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動心
動心
那人一雙琥珀色清冷的眼眸瞟過來,帶着絲絲寒意。
陸綿突然擡眼看到,叫道,“鐘意……總,你怎麽在這裏呀?”還好改口改得快。
杜墨其實比她還早一點看到,可是他就是故意不出聲,而是若無其事地微笑着。
雖然杜墨的手掌早從她頭上拿下來了,但鐘意深的視線最後還是落在她發頂上。
這時,餘思琪也從休息室裏出來,裝模做樣地叫道,“鐘總,好巧呀……”
他沒有看向餘思琪,也沒有回答陸綿的問題,而是對空氣淡淡撇下一句,“我有個采訪,先失陪。”就轉身跟着工作人員走了。
留下陸綿在原地怔愣。依她對他的了解,對她這麽冷淡的表現,證明他生氣了。可是他幹嘛無端端生氣了?就因為她跟市場部的人來電視臺,沒告訴他嗎?這格局也太小了吧,難道她就沒有行動自由嗎?
這時,市場部的同事還在一邊問:“這刮的什麽龍卷風,鐘總居然接受電視臺采訪,我不是在做夢吧?我上回聽說他推了這個采訪,只有程大會來。”
餘思琪卻甜滋滋地道,“那肯定就是程大一個人不夠份,程大哪有我鐘總厲害。你說是吧,小陸?”
“啊?”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陸綿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餘思琪好奇,“你跟鐘總不是每天都一起上班嗎?他沒告訴你要來電視臺的事?搞得你跟我們一起來。”
“坐車而已,沒聊那麽多,開車聊天不安全。”陸綿對着餘思琪八卦的眼神,求生欲很強。
杜墨半眯着眼看了過來,總覺得此時陸綿有些六神無主。他聽說過人力部的小道消息,說陸綿坐鐘總的車上班,沒想到這是個公開的秘密。
他接話道,“是,說不定鐘總有周導的資源,能帶我們一起蹭一波。”
陸綿擺擺手,“害,他不願意搞這些,怕麻煩,他很低調的,只會埋頭做事。我們要回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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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餘思琪想:以前也許是,以後不一定吧。
“對,走吧走吧,今天杜墨說好了請我們吃飯的。”
陸綿卻道,“我不去了,家裏有點事,我得回去一趟。”
“什麽事這麽急,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或者我們早吃早回,不耽誤太多時間。”杜墨好不容易抓住個機會,不想輕易放掉。
“對呀,難得一起坑杜哥,小陸你不要客氣。”
陸綿禮貌笑道,“你們去吧,我下次一定跟你們一起坑杜哥。我真有事……我哥下午要動手術呢,得趕着回去見見他。”
脫口而出就是詛咒親哥的臺詞。沒事了,反正他整天久坐,遲早複發了還得做一次手術的。
“喲!”大夥真沒想到,剛才小陸還那麽高興在追星,家裏居然發生這麽大事,哥哥馬上做手術了,趕回去見他最後一面。她情緒藏得可真好,怕大家擔心呢。好懂事的姑娘,都自己扛了,好感+1。
“那我送你回。你們幾個到飯店先點菜。”杜墨堅持,就過來拉陸綿。
陸綿躲開了他的手,退了一步,客氣道,“不用了,你趕緊陪他們去吧。我已經叫了網約車,在門口等着了。”
杜墨被她一再拒絕,有點落寞,但還是被市場部幾個家夥拉着走了。
陸綿心裏還是忐忑不安,總感覺自己哪裏做錯了,卻找不到錯在哪。出電視臺門口打了個計程車就回別墅了。
正在無精打采之際,陳佳儀适時的回信喚醒了陸綿。
【陳佳儀:你不是想吓退鐘意深嗎?何不利用一下杜墨?】
【陸綿:什麽嘛?杜墨是我正經同事,我怎麽能霍霍他】
【陳佳儀:得了吧,就你會裝傻,這麽正經的帥哥同事,給我來一打!】
【陸綿:小心我截圖發給你男朋友】
【陳佳儀:呵,你連他名字都不記得,發個鬼】
好像是哦,陳佳儀的男朋友到底叫什麽名字???
唉,說起杜墨,陸綿其實也知道他心懷鬼胎,可是人家也沒有戳破,她也無處拒絕。
比起研發那班猴子,杜墨的段位的确要高一點。可是陸綿也絲毫不懼,因為她心裏拎得清如明鏡。
再說他們之間的合作都是出自于公事,今天跟着他去找周奇,她也沒想太多,畢竟市場部那麽多同事在,他們也沒有任何私下的接觸。
只是杜墨最近還很喜歡拍她的頭,這種動作連接着發生了幾次,陸綿就感到不舒适了。但是很多場景之下,她是來不及躲,就被突然拍了拍。他拍完了也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也是時候找機會跟他暗示一下,讓他的爪子放幹淨點。
今天鐘意深生氣,估計就是看到杜墨拍她。
所以,他在吃飛醋?他在吃杜墨的醋?
