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京城的繁華便是林九樾看了幾回也要忍不住贊嘆,滿目琳琅的小鋪,摩肩接踵的人群,城外高立的城牆,還有不知在叫嚷着賣些什麽的商販……穿梭于其間,林九樾也不住得被這熱鬧的氛圍影響,冬日的肅清一掃而空,往前走大概是香料鋪,隔了這麽遠也能聞到靡靡的香味兒,再往前應是賣書的,鋪前都是讀書人,一眼便能區分出來,再往前,拐個彎兒,在那臨河的小樓旁,便是今日他們要去的地方——半閑居。

“大公子小心些則個兒。”女婢聲音輕軟,透着些小心翼翼的緊張。

林九樾轉頭,頗有些不忍直視,只見程道廉兩旁一手扶着一個女婢,馬車下頭還半趴着一個小仆,幾人又是攙扶又是跪趴着好不容易将那程道廉從馬車上,半拉半扶了下來。從前覺得程涉川太過做作,如今一對比,方知是小巫見大巫了。畢竟程涉川也不過是在人前有這一番做派,林九樾跟了程道廉幾日,便發現程道廉是日日如此,從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不過是病了這些時候,程道廉像是被抽了半條命。明明這下個馬車的功夫,也沒費着他什麽力,已然已是氣喘籲籲,虛汗淋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這半閑居住了半個月,被掏空了身體。

“大公子,便是前頭那院兒嗎?還請上前領路。”

程道廉是如何也不肯再拿着那玉佩了,玉佩便在林九樾的手上。送葬須得在亡者生前死地,林九樾不過暫且安息了她,故而還是來了這半閑居。原先想着兩人換身裝扮偷偷進去了結了即可,但偏偏程道廉如今是個膽小如鼠的,更是幾步路也走不動的,無奈眼睜睜看着他帶了許多仆婢并着車馬搖搖蕩蕩向這尋歡作樂的地方來。

半閑居名副其實,內裏有唱曲兒的,有彈奏的,底下是個大堂,看起來倒是和茶館食肆差不多,衆多也都規規矩矩地喝茶品曲,頂多桌旁有那麽幾個美嬌娘作陪。那樓梯隐在層層的簾子後頭,紗簾飄逸,風一吹便卷起,溢出些女兒家用的脂粉味兒。樓上是一間間的包廂客房,外人是看不清裏頭的。不知三樓又是怎樣的一番別有洞天,林九樾垂眉,聽聲聲嬌吟聲傳來,在座的諸位卻都恍若未聞,間或互相看一眼,露出一個暧昧的笑來。

有那面皮薄的女婢,早已滿面通紅。偷偷瞄了一眼大公子,他必是已經習慣了的,又看了一眼林女郎,卻見林女郎也面不改色,一時間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見識太少。

鸨母急急從樓上下來,一見這陣仗,還以為是哪家的夫人來捉奸了,她眼一瞅,分辨了一圈,便趕緊對着林九樾低眉彎腰道,“夫人,您這是來找哪位爺啊?”

夫人?

林九樾皺眉,指了指那位隐在女婢後頭被攙扶着的……程道廉,“是他,要來見識見識。給我們開一間上好的廂房吧。”

鸨母一愣,她在這半閑居幹了這許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夫人帶着自家夫君來逛窯子的,當真是聞所未聞,甚而有些……駭人聽聞。她擡了擡眼,想瞅一瞅這位女郎是不是腦子有些毛病,還是來砸場子的。

林九樾看這鸨母的樣子,便知對方在想什麽,有些厭煩,便學着程涉川平日裏的樣子,不怒自威道,“還不快些。”

那鸨母果真憨笑了幾聲,一溜煙兒地領着幾人往樓上廂房去了。

幾人在廂房裏安置妥當,主要是搬弄程道廉費力了些,林九樾略有些嫌棄地看了眼,想若是程涉川,必然不會這麽麻煩。分明是兩兄弟,怎會相差這麽多。

“你且叫些姑娘來,先在門外候着,待我們允了再進來。”林九樾向着那鸨母道。

鸨母心頭一凜,臉上帶着些淫/邪的笑,半躬着身子退出去,邊退邊道,“奴懂的奴懂的。”

這小夫妻兩玩的可真大,縱是鸨母見多識廣,此刻也暗自裏心頭驚嘆。總不管這麽多,來這兒總是來尋歡的,只管錢給夠,想怎麽玩兒就怎麽玩兒。

“林女郎怎得還當真叫了……姑娘。”程道廉待坐下,才覺氣順了些。他現今對林九樾的觀感頗為複雜,起先認定對方是攀上來的寄居的小門戶女郎,後頭林九樾幫摘了眼紗,頗是貌美,覺逗弄一番納個妾也不錯,如今林九樾的形象早已在他心中高不可攀起來,和那些老道差不多,合該高高供起來。只每每看到林女郎的臉,程道廉的老毛病便有些止不住,忍不住湊過來套個近乎。

若是林女郎願意,于家裏少使些異術,結個夫妻倒也是不錯。程道廉心內有些蠢蠢欲動。

林九樾徑自将玉佩和鈴铛放于桌上,瞟了一眼,“我有些事情要詢問。”便不再多做解釋。

林九樾擲了些螢火于玉佩上,玉裏緩緩溢出個人影,正是那個歌姬。

“對這裏可還熟悉?”

歌姬眼中含淚,緩緩掃視了一眼四周,怎麽會不熟悉,她在這兒待了這麽多年,這裏的每一塊地板她都曾走過,每一個桌子她都摸過,一時間竟好像有回到了從前的時光。只林女郎的下一句卻驀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還記得在這兒怎麽死的嗎?”

