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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鈴铛被托得穩當,林九樾在期間半醒不醒,神思竟一轉回了十數年前,斷斷續續夢到了那次解圍的後續。十數年前的程二郎和現下她方才瞧見的人一點也不同,端的是溫文爾雅、寬和忍讓,才一度讓她險些受蒙蔽。

盡管有二郎解圍,老夫人對她的态度依然冷落了下來,大概是見到她便想到她不吉利的話,瞧着不高興,自然找她陪伴解悶的次數也跟着少了許多。

林九樾樂得清閑,她本也不樂意陪富貴人兒消遣,不過是感恩程府收留她,故而很是乖覺。

現今一人窩在院落裏,有吃有喝,有仆從伺候,又沒有阿母阿爹逼迫學這學那,日子過得好不快活!想到阿爹阿母,林九樾心頭便湧起一陣酸澀,這般的好日子也只得她一人過了。

林九樾撐起懶散的身子,第一回自覺練起了功,只摸索得困難,便覺心煩意亂。平日裏她耳目就較常人清明,如今更是悉悉索索不曾停息,她尚還不知如何制念,只聽得院裏的仆從嘀咕道,“二郎君身邊的抱玉姑娘今兒一早就去賬房要了賬冊,說是要理理箱籠,往那北地去呢。”

“抱玉姑娘去北地?”回話的仆從壓低了聲音,卻遮掩不住詫異,更顯得違和。

北地艱苦,怪物叢立,向來是富貴人家避之不及的地兒,便是家裏窮苦的,若不是實在讨生活沒了去處,也萬萬不會去那兒玩命去。

“自然不只抱玉姑娘,還有…………”

林九樾都能想象這仆從擠眉弄眼的樣兒,一定很好玩,她不是第一回注意到這位小仆了。

“還有……二郎君?!”小仆忘了壓低聲音,脫口而出,聲落地方才記起半遮半掩地拿手捂口。

“二郎君這樣的身子骨,怎要往那般苦寒之地去?”小仆一臉探究,實是不解。

“還不是…………?”仆從不曾指明,只往屋裏頭瞟了瞟。

小仆一臉訝異,又覺理應如此,這女郎持着大夫人的玉佩而來,仗着家裏于大夫人有恩,竟這般迫不及待地要趕了二郎君出府去,還是要去那苦寒之地。

也不知是不是要示好于大夫人。

二郎君是如玉一般的人兒,小仆替二郎君忿忿不平,果真沒了爹娘的兒郎便是大宅院的公子也過得艱難許多,更遑論他這般的小仆,小仆一頭替二郎君心酸,一頭又替自個兒心酸,一時間眼眶裏都含了淚,連掃把都快拿不穩了,只覺世間再沒有比他和二郎君更命苦的人兒了。

林九樾卻很是欣慰,這程二郎不僅是個寬和的,亦是個明事理的,知曉她是好意,也懂得暫且委屈自個兒,她知如二郎君這樣富貴窩裏養出來的公子哥去那北地,着實是要下一番決心的。

只不過,天地廣闊,住哪兒不是住。

這道理想來不久程二郎便會明白。

這是離家以來,林九樾獨自做的第一件善事,很是心滿意足,不一會兒便凝神聚起體內的幾縷魂火,魂火緩緩上升,溢到指尖,正欲出勢,卻驀地聽到屋門被急促拍響——“女郎可在?老夫人急着見女郎呢。”

那女仆聲音幹淨,林九樾認出,是平日裏常跟着老夫人的身邊人。

雖莫名,卻也忙起身,顧不及因未收好勢體內四竄的魂火,忙讓人進來,“青杏姑娘,老夫人急着叫我過去可是為何事?”

