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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白日裏不是才見過嗎?
林九樾想問他, 又覺自己這般實在是太過不解風情了一些,依着他的性子定會不依不饒,更何況在他的注視下, 因着他坦蕩直白的話語,她心內竟也有了不知名的隐隐的熱意。讓她不忍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于是, 她只得輕輕嗯了一聲。
程涉川也不以為意, 他像是怎麽看也看不夠, 頗有些委屈地控訴道, “李軻說,從前你身邊若是有了旁的少年郎,便再也沒我的事了, 你說是不是?”
林九樾一愣神,不知他怎得跳到了這樣的話題, 那位李副将也是, 怎得說這樣的話,她不禁頭疼, 這些時日來,她也算是習慣了程涉川時不時的小孩子氣,大多時候是可愛的,偶爾确實是難以應付的。這會兒便是有些難以應付了, 林九樾沒什麽底氣地反駁道,“怎麽會。”
程涉川收起了笑, 靜靜看了她半晌,林九樾在他沉沉的目光裏正要投降湊些什麽好聽的話來哄他,聽他似是不甘心地淡淡道, “就知道。白日裏還說我是個極好的, 轉眼陪在你身旁的人人都是極好的了。”
林九樾無奈, 又反問他,“這本就是說不準的事。你我本就是日久才生了情愫啊。難道在你身旁的是旁人不是我,你不會也動了心嗎?”
程涉川不喜不怒地瞥了她一眼,“你以為我誰都可以?”
林九樾暗笑,她應道,“那我自然也不是誰都可以。”
說通了心意,甚而訂婚在即,成婚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那麽男女之間也沒有那麽多避忌了。
雖然這樣深的夜裏,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總是怪怪的。
可有什麽要緊呢,反正個中的滋味只有他們自己在意。
程涉川試探着伸出手,緩緩地擁住了她,林九樾一怔,倒是不妨他做出了這般的舉動,身子一僵,随後便放松下來,由着他動作。他并未逾越,只是半擁着她,推着她到窗前,而後林九樾的肩膀一沉,他的頭半靠在了她的肩上,有熱氣拂過她的脖頸,林九樾笑着要推開他,他不允,兩人幾番推搡,到底是由着他。
窗外清風徐來,明月高懸,月光仁慈地照耀在了他的身上。
他低聲道,“真擔心是假的,像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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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這般患得患失,林九樾已是習慣了。
她不忍心,想要寬慰他,又不知要說什麽,好在他似是也并不要她的回答。
轉而又聽他很是霸道地問她,“你那位族兄可有來叨擾你?”
這算是什麽叨擾。
林九樾早發現他在感情裏的蠻橫和不講道理,他自己可為了李軻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便深夜來她屋裏要她保證,旁人是連同他正常說話也是叨擾的,哪有這樣的道理啊。好在他還算是克制,不過是偶爾發作一番,否則哪有人受得了啊。
林九樾為自己的族兄正名,教導他,“你莫要對他太有偏見。這些年多虧了他幫襯,阿父阿母才能少了許多災禍,他是個心善的,下回不許再對人家甩臉色。”
程涉川不服,卻也沒辦法,這林暮山确實對林家有大恩,他再說下去,阿樾怕是會不高興,只是還是有些不高興道,“你總叫人家族兄,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做了你的兄長嗎?你怎得不叫我阿兄。”
林九樾一愣,愈發跟不上他的思路,她怔了半晌,喃喃道,“你我是要成婚的,怎能叫你阿兄……你在想什麽啊……”
程涉川輕笑了一聲,熱氣燙在她的脖頸上,讓她心內起了顫意。
“你們不也差點有了婚約嗎?”
林九樾無言以對,只覺這事兒怕是要橫梗在他心上過不去了。
“都是沒影的事兒,何況同姓通婚,同族成婚也只有嶺南林氏才有這樣的習俗,你又何必糾結于此。”
程涉川終于不再糾結,只道,“我不管,不準再叫他阿兄。”
什麽阿兄,她明明叫的是族兄。
和眼前這人在這樣的事上是講不了道理的,林九樾早意識到了這一點,可又不想事事順了他的意,驀地感覺他的頭在她脖頸間輕蹭,引得她想要發笑,聽他像是在撒嬌,“好不好?”
若是從前,勿論是年幼時,還是在後來重逢,何曾會想到那樣一個冷峻的貴公子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大概真的是喜歡吧,若是換了旁人這般,她早煩了,可因為是程涉川,只能無奈裏多一些縱容。
在這樣的事上多順着他一些好像也無妨,她伸手欲要将他的頭挪開一些,兩人挨得太近了,他偏偏不讓,她也不執意如此,只輕聲應道,“知道了。”
得了她的應答,他終于是滿意了,輕笑出聲,過了些許時候,他似是不舍道,“真想快些成婚。”他真是有些等不及了。
外頭下起了雨夾雪,北方的冬日便是如此,林九樾在北方待了這麽些年,已是習慣了。
她瞄了一眼外間的小榻,問他,“要不要再多留一些時候,等外頭的雨雪停了再走?”
