罵道:“Du Nutte!”

随即他遭到了法語攻擊:“Va te faire foutre!”

白領帶思維跟不上大腦,也聽不懂這句似乎是法語的話什麽意思,只得切換回流利的母語者模式:“我去你……”

意大利語攻擊:“Stronzo!”

白領帶還沒來得及張口,又被打斷。

“Quién te has creido que eres Vayase al diablo! Kankerlul!”西班牙語和荷蘭語的雙重攻擊。

平劉海在旁邊聽得掃帚都要吓掉了,以她還算全面的語言愛好,能聽出三種以上的外語,特別是那句法語啊,這個妹子說出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誰能想到這藏龍卧虎的辯論賽上還能出現一個全能“選手”?

身材嬌小的女孩子氣勢卻完全不輸,混合多種語言後,再用上了人人都能聽懂的漢語解釋道:“德法意西荷語,你想罵什麽,我奉陪到底,來呀?”

只見白領帶張口,閉口,再張,再閉,如此循環了兩三次,把啞口無言表現了個淋漓盡致。他最終還是不甘心地瞪了兩眼面前的三人,氣得跺腳,說了一句經典的“好男不跟女鬥”,灰溜溜地敗走了。

***

自從那一晚的“美夢”過後,顧雪晴心裏想着去酒吧蹦迪,聊騷各種美貌的小姐姐,享受現充生活,但身體卻很誠實——

聽組裏的人說X市最近有研究生小語種辯論賽,組長又請假了幾天疑似去參賽,顧雪晴心念一動。

回國後還沒有感受過國內的外語學習氛圍,她就想着過來圍觀,就當散散心,順便想催一催組裏因為組長不在而有些落後的進度。掉馬的時刻即将來臨,不知道組長看到她不是真的蘿莉以後,會好奇還是失望。

顧雪晴聽方正說,組長姓卓,是個比較特別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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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商城大學德語系二辯選手卓森的聲音時,顧雪晴的精神便為之振奮。果不其然,這是屬于瓦爾德的獨特的嗓音。

瓦爾德和顧雪晴腦補中全然不同,她并非穿着休閑裝、神情淡漠的短發爺T,而是個十足的長發禦姐,無論身材或是臉蛋,看着比已經28歲的自己成熟不少——

顧雪晴如遭雷擊。

這不是當初在護城河邊救了她的女人嗎!

還真的是她啊?!

一身深灰色正裝包裹着卓森修長高挑的身段,黑色的小高跟鞋配着她那雙修長白皙的美/腿,有了恰到好處的點綴。

但仔細一看,正裝是老式的小西裝,呢子有些厚實,在已經回暖的春天裏與其他參賽妹子的連衣裙相比,顯得過時更過季了一點;剪裁也并不十分得體,顧雪晴毫不懷疑這套衣服是瓦爾德從她母親的衣櫃裏挖出來的;高跟鞋也是黑色的絨面,土裏土氣,會場上沒幾個人這麽穿。要是換個人穿這鞋,沒準會被吐槽這是十年前的款。

這一身還不如當初在會展做口譯時,統一發的粗布料制服。

然而沒有人吐槽瓦爾德,她駕馭住了,在賽場上還穿出了幾分莊重感,配合着淡妝,讓人聯想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顧雪晴感到老天不公的同時抓狂了一把,這不忍吐槽的衣品,這都能駕馭住,你是魔鬼嗎?她暗暗羨慕起對方完美的皮囊。如果兩人相熟,她甚至想幫對方挑衣服。

對對方衣品的嫌棄甚至蓋過了她和組長是同一個人的震撼。

顧雪晴晃到西川的食堂吃了頓晚飯,吃得香極了。

她從來沒覺得食堂飯能這麽好吃過。

還在食堂的意見欄小黑板上寫了“飯菜很好吃,請繼續保持”,不過不知道下回有沒有心情再過來玩了,畢竟自己是來看卓森比賽的。

顧雪晴的心裏一直在撒花瓣,從腳脖子撒到頭頂上,都快把自己給淹沒了。

她何其幸運,能再次見到對方。

就好像至此之後,她再也不會水逆。

她優哉游哉地在校園裏散了步,準備回公寓,返回時又路過舉行辯論賽的展館,看見掃帚三人組勤奮打掃展館,還有一個男的一直叫着卓森的名字。

那個男的爆了粗口,二五八萬地拽了德語。顧雪晴有點模糊的印象,他好像是那個什麽東大學的小組領隊。

場下的言行是場上的延續,這個人的臺風可真不怎麽樣。

見卓森身體不太對勁,臉色很差勁的樣子,顧雪晴火起,幾步上前想去幫忙,上前兩步卻正好接住了倒下的卓森。

太及時了……顧雪晴對自己說到,再晚一秒,懷中的人就會啪叽一下摔地上,萬一把臉摔壞把高挺的鼻梁摔斷了得有多可惜。

顧雪晴這麽想着,鼻尖飄過一陣柑橘味的香水。她深深嗅了一口,喚醒了塵封的記憶。

同上次的薄荷香氣不同,卓森換了款新的香水。

顧雪晴的記憶沒有出現絲毫的錯覺,這香味是範思哲的心動地中海,是她上高中時也曾非常喜愛這一款溫柔的女香。只是因為當時戀人覺得難聞,她才把香水放入抽屜底層,沒有再噴,也不知道那一大瓶100ml的香水哪兒去了。