青杏不妨林九樾竟記得自己的名字,畢竟她也不過是老夫人房裏的二等丫鬟,卻也來不及和林九樾掰扯許多,只說道,“女郎快與我一道走吧。”頓了頓,終是補充道,“二郎君今日一早便規整好了箱籠,與老夫人道別呢。”說着,青杏瞄了眼這位女郎,女郎雖年歲較小,卻已有了些許風姿,當真拿她當稚童看已是不合宜,只是女郎生得可憐又可愛,又有仙童的雅稱,故而衆人都将她看小了去。

林九樾莫名,二郎道別,怎需她到場,再問,青杏卻是怎麽也不肯說了。

老夫人端坐于庭上,程二郎一身黑袍立于座下,瞧着幹淨利落,只袖口縫着金色的錦紋,已是出門遠游的打扮。黑色肅靜,穿在別人身上總略顯沉悶,着于二郎君身上卻襯得他更為倜谠。林九樾還未到能欣賞郎君的年紀,卻也知道程二郎确實是好看的,說不出的好看。

只此刻她也顧不及欣賞這百裏挑一的容貌,只低着頭見禮,眼神繞着程涉川的袖口描摹,想來是要探究出這錦紋到底描繪的是什麽。

“九樾來得正好,這位是清陽觀的至純道長,今日請二位過來,也不做別的,只幫老身瞧瞧自家這不省心的兒郎,這身子到底是該如何是好?”老夫人微頓一下,手裏的佛珠都轉慢了半圈,“難道真要去那北地不成?”

林九樾恍然,這二郎君竟真比她想得精貴得多,老夫人這明顯是不舍得了,只這不用去的準話她是萬萬不能說的,若是程二郎在這府裏香消玉殒了,她可如何交代。

因而,她只靜立于一旁,看那仙風道骨的道士怎般說。

卻聽,程二郎恭謹寬慰道,“老祖宗為孫兒憂心,孫兒實是過意不去,日夜擔心老祖宗操勞壞了身體。不過是苦寒之地,孫兒去那兒待個一年半載,待身子好些了,再回來老祖宗身邊膝下承歡,屆時也是兩全其美。”

是個明理的,林九樾對這程二郎的觀感更上了一層。

哪知,程二郎越是這般說,老夫人卻越是不舍,這下眼眶都含了淚。

“不知勸說二郎去往那苦寒之地的是何人,貧道甚是疑惑,那日聽老夫人說起,心下難安,故而上門叨擾,還望夫人莫要嫌貧道多事。”至純道長一身白衣飄飄,手拿拂塵,端的是仙風道骨。

道長怎會不知是誰多言,林九樾心裏暗撇。

“道長百忙之中挂念我家小兒,老身感激還來不及,怎會嫌道長多事。那去北地的谏言正是這位……”老夫人一頓,似是想要脫口而出嶺南林氏,終是改為“林女郎所言,男兒志在四方,老身原不該阻攔,只是實在擔心二郎身體,才不免多加慎重。”老夫人這也算是向林九樾解釋了。

“老夫人疼愛後輩之心,莫說二郎,便是貧道,也聞者落淚。只是,”那至純道長轉向林九樾,問道,“這位、小童,不知年方幾何?”

這話裏便是帶着些輕視了。

林九樾不卑不亢道,“今年九歲了。”

道長一笑,撫着胡須,又問,“不知林女郎師出何門?”

原來這道長知她名姓,林九樾按捺住心頭不耐,規矩道,“我乃嶺南林氏,幼時于阿母阿爹處習得一些術數。”

道長意味深長道,“原來是家學,只不知怎得來了這府中,家中可是出了何事?”

林九樾臉色有些漲紅,兩年前,阿母阿父意外離世,祖母将她托付于程家,不久便也撒手人寰,如此算來,她正經學術數的時間不過兩三年罷了。縱她自幼便被誇贊天賦異禀,與那正經學了十數年的大概确實也是不可比。

林九樾只答道,“九樾才疏學淺,不過兩三年爾。”

倒是坦然,顯得道長為難了。

道長不再言語。

老夫人卻是恍然,當真是關心則亂,她一心挂念着自家孫兒,竟全然忘了這女郎不過是垂髫小兒罷了,縱是家學淵源,又能學得幾分,怕是只入了個門。

多日來的郁氣一掃而空。

能耐着性子不怪林九樾多事已是老夫人的好脾氣,只當是被孩童耍弄了一通。

“竟是如此,那依道長看,涉川是否……”程涉川踟蹰問道。

“程府百年基業,祖輩福緣深厚,是最養身不過的地方了。”道長的胡須似是撫弄不夠。

不過他這話确也是實話,程府确實祖功宗德、遺惠後代,只壞就壞在程二郎本是純陽之體,魂火旺盛,呈烈火烹油之勢,無福消受這潑天福緣。林九樾不知這般清楚的狀況,這道士怎就看不清,卻也謹慎不多言。

