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動心

動心

“那你這幾天是遇到啥事了嗎？總感覺你有點累的樣子。”陸綿還是忍不住打直球。

他聽聞輕笑，琥珀色的瞳孔水光清亮，“是遇到了點困難，項目進度有點愁人，好像堵死了。”

陸綿忙啓發道，“別喪氣，還能有事難得到你呢。加油！對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你教了我那麽多，我說不定能從一些清奇的角度，給你提供思路呢。”

男人禁不住樂了，“有心了，你別幫倒忙就行了。”

她還有點氣了，叉腰嗔道，“诶，你這人怎麽恩将仇報呢，我什麽時候幫倒忙了，我有那麽笨嗎？”

“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別在我面前晃，我還能理清思路。”男人指尖迅捷地敲着筆記本鍵盤，語帶調侃。

“切，不管你死活了。”陸綿翻了個白眼，走開了。

就這種人，你稍微關心一下他，他就來勁兒。看他整天為了項目投入多少精力和時間，不會是撞進死胡同裏了吧？有什麽困難不能大家一起聊一聊的？非得什麽事都自己扛嗎？

實在是搞不懂這種人，悶騷，死腦筋。陸綿一邊腹诽，懶散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刷手機。

先是跟老陸插科打诨了幾句，了解到家裏的情況一如往常，也沒啥大事發生。

平安是福，平淡是真，陸綿不知道為什麽年紀輕輕就有這種體會，只希望父母都健健康康的，很多小罅隙其實都能過去。她最近甚至有些想家了。

她把想法跟陸延聊了聊。結果，親哥一條信息回複過來，瞬間滅了她剛剛點起的情感燈泡。

【陸延：得了吧，別升華了，你是因為不在家裏住了，長時間沒有感受到老趙的壓迫，你就淡忘了痛苦的滋味，等你回去了，一個小時就得跟我抱怨了】

【陸綿：你個不肖子！】

【陸延：不肖女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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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陸綿也算明白了。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羁絆特別微妙。總之，長大的鳥兒總要飛離原有的樹枝，尋找屬于自己的天空。

接着，她又登陸那幾個問答平臺了，最近忙起來，好久沒有查收未讀信息了。

她突然又想起自己提過的那個問題，神差鬼使地打開那幾個高贊答案，再浏覽一遍，又默默關上。

借着今晚清透的月色，近日的事情一件件浮上心頭。

那次，鐘意深暗示他也許、可能、大概喜歡上她，她從一開始的慌亂無主，很快就通過這些高贊回答，讓心中的糾結得到釋放，并一直想辦法弄清楚他的想法。

經過這段時間，她推測出，鐘意深應該就是最近跟她相處起來比較快樂，所以對她産生了一點情愫，又因為他對自己的心思不夠明确，所以沒有直接表白。

你看，連杜墨這種海王都能告白，雖然被拒絕了，但陸綿多少佩服他的魯莽。至少不像鐘意深那樣，永遠捉摸不透，永遠理智不沖動，永遠高高在上勝券在握，讓她連吓退他的計劃都無從下手。

按網上說的，成人都靠撩的，表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鐘意深明顯才是最會撩撥人心的那一個。

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在跟他一次次假裝淡定的接觸中，心神不定。

開始考慮他的感受，開始控制不住地欣賞他，還開始為了他撒謊。

她到底是怎麽了？

第二天又是社畜最歡樂的周六，鐘意深臨時跟老程去其他城市參加一個行業沙龍。

陸綿一個人窩在家裏，也不想出去玩了。最近事情多得很，她好久沒有好好放松過了。

于是，找出幾部早就想看的電影，好好煲了大半天，又做了個瑜伽揮灑汗水。

最後，夜幕降臨，便在浴缸裏搞了一池子泡沫，整個人泡進去。順手還在浴缸邊，放了半杯紅酒。手機在一邊放起了輕音樂，戴個降噪耳機在音符中沉淪。

這他媽才是人生啊。

半個小時後，因為取消了一個晚宴，鐘意深沒有在外過夜，就驅車返回本市了。

一進家門，他發現一樓二樓都開着燈，但氛圍出奇地安靜。

他在一樓轉了一圈，沒見陸綿人影。

上了二樓，看到客廳旁邊的浴室裏燈亮着，門關着，才安下心來，進房裏換了身衣服。

但是，心裏還是浮出不安。

他出客廳，到了浴室門口，聽不到任何水聲。

“陸綿。”他敲了敲門，聽不到回應，“你在裏面嗎？”

沒有動靜。

他搖了一下門把手，居然沒鎖。

“陸綿，你沒事吧，你不應聲，我開門了。”他提高了音量，擔擾的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了。

他果決地搖開門把手，門一打開，看到陸綿的頭正仰着頭，閉着眼，耳朵裏還塞着耳機。身體都被豐厚的白色泡沫蓋住，只露出了光滑如雪的肩膀。

看樣子像是睡過去了。

他的眼底染上了愠色。

一個人在家，戴着耳機，喝着小酒，泡在浴缸裏睡過去。這個女人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如果不是剛好他提前回家……