緊接着,顧雪晴感到了肩頭的重量。卓森滾燙的額頭靠上了她的右肩,往外稍稍卷起的深栗色發梢落在她的肩膀和側臉上,撓得她的臉癢癢的。

她所能感受到的卓森的一切都擾得顧雪晴心頭一陣狂亂跳。她告訴自己,是因為對方的熱度太驚人,自己被揮發出的再也熟悉不過的香水味熏着罷了。

但就在這不經意的一刻,顧雪晴那些一系列事件導致的心頭的壓抑和陰霾,諸如被戀人劈腿,被垃圾騷擾,經歷危險的搶劫,為了逃避而出國,歸國後回到家,工作被攪黃,與父母和好卻又不得不離開家,等等等等,全被對卓森的擔心沖散了。

之前看卓森賽時的認真和風度,即使是顧雪晴最不喜歡的很像漢子的聲音也覺得有些沙啞的性感。

盡管顧雪晴認為自己只愛各方面都非常有女人味的女孩子,盡管她一直很雷這個聲音,甚至因為做了那樣的夢而唾棄自己并嫌棄什麽都不知道的無辜的瓦爾德。

而卓森賽後又幫忙打掃場地,身體不好也沒說什麽,被堵截被用刻薄的言語攻擊也沒見半分懊惱。

顧雪晴覺得卓森神經大條又大度,只是未免太不會照顧自己,即使生得成熟動人,聲音糙得沒耳聽,卻也讓人……非常想要圈在懷裏保護。

迎面跑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丸子頭:“我……我找到……輔導員了,那個辣雞他……他人呢?”

輔導員也是一路小跑過來,看到現場後一臉懵逼:“人呢?不是說有個男的?”

平劉海撅了噘嘴:“早跑了。”她指了指手邊抱着高個兒禦姐的嬌小妹子,聲音帶了一點迷之醋意和佩服,“被這個學妹用外語怼走的。”

這麽一打岔,思緒被沖淡了些。顧雪晴回過神來,連忙擺手:“我不是學妹,早就畢業了,應該比你們大好幾屆呢。”見年長的輔導員面露“我怎麽從沒見過你”的疑惑,又解釋道,“也不是西川外大的。”

輔導員點點頭,看着顧雪晴懷裏的人,就把顧雪晴當成了商城大學的一員:“趕緊帶你的師妹去附近的醫院吧,臉燒得那麽紅,校醫務室應該看不了。”

顧雪晴沒有解釋的時間,直接謝過了前來幫忙卻撲了個空的輔導員。她摸了摸卓森的額頭,熱度十分吓人,連忙背了卓森去尋找離學校最近的醫院。

這個時候,顧雪晴十分感謝自己孤身一人在國外吃的那些體力方面的苦,她發現身高一米六體重不過百的自己背起一個高高大大的卓森來并不是十分吃力。

但這是不是也說明卓森輕得過分了?這家夥平時有沒有好好吃飯啊,是有胃病嗎?

“唔……”卓森低低地發出一聲模糊的聲音,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人的後背上,“那個,請問你是?”

“一名路過的好心群衆。你醒了就摟緊點,別摔下來了。”顧雪晴連開玩笑的精力都沒有了。

西川外大的輔導員告訴她距離大學城向東不到兩千米有一家醫院,她一手拿着手機,開着導航地圖沿着東邊小跑,另一手拖着卓森的屁股,只想又快又穩地把卓森送到醫院,再早早走掉,完成屬于“不願意透露真實性別的好心人”的任務。現在這情況完全沒辦法告訴卓森,自己就是Lawine。

“那我們這是上哪兒?”卓森雙手摟緊對方的脖子,乖乖地配合對方的話。

“帶你去醫院,你發燒了。”太乖巧了……後背傳來柔軟的觸感,那是卓森不算平坦的胸。

顧雪晴的耳朵被傳染了熱度,掩飾心虛一般地岔開了話題:“你就這麽乖乖地趴我背上,不怕我是人/販/子把你賣了?”

“噗。”看着對方轉過頭後的側臉,卓森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發出一聲輕笑,“這個狀态就算害怕也沒力氣跑,不如省點力氣。”

“哦~”顧雪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随意地應了一聲。

“剛才那個泷東的隊長是你怼走的嗎?”卓森笑着道,“謝謝你。”

“不用,看着有人裝逼裝不到位忍不住想怼他而已,并不是什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顧雪晴看着手機上目的地距離一點一點縮小,也開始感覺累了,但她沒想把卓森放下來,卓森也沒有要跳下來自己走路的意思,“你要不要下來自己走兩步?”