不會吧?可是杜墨跟他能比嗎?他倆也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她也不喜歡杜墨,跟他接觸也不算多,平時就是普通同事。有必要吃這種醋?
慢着,說不定他不是吃醋。那是為什麽生氣?
煩死了,她怎麽知道他為什麽生氣!可能就是心血來潮發神經!
陸綿又發出信息:
【陸綿:我總覺得鐘意深最近不太對勁,說話怪怪的】
【陳佳儀:呵呵,我一直覺得他對你怪怪的,何止說話,何止最近,你個傻女人】
【陸綿:你不要叫我傻女人,我現在聽到這三個字就怕】
【陳佳儀:是嗎?鐘意深也這麽叫你來着?嘿嘿,證明他跟我一樣,了解你的本質】
【陸綿:我去!】
【陳佳儀:相信你的直覺,女人的直覺超準的,他就是吃醋了】
【陸綿:我直覺真的不準】
【陳佳儀:也是,直直得彎,直女的直覺就是彎覺,繞來繞去,當然不準了,哈哈哈,我特麽太有才了】
【陸綿:……】
終于磨到晚飯後,鐘意深才堪堪到家,還帶着微香的酒氣。
陸棉在客廳瞄到他的身影朝二樓去了,便起身沖了杯綠茶。
等男人換好衣服下樓時,她遞了杯茶過去,近身聞到他身上馥郁的酒香。
“沒醉吧?喝口茶。”
女人難得這麽溫柔,惹得他睇了她一眼。他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靠在沙發背上,幽幽的話語落下。
“沒喝多少,電視臺的飯局,今天我跟老程過去接受一個采訪。”
說完,他的目光變得有些銳利,盯向她時,仿佛在質問:“我都解釋了,那你呢?”
她意會到了這層意思,也解釋道,“餘思琪他們要去采訪周導,她知道周導是我偶像,就讓我當市場助理,一塊兒去了。我怕這事說出來,會被你批評,說我為了追星假公濟私,還怕你跟市場部領導告狀去,所以,我就偷偷跟他們去,沒跟你說起。”
說完,陸綿還有點扭捏了。她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地将杜墨隐藏了起來,換上了餘思琪的名號。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編,總之就是脫口而出。
男人注視她的視線,瞬間落下,變成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态。
好一會兒後,他仿佛緩緩輕吐一口氣,舉杯又啜了一口茶。
“今天采訪周導,用了多長時間?”
她覺得這提問有點跑題了,但還是認真回答,“也就半個小時左右。”
他撩起眼皮來,淺淡瞳孔混入酒氣的熏色,“還想見他嗎?”
因為一時間不知道男人的意思,但看到他也不再生氣的樣子,便誠實道,“那有機會當然要,但是,市場部的采訪任務已經完成了。”
“明天跟我過去吧,”男人垂眸,輕描淡寫,卻語出驚人,“他下部電影跟我們簽了技術方案,明天我要過去跟他會面,約了午飯。”
“哇哦!我真的能跟着去嗎?”陸綿贊嘆完,還咽了一下口水。原來家裏這位,才是真正的大咖,“這不是假公濟私吧?”
“早知道你崇拜他了,本來就打算讓你跟去的。”男人看着她一臉興奮的樣子,嘴角浮現笑意。
陸綿高興之餘,覺得不對勁,“不是,你怎麽早知道我粉周奇?我之前沒跟你說過呀。”
男人懶懶地靠着沙發背,順手抄起幾上一本科技雜志,信手打開來,“在你朋友圈看到的。”
她的朋友圈?她不記得自己朋友圈何時發過周奇相關的信息,就算有,也是在大學時期。
“你翻看我以前朋友圈了?”
“都翻完了,”男人視線還在雜志上,淡淡道,“不可以看?”
“不是不可以。但是有必要嗎?”她嘀咕道。
她的朋友圈內容有好幾年歷史,平時發的內容也多,都沒有删除或者隐匿過。要看完可得好長時間,而且都是日常碎碎念,沒啥營養內容,也不值得他這個大忙人來翻。
他這是閑的?
“我說我閑的,你信嗎?”他撩起眼皮看她,嘴角噙上玩味的笑意。
陸綿咽了一下口水,“那你今天去電視臺接受采訪,也是閑的?以前你不是不願意露面的嗎?”
鐘意深放下書來,凝注她的眼神多了一絲玩味,“我只是想變得陽光一點,用我這張還不錯的臉去直面世界,走上舞臺,占領高地。”
“哈哈,什麽話啊!好幼稚哦!”陸綿被逗樂了。
咦,慢着,她發現這話怎麽這麽耳熟?
貌似,仿佛,好像,也許,是她說過的???!!
