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契約

契約

只剩下陸綿一個人在客廳沙發上攤着，她心情起伏了一番後，突然感到肚子隐隐酸脹。算一算日期，她才意識到生理期到了。難怪她今天覺得份外的累，不容多想，她趕緊起身擡腿上了二樓。

一看到二樓客廳沙發邊擱着自己的大號行李箱，陸綿就在心裏錘了老陸幾億次。

她攤開行李箱，翻了一遍。老趙居然沒幫她把衛生用品裝進來，唉。

拿了條褲子換上，墊了個紙巾，她一出洗手間，便撞見鐘意深上了二樓。

男人正盯着她攤開翻得亂七八糟的行李箱。

她趕緊跑過去，啪一聲蓋上箱子，聽到男人輕笑了一聲。

先不跟他計較，還有事求他。

她假裝鎮定開口，“你能不能送我去趟超市？”

他挑了挑眉，“現在嗎？你要買什麽？說不定這裏有。”

“你這裏肯定沒有，”陸綿着急道，“走吧，趕緊送我去。”

“……”男人疑惑的視線盯住她，沉默了幾秒後，提議道，“你臉色不太好，到底買什麽，我幫你去一趟吧？”

“啊？”讓他去買，她一時間覺得有點奇怪，正猶豫着，突然一道清明之光映入腦中，她驚呼，“看我這腦子，我可以叫外賣送過來啊，何必親自去買。”

說完，陸綿就掏出手機一頓操作，完成後才心滿意足地陷入沙發中。

鐘意深看她放松的神情，也在沙發另一頭坐下，只是靜靜地陪着她，不發一語。

在靜谧的空氣中，她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Advertisement

等她突然被腳步聲吵醒時，已經見鐘意深提起一大袋東西上來，她頓時無語了。

“外賣員不懂得打電話給我嗎？”她忙走過去接過來，“還讓你去拿，麻煩你了。謝謝。”

“他說沒打通你電話，只能按了外門的視頻通話。”男人的表情有點複雜，“怎麽還有止痛藥？你不舒服？”

“沒事沒事，我只是預備着，真沒事兒。”陸綿打斷他，便跑進洗手間去。

這都什麽年代了，買點紙巾一樣的日用品，也沒啥不好意思的。但是，對着鐘意深的問候，陸綿也不知道為什麽，羞怯之情來得有點突然。

……

還不到晚上九點，陸綿就洗完澡，躺平在床上，眼睛眨巴着看天花板。

天花板上除了枯燥簡單的幾何花紋，什麽都沒有。但是，陸綿的顱內活動可比天花板複雜多了。

她現在住進了主卧隔壁的客卧，床很柔軟，房裏的色調居然也恰好是她喜歡的馬卡龍。整體感覺挺舒适，可是心情還是不太好。她最終還是被親生父母賣了，不僅不明不白訂了婚，還當晚就留宿在這裏。

嘆息過後，她發了一條文字信息給陸延。

【陸延：這不是更好嗎？你一直都在逃避老趙，現在不用回去看她的臉色，你要慶祝啊，就當是度假】

也對，住幾天再回去好了，剛好陪陪爺爺奶奶。

【陸延：今天合影悠西悠西哦！】

陸綿這才意識到白天的照片，因她當時帶着情緒，也沒看兩眼。

她點開微信對話框，劃了幾張照片，沒仔細看自己，倒是被合影的這個男人吸引了目光。鐘意深本來就很好看，今天還十分上鏡。照片裏，男人舒展的眉目少了平日的清冷，但是棱角分明的臉比起少年時，卻多了幾分壓迫感。這些年，他們之間的交集越來越少，對于他都經歷了什麽，她無從得知。

突然，她才想起來，下周還得去上班，趕緊查了路線，公司的接送車有一趟路過自己家，但是從這邊別墅去，什麽鳥車都沒有。

看來，還是要找借口周末搬回家，下周二才能趕去上班。

她又想起和鐘意深簽的合同，于是撈出那張銀行卡，登錄網上銀行一查，吓得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