不容再多想，他一把将架子上的浴巾扯下來，快步走過去，攤開浴巾，蓋在她身上，然後才摘下她的耳機，開始拍她的臉。

“陸綿，醒醒。”

女人在睡夢中正在海底漫游，突然陣陣呼喚從海面傳下來。

她倏地睜開了雙眼。

“怎麽了？天亮了？”接着，她看到近在咫尺的，是一張男人焦急又無奈的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男人沒應，喉結滑了滑，輕輕嘆了口氣。

“啊！”本能的尖叫。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正在泡澡，而鐘意深竟然就蹲在她眼前。

“你進來幹什麽！流氓！不講武德！”她馬上雙手掩住自己的胸前，眼睛往下一瞟，突然發現自己不僅被泡沫蓋着，還罩上了一條大浴巾。

“你說呢？你再睡下去，就沉到水裏了……”

男人看她愣住的模樣，語帶責備，但是話卻沒說能完就哽住了，眉頭緊蹙，旋即又起身轉頭離開了。

陸綿恍神好一會兒，理清了思緒：情況應該就是她泡澡時睡過去了，鐘意深剛好回家，發現她在浴室裏沒有動靜，以為她有危險，就直接進來，看到她在泡澡睡着了，怕她會被淹死，還給她蓋了一條浴巾，才叫醒她。

應該是這樣了。這算是他救了她？就浴缸那點水，她能被淹死，不至于吧。

她沖完澡出去，看到男人已經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她還是覺得有點別扭。雖然也沒有被他看到什麽，但是她當時畢竟在洗澡，總覺得兩個人當時湊那麽近怪怪的。

但是她又走近一點，看到他繃緊的側臉，感受到一股低氣壓湧了過來。

她還是忍不住搭話了，“剛才謝謝你。”

“還知道客氣。”他語氣裏還有愠意。

“我知道這事是我的錯。不過，你當時應該打個電話給我就行，我音樂是手機軟件播放的。你不需要親自叫醒我的，這樣我也用不着被你沖進來吓到，你也不用挨罵。”陸綿想，他當時都能給她先蓋個浴巾了，臨場的鎮定力算是拿了高分。

他聞言，一把丢下手中的書，撩起眼皮來，沉聲道，“你太高估我的鎮定力了。”

還生氣呢！

“诶？”陸綿低低道，表示疑問。

男人擡頭看她，眼中隐隐染上幾條血絲，“以後我不在家，你不準泡澡。剛才那樣太危險了。”

“啊？不至于吧，我以後會注意的。今天就是太累了才會睡過去。下次保證不會了。”

他看到她絞着手指的模樣，小臉可能是因為泡過澡，比平時更加紅粉，泛着柔媚的光澤。

他瞬間又覺得自己太兇了，不太忍心，便站起身來，手掌搭上她低下去的腦袋，聲音也不自覺變得溫柔了，“我不是責怪你。只是，意外的事很難說清。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只是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

陸綿聽到他的的尾音帶着壓抑住的哽咽。

她知道了，今晚的事肯定讓他想起來鐘意康溺水的事了。

她擡頭對視他的眼睛，發現他眼底的微紅，她的心口也一陣泛酸。

原來痛苦的往事無論過去多久，還是會擾人清夢。

突然，男人瞬間收斂了傷感的神情，手指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就你那點水性，每次都得我救你。沒我在，你可怎麽辦？”

這句話，把她的回憶一下子拉回那年夏天。

那一次，她以為鐘意深游遠了，是因為不想面對現實，不想再回來。

她就不顧一切跳進海中，想救他，卻把自己搞得險些溺水。

當她醒過來時，少年蒼白的臉就在她眼前，看起來那麽近，又憔悴得那麽不真實。

他長呼一口氣，“你沒事就好，吓死我了。”

她抓起旁邊的沙子就揚過去，怒道，“你才吓死我了，你幹嘛游那麽遠，你不要命了嗎，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嗎，如果大哥哥知道你這麽任性，你覺得他會原諒你？”

少年呆住了，愣了幾秒後，幽幽道，“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突然，他又勾唇道，“但是你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也不能沖動。你就那點游泳技術，還想救我，可拉倒吧。”

少女聽到這話，氣得又對他揚起一把沙子，“誰說我要救你，我是游過去罵死你的。”

少年用手擋住了沙子，不忘調皮道，“是，罵得太大聲，才喝進了海水。”

随着在海風中追逐的兩個影子漸漸淡去，陸綿又回到了現實中。

只要想起那時候她自己擔心的心情，她如今也能理解為何他會小題大作。

她對上鐘意深凝視的目光，輕聲道，“我知道了，剛才讓你擔心了。以後你在的時候，我再泡吧。”

男人很少見到她對自己顯露這麽柔情似水的神色，她的語氣和氣息好像一只肉乎乎、暖融融的小貓，使勁在撓他的心。

他的手掌不自覺地從她頭頂往後滑，輕輕扣住了她後頸。

陸綿突然意識到他的手部動作有變，和他明顯漸漸湊近的臉，他的呼吸些微加快了，深邃的目光仿佛靜谧而壓抑的湖泊，仿佛下一秒就有暗流沖破水面。

小陸，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