“我腿軟,頭也暈,抱歉。”卓森誠實地回答,又道,“我叫卓森,你來看比賽的話可能聽到報幕了。”

“确實,你這名字和聲音都挺特別的。”顧雪晴感覺背上的人有點外下墜,就輕輕跳了跳,把對方的屁股推上來了一點。

卓森一直沒聽出她就是組裏的小學妹,更不知道當初她拉了一把的人是戴着口罩的她。

馬甲好好的,沒有掉,顧雪晴也并不想現編一套身份。

順其自然就好。

她自我介紹道:“我叫顧雪晴,大你幾屆,研究生讀的德累斯頓大學金融專業,輔修經營和管理,本科國內讀的德語。”

“那還真的有緣分。Danke schoen(謝謝你)。”

“Gerne geschehen(不用謝)!”顧雪晴加快腳步,終于在天完全黑透之前,把卓森送到了醫院。

***

萬萬沒想到這麽大了卻要進行臀/部肌肉注射。

俗稱打屁/股針。

卓森顫顫巍巍地走着,想揉一揉受到重創的地方,又沒好意思當着顧雪晴的面下手,只好忍着打完針後的酸爽。

顧雪晴嘴角抽抽,聲音壓抑着笑意:“想揉就揉,我不會笑你的,剛才圍觀了全程也沒笑呢。”說是圍觀,也只是以手遮眼,從手指縫裏偷瞄,沒有看真切,光看到針頭紮進肌肉了。

給卓森打針的醫生在旁邊直樂,值夜班本來很累很暴躁,但這兩個女孩兒也真是太可愛了吧。

卓森再三跟醫生和顧雪晴道了謝,說自己先回賓館跟老師同學會合,過兩天決賽後請顧雪晴吃飯。

在醫院門口,天空已經是黑蒙蒙一片,顧雪晴不放心,把卓森送回賓館。

“這麽晚了,要是再發燒,一個人暈倒在街上怎麽辦?”顧雪晴張口就問。

卓森無奈地笑笑:“送完我不就更遲了嗎,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走夜路回家。”

顧雪晴不想在這互相推來推去之中把時間越拖越晚,說道:“那你來我家吧,你把你導師的電話給我,等白天我再送你回去。”

卓森看了顧雪晴一會兒,笑道:“好,多謝你。”她低頭翻找手機通訊錄,把手機屏幕遞到顧雪晴身前。

顧雪晴沒有直接用卓森的手機撥通電話,掏出了自己的,照着這個號碼打了過去。

兩人從醫院出來,往顧雪晴住的公寓方向走去。

導師張邺的電話通了。

于是顧雪晴完美展現了什麽是裝13的極致,開頭就是一大段中二到炸了的德語口語自我介紹,之後切換回中文解釋了事情的原委,讓護犢子的張邺相信她是德語系的學生。

電話那頭的張邺聽完之後問道:“你也是參加辯論賽的同學嗎,你是不是西川外大的?”

顧雪晴回答:“不是的,我本科是在喻青讀的,畢業很多年了,這一次特地趕來看辯論賽。”

張邺笑着誇獎:“畢業多年有心來看辯論賽,不愧是我們德語人,回去我要跟我那些徘徊在及格線,對德語學習有抵觸心理的學生說說,讓他們跟你多學習學習。”

張邺在感動之餘,又聽卓森在顧雪晴旁邊直咳嗽,準了卓森的假期,讓顧雪晴轉告卓森,決賽開始前回去就行,還把顧雪晴的電話號碼存下來了,這個晚輩她十分欣賞。

打完電話,顧雪晴看卓森歪着頭對自己笑。

“傻笑什麽呢?”顧雪晴自認為不是臉皮薄的人,但被卓森三番兩次破防,語氣帶了小小的埋怨。

“謝謝你,顧雪晴。”卓森收斂起笑容,認真地說道。

猝不及防被叫了名字,顧雪晴的心一陣亂跳,暗暗握緊了拳頭,搖頭道:“你一晚上說了好幾個謝謝,我耳朵都聽得起繭了,別再說了。”

卓森點點頭:“好。”

顧雪晴想着自己來看辯論賽,還要來做什麽呢?

對了,她是來催《魔王》校對進度的。新的一集聽譯完畢,除了瓦爾德以外的所有人都上傳了文本,漢子眼巴巴地等着校對好了做時間軸,羽南也搓着手準備嵌入。

但是意外地沒有掉馬甲,現在這個發展也不好直接自曝,等這塊木頭自己發現她就是小學妹,可能這輩子都不指望了。

顧雪晴感到自己在精分的大道上一去不複返,甚至還有點小上瘾?

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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