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次心動
第十九次心動
時渺第二天清醒過來時,差點想要收拾包袱逃離這個星球。
她眼前循環播放着昨晚車內的畫面。
被突襲的江予舟猝不及防僵在原地,下颌線條緊繃,目光定格在前方,半晌都沒眨眼。
而作為肇事者的她竟然趴在被害者身側,像個神經病般咯咯笑了起來。
我......
操操操操......
昨天一定是喝了假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時渺抓狂地用被子蒙着頭,在床上到處亂滾。
整個上午,立志重新做人的她,老老實實地龜縮在家,手機有點動靜便噤若寒蟬,草木皆兵。
幸好江予舟不知是被她驚世駭俗的舉動吓到了,還是體諒她的尴尬,一直沒有聯系。
倒是趙乾和爺爺在午飯時間發來微信,送給她一道晴天霹靂。
周末,趙乾和的孫子趙俊程來了宛城,爺孫倆話不投機又起争執。
于是,一時頭腦發熱的趙乾和把對戰的日期直接提到了周日,也就是明天。
風華正茂:【渺渺,你說這可怎麽辦是好?我已經答應了,總不能跟孩子反悔呀。】
還能怎麽辦呢?
時渺絕望地閉上眼睛,開始逐個聯系隊員。
由于不是提前商量好的訓練時間,袁許傑奶奶似乎是泡在圖書館,沒有接電話,蘇明遠在市中心給廣場舞阿姨們授課,秦建坤開車去了北區農貿市場進購食材,程希存不情不願地抱怨自己的日程,只有在家裏的張翠芬立刻應了下來。
近兩個月來,時渺第一次感覺,轉正的希望如此渺茫。
她匆匆收拾好趕去電競活動室,三位爺爺奶奶已經坐在位置上,神情專注地開始了訓練。
窗前的白板旁,江予舟一手抄兜,一手握着黑色馬克筆,微微躬身在白板上塗塗改改。
和煦的日光将他柔軟的黑發染成淺淡的金色,深邃立體的輪廓被描畫出幾分溫柔的味道。
時渺剎不住車地再次回想起前晚車廂內的情形,頓時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安置。
好在江予舟似乎在專心思考,并沒因她的到來做出任何反應。
她輕手輕腳地退回門外,掏出手機繼續聯系袁許傑。
大概一小時後,其他成員陸陸續續來到活動室。
江予舟拉過白板,用馬克筆指着事先寫好的內容,慢條斯理地說:“對方的陣容有以下幾種安排,我給大家講一下常規的應對思路.....”
等他拆解羅列完隊伍的配置,先前還有些惴惴不安的衆人表情明顯放松了許多。
蘇明遠甚至有閑心開起了玩笑:“這是打哪兒來的情報,靠譜嗎?”
江予舟慢悠悠地轉着筆說:“您可以問問趙爺爺。”
趙乾和輕咳一聲,事無巨細地講起自己趁孫子去洗手間時,偷看他們公會聯絡消息的驚險過程。
将規矩準則奉為金科玉律的程希存猶豫道: “我們會不會有點勝之不武了?”
“這話說的不對,”教書育人幾十年的袁許傑不贊同地搖頭,“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不不不,”秦敬坤樂不可支地抖着腿,朝趙乾和豎起大拇指,“應該叫——你爺爺不愧是你爺爺!”
衆人哄笑起來。
時渺也跟着翹起嘴角,收回視線時在半空中和江予舟清亮的黑眸相遇,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等大家再次投入訓練後,江予舟神色自然地來到她身旁,低聲問:“酒醒了,難受嗎?”
時渺立刻神經緊繃地站直身子:“還好。”
和她如臨大敵的模樣截然不同,江予舟絲毫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只是把從張翠芬那裏借來的蜂蜜加到水杯中遞給她,然後又轉身回去觀察成員們的操作。
時渺捧着水杯,百爪撓心地想,會不會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
晚上到家後,時渺接到了陳念的電話。
“你真夠猛啊,姐們兒,” 電話那端的笑聲中滿是幸災樂禍,“首次表白就鬧的人盡皆知,有沒有得到某人的回應啊?”
時渺胡亂甩掉拖鞋,癱倒在床上,有氣無力道:“謝謝你啊,我都快忘了還有這麽一出了。”
“不可能吧?”陳念不可置信地提高嗓門,“他又是撤熱搜,又是挂律師函,還跟奇跡灣灣撇清了關系,今天沒有什麽特殊表示嗎?”
時渺靠在枕頭中,甕聲甕氣地回:“真的沒,他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陳念沉吟一會兒,十分敏銳地問:“那你們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麽?”
時渺睫毛抖了一下,瘋狂搖頭,後來才意識到對方看不到:“沒有沒有!”
“不是吧?” 陳念狐疑地壓低嗓音,“他是不是......不太行啊?”
時渺:“......”
“想當初,我和我家親愛的剛互通心意,當晚就XX又XX了......看來,只有你喝點酒是不行的,下次嘿嘿嘿......”