鐘意深見她表情紛纭多彩,輕笑一聲,又撿起書來看,淡然的聲音飄過來,“沒錯,是你說過的。”
陸綿聽言,吸了一口涼氣,趁着他在看書,趕緊扶上牆壁,挨挨擦擦挪回房間。
真的,她在敘利亞都沒受過這麽重的傷。
跟周導的飯局在陸綿的心心念念中,如期而至。
這次飯局,除了陸綿,程兮騰只有大老板和鐘意深到場,其他幾位都是周導的人。
一頓飯下來,陸綿盡量表現得落落大方,可是對着鐘意深和周導對技術方案的暢聊,她眼裏早就擠滿了小星星。
她不得不承認周導實在太有魅力了,能這麽近距離聽到他聊電影,她不吃都飽了。
周導這邊原本聽到鐘總說他女友是自己超級粉絲時,還覺得挺開心的。見到面時,發現她竟是見過面的市場部小助理,采訪也做了,書也簽了名,她還追着來一起吃飯,看來是真粉了。周導更開心了。這年頭,假粉遍地是,找個真粉不容易。
可這一頓飯下來,周導發現這個女粉閃耀的目光好像都停在自己男票身上,她簡直對自家男票可真是崇拜得不要不要的,看也沒看自己幾眼,哪有他這個偶像什麽事。
飯後,周導先離去了,同席的一個工作人員突然跟陸綿打招呼,聽他語氣已經憋久了。
“等一下,你真不記得我了?小豆……”
鐘意深一眼瞟過去,工作人員立馬噤聲,改口道,“陸……陸綿。”
小鬥鹿陸綿?這是什麽鬼?怎麽一來就給她瞎起外號?
陸綿睜圓了眼瞅,是感覺這人挺眼熟的,但是确定最近幾天沒見過。想到對方是周導的人,又禮貌笑笑,應酬道,“請問您是?”
工作人員還有點委屈了,低低道,“小陸綿,我是你寶星哥啊。”
燈燈燈燈!
“範寶星?他是範寶星?”陸綿擡眼看向鐘意深求證,得到男人一個輕微的點頭,她才把當年那個讨厭的範寶星,跟眼前這個大背頭油膩男子,堪堪重疊起來。
“嘿嘿,你終于想起來了,小陸綿,好多年不見啦,你長大了。”範寶星走近來,伸出手來,卻被鐘意深一把拍開。
其他人早就散去,範寶星硬是拉着他倆留下來寒暄敘舊,聊了好一會兒。
以前陸綿挺煩範寶星的,正是有這個損友興風作浪,鐘意深才會說出嫌棄她的話來,害他們關系破裂。但是現在一見面,陸綿發現自己還真不記仇了。她明白範寶星只是個導火線,她真正無法釋懷的是鐘意深曾經的言之鑿鑿。
鐘意深看陸綿臉有疲色,對她低語,“別理他了,我們回吧。”
告別了依依不舍的損友,一上車,鐘意深的手機就震了幾下。
【範寶星:二維碼發給你了啊,這演唱會的門票多難搞到手,是小型不對外開放的,我動用了關系才搞到的。而你居然連小陸綿跟我說句話,都要萬般阻撓】
【鐘意深:是她不想跟你聊】
【範寶星:就你知道,就你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給她微信我加上,我可以幫你,我沒事就在她面前說你好話】
【鐘意深:心領,用不着你幫】
男人一放下手機,陸綿就問道,“範寶星是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嗎?”
何止,範寶星的繼父是影視公司的董事,但是鐘意深沒有接話,反問道,“你讨厭他?”
陸綿愣了一下,這都看得出來?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了。
“沒有,他是你的好朋友,我不好做評價。”她誠實道,轉頭看向車窗,玻璃晴朗,往事早就逝去了。
男人似有所思,又輕笑一聲,鋒利的喉結滑了滑,發動了引擎。
他從她的表情看出來,她不太喜歡範寶星,但是原因卻不詳。
不過,只要不是讨厭他就可以。去讨厭範寶星吧。
範寶星如果知道哥們這麽能過河拆橋,一定吐血十升。
這個夏天的驚喜,就像今年新出的刨冰口味一樣,花樣多多。
周奇電影的首映會送來了門票,這一晚鐘意深帶着歡天喜地的陸綿,前往放映廳。
車上,陸綿的餘光一直瞟向男人的襯衫。
那是一件寬松休閑的複古半袖襯衫,套在男人精壯的身上,交錯着黑白棕三色方正的格子。Old school?陸綿只覺得此衫過于眼熟,她到底在哪裏見過?鐘意深還挺潮的。這種衣服穿不好就是土,但穿在他身上,好像還襯得他的臉冷白勝雪,冷俊中帶上一絲逆反潮流的不羁。
“看什麽?”男人嘴角浮上笑意。
她眼珠了滴溜溜轉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問,“你這襯衫,從爺爺那裏偷來的?“
男人嘴角的笑意瞬間融化在空氣裏,他看向紅綠燈的目光沒有轉過來。陸綿只能看到他喉結輕輕滑了一下,仿佛又輕輕呼了一口氣。
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她還是選擇不再發問,保持沉默。
突然,記憶被複蘇了。
鐘總:我老婆擁有一句話就能噎死我的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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