這人一時興起,只着了一件單薄的外套,什麽蓑衣雨傘似是全然沒被他想到的,林九樾想起他的身體,讓他淋這雨雪,怕是又要生病了。
程涉川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按捺了半晌,還是松手站直道,“算了,讓你父母瞧見不好。”
他似是極不舍,又傾身下來擁住她,深吸了一口氣才作罷,低聲喃道,“真的要等不及了。快些成婚吧。”
這已是他今夜裏第二回提這事了,林九樾沒奈何,她原先成婚的意願算不上強,只覺得那是一件順其自然的事兒,說不得有多渴望,也沒什麽排斥,只是無法想象與程涉川之外的人成婚。但經了他這般急迫,隐隐才有了些當真要與他成婚的實感來,竟被他帶得也有些期待起來。
他躍出了窗戶,這麽大的雨雪,不知要受多少寒,林九樾輕嘆,立在窗前許久,見他在牆邊與她招手才又轉身。須臾,連帶着她也被窗外的風霜吹得寒涼入骨,他殘留在她身上的熱意消散了,她才拉上窗門,嘎吱一聲收回了被他突如其來攪亂的心緒。
程涉川衣裳濕透,帶着滿身的風雪回了程府裏的湖心島上,他走得突然,回來得也安靜,沒有驚動身邊的任何人。
周身都是寒涼的,心內卻是溫熱的安定的。
再沒有比這更确定的時刻了,他原本心裏忐忑,只恐她應得勉強,畢竟那句“他是個極好的”初時聽了順心,再一琢磨又覺得太模棱兩可了。細細一想,自然又會覺得有些不安。他當真是個貪心的,她未應允前覺得只要她身旁沒有了旁人,就仍有希望,她應允了之後,又擔心這不是她的本心,不過是勉強之言,分明他也有想過,先成婚慢慢再培養感情也是可以的。
無論如何,今夜匆匆去見了她,他已确定了,她亦是愛慕他的。
他心內激動,匆匆洗漱好,再躺回床上時,原以為會難以入眠,做好了再次輾轉反側的準備。倒是沒想到,很快便入睡了。睡夢裏月亮清輝滿地,籠罩了他周身,令他安然。他已記不清有多久未曾這般睡得憨甜了。
隔日起來,神清氣爽,并無任何不适。
島上的仆人女婢們各個也都精神氣十足,皆知郎主是好事将近了。
時人盛行早婚,以程涉川的年紀都快是晚婚了,他自然是着急成婚的,不過不是因了年紀的緣故,全然是想早日與阿樾名正言順地在一起。這些年戰亂動蕩,婚俗也沒那麽些講究,程涉川是着急,卻想着定要走完所有禮儀才好,大概是這樣看重的事總想着盡善盡美一些,免得有了何處錯漏,有了不好的開頭。
他明明是最不信這些的,到了這事兒上卻樣樣都要選吉利的。
本就是快到年關了,郎主又逢這等大事,島上的人啊,很久不曾這般有奔頭的忙碌過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習俗繁瑣,樣樣都是要上心的,還好是這等的好事,便是忙也忙得高興。
林九樾一連幾日裏不曾在白日見到程涉川的身影了,在她父母面前,他像是向來很有顧忌,好像很怕做錯了事惹她父母不喜,或是引得她父母責怪她。總歸,婚前可見他樣樣的小心,有時連她都覺不過是成個婚罷了,不必這般麻煩,顯然這樣的話他是不樂意聽的,若是她說了,他還要纏着她收回去。是了,盡管白日裏不見他,夜裏他卻是次次要來她這裏報到的,也不做什麽,不過是一起說幾句話,偶爾牽牽手,抱一抱,從不過火,有好幾次,發現他身有異樣,他也不再多做什麽,只暗自忍耐着。林九樾瞧他辛苦,想兩人隔一些距離,他又不讓。
想起這些,林九樾就想嘆笑。
門外有小仆的腳步聲,林九樾搖頭,果然見小仆手上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小玩意兒,是一個音盒,撥動了那弦音盒便能發出悅耳的聲響。林九樾玩着有些愛不釋手,便是林母,也瞧得喜歡,他總是這般,白日裏他人雖不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總能找人送來,也不僅是給她的,也有送給林父林母的,總歸已是收買了一家人的歡心了。
真是讓人時時都要惦念着他,林九樾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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