【陸綿：這押金也太多了，卡還給你吧，你轉兩萬給我意思一下就行。】

【鐘意深：轉這麽少，我可是随時能毀約的。】

【陸綿：那算了，這……不會是你全部身家了吧？】

【鐘意深：差不多，誠意夠嗎？】

【陸綿：那我要吞了你這錢，你不是破産了？】

咦，他要是婚前破産了，那也沒資格談婚論嫁了吧？她思及此，還樂了起來。下一秒他的回複，讓她臉又沉了下來。

【鐘意深：沒事，你吞得下就吞，我還能掙。】

【陸綿：瑞思拜.jpg】

【鐘意深：肚子疼嗎？】

他這一句問候，又讓她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陸綿：還好。】

【鐘意深：沒睡的話，開一下門，看茶幾。】

陸綿起身開門，走進客廳，視線落在茶幾上那碗紅豆糖水上。

她陷進沙發裏，端起來，瓷碗還是溫熱的。

一邊勺進嘴裏，她一邊發信息。

【陸綿：你做的？味道還挺好。你咋這麽懂？】

【鐘意深：趕緊吃完了去睡】

【陸綿：隔這麽近，你幹嘛跟我發微信，躲在房間裏不出來】

【鐘意深：我怕我出去了，會搶你糖水喝】

陸綿一臉黑線，嘆了一句，“幼稚。”

鐘意深躺在床上，沒有聽到女人的吐槽，只是專心地刷着某問答平臺上“關于女性生理期的養護建議”，順手給剛才用過的紅豆糖水食譜點了個贊。

……

一夜過後，氤氲的薄霧被陽光沖淡，看來雨季要過去了。

一大早，鐘意深就到達辦公室，接下來還有管理層的周會，這次周會的議題裏包含了HRPB計劃——正是他當下關注的重點。

這個計劃通俗一點來說，就是人力資源部分派專員，直接對接各種業務部門的招聘、培訓、績效等管理事務。對人力部而言，是培養全能型專員人才的好機會，也是架起職能部與業務部的橋梁；對業務部門而言，有專人能夠把自己部門人力資源的各項事務都應承了，也大大節省了溝通成本。

這麽先進的人力計劃，原本正是因為研發中心的項目，遲遲沒有啓動。

但是，現在手頭的項目已經過了沖刺階段了，項目主管們倒是能空出一些時間，提升一下管理技能。因而，此事又被提上了議程。

而且，陸綿應聘研發的崗位被許秘拒絕，最後她還被人力部收編了，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并沒有招工性別歧視，實則另有原因。

原本研發技術支持崗的工作職能，大多數都是直接對接CTO和許秘。而上個技術支持崗是個小美女擔任的，無論專業和職業素養都受到好評，可是，這個小美女卻因為喜歡上鐘意深，開始各種暗戳戳的示好。被鐘意深明确拒絕後，姑娘臉皮薄待不下去，自己辭職走人了。

這事情只有鐘意深和許秘兩個人知道。許秘是跟着鐘意深從海外回來的，他理解他的老板暫時投身科技事業中，對兒女情長基本絕緣。所以，為了不增加老板的煩惱，許秘在面試新人時，便擅自主張把女候選人都摘掉了。

鐘意深尋思至此，食指微彎，按了按太陽穴。

為了這個周會，大老板程兮從國外飛回來了。

議完各部門的季度KPI完成情況後，終于輪到職能部再次提出這個被拖延已久的計劃。

程兮皺眉道，“HRPB計劃是好，但還是到第三季度再開啓吧，研發這邊還有個新項目要開啓，鐘總估計分不了心，是吧？”說完他看向鐘意深，讓他表個态。

“是時候啓動了。”鐘意深這個表态，把其他幾個高管都吓了一跳。

因為在之前一年，這個計劃就做好了，但是每次會議上，高管們都能聽到鐘意深強調研發中心的項目緊張，最後他們都會妥協，把産品研發放在第一位，不希望職能管理的事來分散項目主管的精力。