“如此甚好,我也可伴于祖母身前,免得祖母憂心操勞。”程涉川一個敬身,溫文爾雅,全程他不過說了幾句話,大多時候如隐身了一般,卻句句關鍵,“多虧了祖母請來至純道長,孫兒方可免于舟車勞頓之苦。”

只字不提這事兒原本便是老夫人引起,老夫人原還羞惱被一小兒耍弄,當即便被哄得熨熨帖帖。

再無人顧及林九樾,林九樾原還想再勸谏,只到底不再是完全不知事的小女郎,終是按捺下。

阿父說,佛渡有緣人。

程二郎大抵是與她無緣罷了,那麽她也不必強行渡她。

如此這般寬慰自己,林九樾心安理得地回了自己的院落,全然無視一路上仆婢們打量的目光,只當作看不見。

只她沒想到,她與這程二郎哪裏是無緣,真是有緣的很!

*

自那日與老道士的一番辯駁,老夫人是認定了她是不知事的孩童,再不是那讨喜的女郎,先前她在嶺南的些許事跡也被老夫人刻意忘了幹淨,果然,阿爹說得對,做他們這行的,算對了多少不要緊,算錯了一樁,便易晚節不保。

縱然,林九樾死活想不通,何處有錯。不過如此,也好。林九樾牢記着阿嬷送她前來時的叮咛,凡事不可出頭,衆人皆忘了她是林家人才好。

方來程府時,老夫人熱情,她推脫不過,如今老夫人這般主動冷淡下來,林九樾于這偌大的府中偷得一角安身立命那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這府中的下人是慣會看主子臉色的,老夫人自是做不出苛待客人的事來,她只管冷落在一邊,自有新的玩意上前。仆婢們觀望了幾天,見老夫人對這女郎當真是冷落了下來,先前那神仙般的超規格待遇自然是沒有了。

在吃了四日冷食後,林九樾撫着發疼發冷的腹部,終是忍不住出了屋門,往後花園裏頭去,看看能不能覓得一些好吃的。她仍在長身體的年紀,時常覺吃不夠,奴仆們如今送來的飯菜冷了不說,層層搜刮下來,少了好幾層,也就幾口便沒了。

原先阿爹阿母憐着她,舍不得迫她早早練辟谷,念叨着做他們這行辟谷不是必須,林家更不會缺一口飯吃。只哪想到,阿爹阿母是做這行的,最知世事無常,卻也難料到,如今的林氏幺兒當真就差這一口熱飯吃。

辟谷仍是要練的,雖憑着往昔的記憶自行摸索有些困難,但想來也不是毫無辦法。

只現下,這一口熱飯也是要吃的。

廚房自是不能去的,這飯要不要得到另說,林九樾的臉面也是要的。

幸而,林九樾早有辦法。她家因着做的營生與旁家不同,起卦算術渡魂火那都是要走南闖北的活計,故而養閨秀也與別家不同。爬樹抓兔烤雞摸魚那都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如今雖許久不做,倒也難不倒林九樾。

後花園甚大,到處挂着燈籠,時不時有仆婢走過,倒是并不冷清。只是園子裏兔子和雞鴨自然都是沒有的,不過不要緊,林九樾記得園子後頭走去便是一片梅林,梅林再往前,便有一大片湖,湖中自然有能填飽她肚子的魚。

愈往前走,光影愈暗淡,直至出了園子,只能望見一片黑黢黢的樹影,盛夏裏樹上也無梅花映綴,光禿禿的樹幹上斑駁着月色的痕跡,狀詭而異。盛夏的風吹在身上也涼飕飕的,林九樾縮了縮脖子,顧不得許多,在地上的暗影間行走,直看到面前的湖泊才算松了口氣。

