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什麽什麽什麽?

周醒:[你再說一遍。]

事情經過是,周醒拐人老婆一路奔逃時,後方大軍迅速反應,直殺向她老巢。火車上那通電話結束後,周淩驅車去了馮念家。

語音電話響,周醒接通按免提,馮念二話不說,先磕頭認錯。

“對不起啊暴暴,真的很對不起,可你也知道,你堂姐那麽兇,小時候去你家找你玩,看見她我都繞道走……”

“你是不知道,她劈頭就給我一頓罵,我跟老鄭連帶家裏的兩貓一狗都不是對手……嗚嗚嗚,實在不敵,我就把民宿地址告訴她了,我也是刀架脖子上,實在沒辦法呀。”

周醒深深吸氣,“我的拳擊教練昨天下午還發消息找我,她不知道我回國了,問我什麽時候去練拳。”

馮念又是一陣鬼哭狼嚎,“暴暴求求你,饒了我吧,不要殺我——”

手機扔床,周醒“噗通”跪上去,雙手握拳沖屏幕大喊,“那我現在怎麽辦!怎麽辦!”

來時候說得好好的,要情緒穩定,要體現出自己出衆的領導和策劃能力。結果高鐵上就跟老太太幹起仗來,下車沒還完,繼續幹,朝人腦袋上淋水。

懲惡揚善嘛,本來也沒啥,竹子姐挺支持。

結果不到兩小時,被誤會暗戀堂姐多年,愛而不得隐隐有發瘋跡象,給人吓跑了。

“我完了。”周醒癱倒在床,四爪朝天直撲騰。

“要振作起來呀暴暴,你不能頹廢!”馮念在電話那頭鼓勵,“周冰冰就快到了,你要打起精神對付她呀!周冰冰現在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你可千萬不能在這種時候退縮呀——”

“不過暴暴啊,你也挺有本事的。”馮念話鋒一轉,“關鍵時刻掉鏈子這方面,咱誰也不說誰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友誼地久天長吧。”

周醒:“我想死。”

馮念:“你不能死。”

周醒:“我怎麽辦。”

馮念:“走一步看一步。”

扯被蒙頭,周醒滿床打滾,“啊啊啊,不活啦!”

一牆之隔。

接到周淩電話的時候,孟新竹剛準備熄燈睡覺。

因果倒也不難猜想,之前周醒提過,民宿是馮念幫着訂的。

周醒剛回國,連住的地方也沒有,有事聯系朋友幫忙,無可厚非。馮念呢,到底是妹妹,周淩氣場強大,若當面質問,膽慫繃不住賣友,也在情理之中。

換上一雙外出的鞋子,孟新竹走出房間,經過周醒門前,腳步停頓片刻,她側耳,嘴角不自覺上揚。

隔着房門,隐隐聽到細碎交談伴随哀嚎,大概是馮念給她打電話了,這會兒不定在房裏怎麽翻江倒海呢。

室外空氣清新濕冷,攏攏披肩,孟新竹撐開雨傘,踏過小院濕漉的石板路,推開虛掩的民宿大門,朝外走去。

周淩停好車出來,兩人剛好在路口撞見,目光短暫交彙,周淩停下腳步,兩手插兜原地等待。

孟新竹壓低傘面稍遮擋了視線,加快腳步朝她走去。

莫名的,孟新竹想起周醒。

假如巷子那頭站的人是暴暴,她該當如何?

不用等人走近,她已歡天喜地手舞足蹈奔來,兩手攀上人胳膊,嘻嘻傻笑,嗲嗲撒嬌,“竹子姐姐,你來接我啦!”

然後呢,開始叽裏呱啦說話,路上發生了什麽,見到了什麽,哪怕是一棵樹,一株花。

她總能接住對方的情緒,好的壞的,不讓它們落地,像只快樂的小海豚,水上雜耍,鼻尖把小球颠來颠去。

她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不用人猜,哄也好哄,會自己找臺階下,把腦袋靠在人肩膀上,說“我才沒生氣嘞”。

很奇怪,一個是相伴多年感情至深的女友,一個是女友的堂妹,後者身份在前者基礎上建立,怎會莫名把她們放在同一位置進行比較。

心中的天平,甚至隐隐傾往悖德方向。

及時回神,孟新竹擡高傘面,“來了。”

“嗯。”周淩答。

此前她們心平氣和打過一通電話,這時碰面,兩人性格都不是會主動找話題聊,或像周醒慣裝作若無其事裝傻賣乖那一類,自然沉默。

并肩往前,唯有傘面淅瀝雨聲。

“你想出來玩,提早跟我說,我也可以抽時間安排。”倒是周淩先開口打破沉默。

過去被無限擱置的許多個旅行計劃,不都是因為你嗎?孟新竹腹诽,幾不可聞一聲嗤。

不是你總嫌麻煩,一拖再拖,以天氣和工作為借口,最後都不了了之。

來來回回因為同一個問題争吵,都不願意采取行動,改變現狀,即使對方做出調整,也不願配合步調。

如今回想,她們感情最為深厚那幾年,也是物質最為窮困那個階段。

在牆皮泛潮剝落的出租屋,彈簧外露座椅塌陷的舊沙發,相擁訴說愛意,期待年末第一筆獎金,憧憬她們的第一次旅行。

在一起久了真的會失去激情嗎?對方的期待和付出都可以視而不見,為什麽先喪失興趣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孟新竹覺得不公平。

“我說了,你就會陪我出來嗎?”

她表情淡淡,語調平直,不仔細極難察覺到其中暗藏的情緒。

也許是她隐藏得太好,又或者周淩習慣以自我為中心,見面不到兩分鐘,又開始不耐煩:“你寧願跟別人出來,都不叫我,我怎麽陪?”

孟新竹:“那沒辦法,她訂票快,收拾行李也快,我正在興頭上,想走就走了。”

“所以連我電話也不接?”周淩駐步,反問。

孟新竹:“接了也是吵架。”

周淩:“你現在就在同我吵架。”

又開始了。

心中忽湧起一陣厭煩,孟新竹偏過臉,轉向昏黃路燈下綿綿的雨網。

沉默是夜間凜冽刺骨的寒氣,點點滲透,凍結心房。

不想破壞心情,也不想再繼續無謂的争執,孟新竹率先擡步,“我去找暴暴,告訴她你來了。”

推開民宿有些年頭的榉木大門,憶起廊亭下某人眉飛色舞的臉,孟新竹面上少見有了幾分谑笑,“見到你,她一定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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