程兮挑眉道，“之前反對的也是你，怎麽你今天又同意了？”

鐘意深被一問，仍然氣定神閑，“新機的研發差不多了，我們這個周期已經走出來了，這個時間點，是我之前就打好數的。”

此話一出，幾個高管也頻頻點頭，他們相信鐘意深對項目的把控，忙一個個附議起來。

只有程兮抿嘴一笑，“行，那就啓動吧，待會跟HR那邊開個會。”

會畢，幾個高管都出去了，會議室裏只留下鐘意深和程兮。

正當程兮滿眼興味地凝視鐘意深時，輕輕的咚咚幾聲，會議室的門被敲響。

“進來。”程兮道。

推門而進的，是程兮的秘書周雨棠，只見她身材曼妙，精致的五官仿佛鑲嵌在粉臉上，特別是一雙丹鳳眼在波光流動間，既有溫柔風情，亦有熟女的知性。

她遞呈文件給程兮，又看了鐘意深幾眼，輕聲道，“鐘總，我剛才拿了電視臺那邊的采訪提綱給您，放在許秘那裏了。”

鐘意深沒看她，只應了一句“好”，眼睛還停在白板的項目流程圖上。

等周雨棠一出去，程兮便打趣道，“我看周秘不想跟着我工作了。”

“哦，”鐘意深在項目流程圖上加了幾個備注，“這個節點，時間可以縮短。”

程兮嚷道：“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周秘剛才進來看了你多少眼了，你一點沒感覺到啊？”

鐘意深擡了一下眼皮，淡淡道，“我沒打算換秘書。”

程兮：“嘁！對了，你明天過來嗎？有個沙龍，你跟我去一下。”

“明天沒空。”

程兮：“行，是老爺子那邊的事嗎？那你忙吧。”

關于鐘爺爺的病情，程兮一早就知道了。鐘意深最近在公司的時間銳減，也是程兮默許的。而且鐘意深就算不在公司，也沒耽誤項目進程。

有時候，程兮只消想想，就會妒忌這位哥們兒。他們是大學舍友，還沒畢業就一起參加科技競賽、一起創業。說是合作夥伴，實則鐘意深的研發實力一直都吊打他，吊打整個團隊總和。就連這個公司，雖然他是老板，平時在各種媒體曝光時都是他出風頭，可是實質上，鐘意深才是撐起公司技術內核第一重要的人物。

更可氣的是，鐘意深已經很低調冷淡了，還是比他更具吸引力。明明可以靠智識的人，卻還是靠顏值成為了男神，就連周秘書這樣在圈子裏聞名的知性女神，也早就肖想他。

……

下午，HR這邊也熱鬧開了。

“我們部門下周要入職一個大美女。”

“太好了，聽說是計科系的，噢耶，到時派她去研發中心，我們就不用受累跟那班研發狗溝通了。”

“這HPBP計劃還真啓動啦？鐘意深不是最讨厭搞這些麻煩事嗎？”

“可不，肯定是程大大要搞，但搞到鐘哥那裏去了，這個計劃肯定就是打水漂了。我們就送個新人去祭天吧，哈哈。”

“你們可想好了，下周新入職的技術支持可是個萌帥小奶狗，姐姐們真的不想去研發？”

“叫你們讨論這些，趕緊幹活，派誰去是頭兒分配的，不是由你們選的。”招聘主管說完，就走了。

這時，市場部的大攝影師杜墨路過。

“你們說什麽呢？小姐姐們。”

“喲，我說怎麽這麽涼快，行走的中央空調來了。”

“你們部門要來新人了？”杜墨一對水光流轉的狐貍眼裏滿是好奇，“就前幾天面試那個，穿淡紫色衛衣的女生？”

“你看，杜墨已經瞄上了。”

“別瞎說，我做攝影的，留意美好的面孔是職業病。這不，公司內部資源客串一下我們模特，挺好的。”

“去，你就吹吧。”

杜墨眨眨眼，腦海中浮現那個纖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