順手折了一根梅枝,卷起褲腿,林九樾便往那湖水裏淌去,她耳聰目明,湖面下淅淅瀝瀝的游魚聲盡在她耳旁,不過幾下手起枝落,梅枝上便已然串了好幾條肥美的魚。

左右身旁無人,又有夜色作掩飾,林九樾也不小心着動作,任湖水浸濕了衣裳,只顧着梅枝上串着的魚別給掙紮跑了便是了。一時間,多日來壓抑的小兒心性也給釋放出來,再不必端着懂事女郎的架子,察言觀色,唯恐惹主人不喜。手上的魚明明已足夠,林九樾仍在水中嬉戲,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湖底的鵝卵石。幸而,還算留了些許清明,沒脫光了衣服往湖裏游上一圈。

終是玩累了,原先便餓得慌,此刻更是饑腸辘辘。忙提起剛玩水時散下的褲腿,轉身往回走,卻看到——

銅鈴般的眼珠子散着幽幽的光,黑色的一團身體如霧一般聚集,直直地盯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林九樾心裏一跳,汗毛都快豎起。

這怪物她只于阿父阿母的故事裏聽見過,平日裏她不過是跟着家人斷斷魂火,何曾直面過怪物。

林九樾咽了咽口水,顧不及散亂的頭發,只凝神,聚魂火,螢火順着手上的梅枝,瞬時擡起,眼睛眨也不敢眨,牢記着阿父阿母的叮咛——世上大部分怪物眉心最為脆弱,不必慌神,以魂火之力,勢必一擊即中,若是令其逃脫,魂火反而為其所用,因而要快準狠。

林九樾感覺螢火從她的魂芯溢出,感受着這迅而急的洩露,強忍着阻止傾瀉的欲望,将螢火困成堅韌的一縷,順着她的經絡,沿着指尖流出,附于梅枝上,立時揮出。

螢火直直擊入怪物的眉心,黑霧散去,林九樾憋了許久的氣終于吐出,額間都有了些許汗意,只覺得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

卻還等不及全然松懈,一團黑影從身旁滑過,黑影塊狀裏挪出些許條狀,成了手的形狀,那手直直朝林九樾伸來,竟是想要抓她離去。

林九樾迅速後移,堪堪躲過這一抓。

方才根本沒擊中那怪物的眉心!竟讓它躲了過去!

林九樾來不及懊惱,只忙着和那怪物周旋。

這怪物仿若有靈智,幾次三番躲過了林九樾的螢火,黑影跟着林九樾如影随形。

林九樾只覺得它難纏得很,怪物也終是失去了耐心。

一聲怒吼,黑火從怪物眉心吐出,向林九樾直直擊來。林九樾早等着這一刻,積蓄了許久的魂力并着螢火,直直迎上那團黑火,順着黑火直搗怪物的眉心,魂芯搖搖欲墜,快支撐不住這般的力度,終于——螢火順着怪物的眉心,直直劈下,黑影緩緩散去,幽幽的藍光漸漸隕滅。

林九樾的手無力垂下,靠着梅枝整個人才不至于倒在地上,便是此刻,林九樾依然不無可惜地想,這梅枝上的魚怕是不能吃了。

不說早已沾上了塵土,那黑影繞着梅枝轉了幾圈,想想就反胃。

激烈纏鬥之後終于再度覺出餓來,可魚卻是沒了。

林九樾以梅枝做拐杖,一手撐着自己緩緩向前走,無論如何,先離開這片莫名的梅林才是,也不知,程府這般的福緣,怎會有怪物出現。

黑黢黢的梅林原先就覺得有些陰森,方才因了怪物的緣故,林九樾更覺可怖,也不知自己是怎般餓昏了頭,要來這全無人煙的梅林裏覓食。

這耳目方才未曾覺察怪物,此刻卻又清明的很,一片寂靜裏的些許動靜更讓人覺得瘆得慌。

更何況,林九樾總覺得耳邊似有人的呼吸聲,若有似無,纏在她耳側,煩不勝煩。

林九樾縱是力竭,也忍不住加快了些許步伐,這梅林她是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只忽然頓了下,不只有呼吸聲,還有——

血腥味。

是人血的味道。

方才她就聞到了些許,只她以為是魚血,便未曾放到心上。

而今,林九樾咬了咬牙,轉過身去,沿着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找去……

理應是再沒有怪物,否則方才便已撲了上來,只她也說不準。

但她是當真無力再戰了。

避開錯亂的梅枝,層層疊疊的樹影交雜,林九樾屏氣放輕腳步向前,她已打定了主意,但凡有些許不對,便抛開了往回跑。

幸而,一路無甚變故。

林九樾掃眼過去,只見在層林交疊處,綽綽暗影下,半躺了個人,那人的呼吸聲漸漸重了些許,因是察覺了林九樾的動靜。黑袍半散在地上,袍子上的錦紋在暗夜裏散發着流光。

錦紋?