聽到這,魂火四下抖顫,差點兒就直接散去,歌姬看了看自己的手,原來我已經死了嗎?

頭痛欲裂,魂火從中間開始裂開,巨大的憤怒和悲傷席卷了渾身,不甘……太不甘了,要報仇……要報仇,可是向誰報仇呢?不記得了……她現下只是一縷魂火,偏偏怎麽死的不記得了。

林九樾看得有些不忍,徒留一縷魂火,她當時的魂芯必是被生生奪去了,其間的痛楚縱是回憶起來又有何意義呢。

鈴铛聲嗡鳴,窗戶破開,風雪湧進來,烏雲蓋過明晃晃的太陽,紗簾随風卷起,桌上的茶盞滾了幾個圈兒,落下墜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縷魂火被拖拽着消散了個幹淨,鈴铛幫她洗濯了戾氣與執念,只望天地厚德,千秋萬載,靈氣澆灌,許是能再澆築出一個新的魂芯,重新轉世為人。但為人也苦,那就希望她……投個好胎吧。

風靜雪止,烏雲散去。

經過那麽一番,林九樾有些悵然,但該要問清楚的,還需問好,也算是給那縷冤魂一個交待。

“進來。”

廂房門被推開,歌伎們抱着琵琶低垂着眉眼魚貫而入,還有那甩着水袖的,大抵是跳舞的,還要舞上一番,林九樾這才注意到屋裏竟還有一個小臺子,幾人在上頭跳舞絕無問題,再往裏才是床榻。

“不知爺想要聽些什麽?”

歌伎們侍奉慣了老爺,自覺忽視了林九樾,朝着程道廉問道。

程道廉瞄了一眼林九樾,半晌,咳了聲,“問她?“

歌伎一訝,忙朝着林九樾處蹲下了身子,更恭敬了些。

“随意些,彈你擅長的就好。“林九樾拿起桌上的茶壺,不假他人之手,滿滿倒了一杯,也不喝,待歌姬開始彈奏,緩了緩,林九樾才問道,”我聽說這裏有位姑娘琵琶彈得很好,曲子也唱得好聽,怎麽這回沒見她,不是鸨母糊弄人吧。“

那彈奏的歌伎手一頓,差點錯了弦,“我們姐妹幾個彈得都好,那位姑娘許是在別的廂房裏伺候呢,還望女郎莫嫌棄。“

“哦,前頭聽說這裏死了個人,還以為是那位姑娘沒了呢,怪可惜的。“

林九樾推了推桌上的茶壺,往那些彈琵琶的歌伎身上看去。

斯拉一聲,這回不是錯弦,直接弦就斷了,刮得人耳朵一疼。

見衆人都望着她,那歌伎低着頭,誠惶誠恐,看年歲也不大,應是比林九樾還要小一些。

“你怎麽一回事兒,彈個琵琶都談不好。“一旁的年歲大些,像是領頭的,輕斥道。

那歌伎将自己的頭彎得更低,像是要将自己生埋起來。

“無妨,我也就是随口問問。“林九樾示意了程道廉一眼,那纨绔子竟讀懂了她的意思,一旁的女婢随即拿出了幾塊整銀,放在桌上,明晃晃的,看得人眼暈。歌伎們彈一個月的琵琶才賺幾個錢,還要被鸨母搜刮去一些,銀子夠了贖身也有盼頭,煞時都有些意動。林九樾将銀子推過去,”那位姑娘臨死前可發生了什麽事?“

錢能使得鬼推磨,終是有歌伎探出了頭,“半夏姐姐那日是被幾個貴客奸/辱了,但後頭我瞧着也沒什麽大事,不知怎麽竟被發現死在了廂房裏。鸨母說是沒想開自殺了,可我瞧了一眼,不大像。“

“那你可看到後頭有什麽人來過嗎?“

“瓦子裏人來人往,三教九流都有,除了慣常的幾個熟面孔,哪能各個都記得住……“随即,那丫頭忽地擡起眼,”我回答了問題,總不至于沒記住這錢就不給我了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已是移不開眼了。

“自然不是,“林九樾示意程道廉又添了幾塊銀子,這待宰的肥羊不宰白不宰,小丫頭不知懷璧其罪的道理,她既出了這個頭,哪能當真獨享,”這幾塊銀子幾位姑娘分了吧。若是還有其他知道的,煩請知無不言。“

半閑居的三樓和常人設想的大不相同,不見淫/亂,倒是詩詞歌賦,美酒佳肴,美人奏曲彈唱,走的是清雅的路線。這三樓大都接待一些達官貴人,若是貴人相中了,一時興起,往裏走自有廂房。但至少面上,和二樓很不一樣,便是入口通道也是不好找。從二樓是上不了三樓的,三樓自有它的入口。

程涉川立在窗前,聽那頭李軻和同僚們與花娘們打趣嬉鬧。

“爺,你可不知道,今日半閑居出了一件趣事。“花娘抿了一口酒,襯得唇嬌豔不已,還好這些人還記得風度,不曾啄上去,但眼神已漸漸迷離。

“哦?什麽趣事兒?“不知哪一位同僚随口一問。

“說是不知哪家的夫人帶着她的夫君來了瓦子裏,要讓她夫君見識見識,嘗嘗鮮。“

“還有這等事?“

“可不是嗎,奴聽聞的時候也是詫異極了。不知是怎麽樣的夫人,想必必是長得醜的,為了籠絡夫君這般……“花娘眉眼一笑,皆是風情。

李軻正欲和程涉川再笑幾句,多好玩的事啊,卻見方才還在窗前的程涉川一個轉眼便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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