林九樾一愣,向前快走了幾步,見半靠在梅樹根下的人,頂着張清俊至極的臉,臉上尚且有一些血跡,因着少了平日裏寬和的樣子,眉眼間帶了些戾氣,連帶着黑袍上的暗色——那應是血映在傷處,瞧着确是令人有些發怵。

但,是程二郎沒錯了,林九樾不至于認錯不日前方見過的人。

只,程二郎怎會在此處?

正沉思,卻見一柄劍帶着劍氣,向自己襲來。

這程二郎分明已然受傷頗重,卻還有力氣偷襲她!

林九樾只覺半口氣噎在胸口,原本力竭的魂芯愈發不穩當,當即半暈了過去,整個身體搖搖晃晃,縮回了身上帶着的鈴铛裏。

林九樾有些傻眼,鈴铛當年認主時,祖母隐約提過,這鈴铛有固魂之用,只鈴铛在林家幾十年,不曾認主,故而也不知真假,林九樾這些年也是半信半疑,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鈴铛不知是銅鑄的亦或是鐵造的,理應嚴嚴實實的很,林九樾被半封在其中,周身暖洋洋的,魂芯處似有溫泉不斷撫過,如在母胎中一般,當真舒适極了。

最奇妙的是,便是在鈴铛裏,林九樾的視線也無甚阻礙,便如同在外邊一般,當然,這鈴铛太小,林九樾從未這般矮過。

程涉川亦是一愣,今日之所見遠超他所聞所想,從前聽術士道士在祖母處嚼舌根,他只覺厭煩,不定又是哪來的坑蒙拐騙之徒。

如今,眼見為實,果□□之大無奇不有,當真是他先前狹隘了。

方才他被那一團黑影襲擊了幾處,血已然止住,只實在起不來,才稍作休息。

程涉川微抿了唇,朝那鈴铛望去,方才他眼見着林女郎縮小了身子,進了鈴铛裏去。

倒是有幾分本事的,不全是沽名釣譽之徒,程涉川心內微哂。

擡手引劍氣喚回劍,憑劍支撐着起來,程涉川從未這般狼狽過,滿身的血跡,衣袍也破了許多洞,束發散亂了大半,程涉川也不管,徑自走到鈴铛旁。

“出來。”聲音低沉,中氣卻不夠足,但也和程二郎平日裏病怏怏的聲線大不相同。

林九樾朝四周望了望,才确定程涉川是在對鈴铛裏的她說話。

“我也不知如何出來,方才是鈴铛拉我進來的。”林九樾這說的是全然的實話。

程涉川蹙眉,也不知是信了不信,只用劍随意挑起地上的鈴铛,一個天地轉悠,林九樾差點沒被轉吐。

“慢一點——好暈——“林九樾生怕程涉川要對這鈴铛做什麽,忙邀功道,”方才那怪物還是我給滅的,你便是這般對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林九樾心內也有些忐忑,這般邀功實在是不符合她的作風,只如今她也隐隐回過味來,這程二郎怕全然不是她想的那樣……明理、寬和和良善。倒不如幹脆挑明了說話。

“哦?當真?女郎真是好本事。“聲音裏透着些許戲谑,他這分明是不信!

“自然是真的!“林九樾梗着脖子道。

“那女郎認為我這病,當真只能去北地療養,別無他法?“

自然不是,只這是最省力的方法罷了。林九樾剛想反駁,忽然意識到這人是在套話,當即不再言語,躺平裝死即是。

程涉川等了半天,不見人回答,也不着急,只依然徑自向湖對面的湖心小島走去,悠然踱步,若是忽視了他的形容狼狽,當真像出來消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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