時渺面無表情地攥緊手機:“我挂了。”
“哎哎哎,我知道了!”陳念又正經起來,可惜正經不了幾秒,“他不會在害羞吧?有的人表面又酷又拽,實際內心是純愛戰神,超級反差的...... ”
時渺幹脆利落地按下挂機鍵。
當晚,大概率是受了陳念的影響,夢裏的她死皮賴臉地圍着江予舟上下其手。
他衣衫淩亂地被逼到角落中,像只手足無措的純情小奶狗,眼尾微紅,氣息不穩地怒叱她的名字。
她卻得意地笑着,不管不顧地又撲了上去。
由于這個令人發指的夢,翌日,時渺都沒敢正眼看江予舟。
上午九點半,六位隊員已經到達訓練室整裝待發。
“嗡”
時渺的手機彈出來趙俊程發來的最新消息。
她深吸一口氣,跟衆人說:“大家現在進房間吧,1516。”
曙光中的對戰是進入競技場的同一房間,确立好陣營後會被傳送至随機地圖。
在規定時間內,場上留下最多玩家的隊伍獲得勝利。
第一局,時渺這隊首先上場的是街霸-趙乾和,刺客-張翠芬,傀儡師-秦敬坤,機械師-蘇明遠,以及牧師-袁許傑。
程希存的弓箭手在備戰區等待。
五秒倒計時結束後,衆人的屏幕畫面統一定格在皓月當空,薄霧彌漫的廢墟殘垣中。
“這裏是廢墟迷宮,”江予舟平穩的嗓音像是自帶安撫作用,“很常見的圖,大家現在被分散到了迷宮的不同地點,霧氣會對視野有一定影響。不要慌,首先找到遮掩體熟悉一下周邊地形,報出自己的坐标,找機會跟就近的人員彙合。”
秦敬坤剛念完坐标,地面忽然出現一個詭秘的法陣,他迅速位移,召來傀儡反擊,但還是掉了不少血:“喲,開門兒紅!我這兒來人喽!”
“是趙俊程的魔法師,您注意不要被他的亡靈書勾住,可以往東南方向跟張奶奶彙合。”江予舟迅速提醒完,趕去袁許傑的座位邊。
張翠芬:“老秦,我現在過去,你撐住點。”
“得嘞!”
與此同時,趙乾和發現了對方戰隊的舞姬,壯碩的街霸從矮牆上一躍而下,毫不手軟地朝對方兜頭就是一拳。
舞姬是牽制治療系,近戰并不占優勢,吃力地邊反擊邊後撤。
時渺緊張地圍觀着,挑了個合适的時機小聲說:“趙爺爺,小心她引您到陷阱。”
另一邊,蘇明遠放出機械眼,确定完方向,怒發沖冠地奔向被獄劍士堵住的袁許傑:“小傑你別跟他硬剛,讓我來!”
對方戰隊的獄劍士從操作和意識看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可不巧遇上了屏幕另一端的國服第一獄劍士,江予舟。
他游刃有餘地指導袁許傑和蘇明遠迂回配合,雖不能将獄劍士擊殺,卻也纏得對方苦不堪言。
十幾分鐘後,場上的局勢基本五五開,趙乾和斬殺了對方舞姬,但被替換上來的神槍手殺了個措手不及。
紅血的秦敬坤和張翠芬合力擊斃了趙俊程的魔法師,但又遇上了難纏的骨女。
就在雙方鬥得不可開交,如火如荼之際,衆人的電腦屏接二連三彈出——“加載中,請重試”的報錯。
“這怎麽回事?”剛被對方擊中的秦敬坤急慌慌地嚷嚷起來。
“好像是沒網了呀!”程希存看到電腦右下角網絡連接處的黃色感嘆號,指給時渺。
時渺趕忙撥打報修電話咨詢,得到消息,是服務中心附近的網絡正在緊急維護,恢複時間待定。
“要不然重新約個時間?”張翠芬見時渺皺眉回複微信,提出折中的建議。
“不行,”秦敬坤堅決反對,“說不定那群小崽子以為咱們怯戰呢!”
江予舟想了想,來到時渺身邊:“跟趙俊程說,等十五分鐘。”
時渺耷拉着眉眼:“可是十五分鐘也修不好呀。”
江予舟懶散地勾起嘴角:“一起去路口的網吧,足夠了。”
時渺曾經設想過,帶爺爺奶奶們去網吧訓練的畫面,竟在最後的一天走向了現實。
一切莫名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第一次踏入網吧的老人們臉上寫滿了好奇,新鮮地四處張望。
江予舟把收上來的身份證帶到收銀臺,統一開戶。
坐在櫃臺裏的網吧老板詫異地打量他們。
忽然他目光一頓,已經步入中年的人仍像小學生般,手足無措地站起身,恭敬地說:“袁,袁老師?您怎麽來了?”
袁許傑溫和地笑笑:“孫斌啊,好久不見了。”
孫斌憨笑着撓撓頭,忽然有些惶恐:“您這,不會......不會是來抓學生的吧?”
某些記憶深入骨髓,讓他一時忘了對方早已經退休多年。
時渺忍着笑替袁許傑解釋:“不是的,袁老師是跟我們來體驗生活。”
辦完賬號,時渺在無煙區找了一排連着的座位,帶爺爺奶奶們入座,教他們如何插卡開機。
喧鬧的網吧中突然來了這麽一群銀發鶴顏,特立獨行的老人,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舉起手機拍照發給親友,有人跟鄰座低聲議論。
坐在時渺他們附近的恰好有一群十幾歲的少年。
先前還怼天怼地的他們,如今安分守己地縮在屏幕前,不時小心地伸着脖子望過來,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別扭模樣。
等待幾位老人去衛生間的空閑時刻,時渺偷看了眼站在身旁的江予舟。
他垂着眼簾地盯着趙乾和的電腦屏幕,不知在思索什麽,眉目沉靜,模樣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
時渺不合時宜地想起來昨夜的夢境,忽而生出些許逗弄他的心思,她悄悄靠近幾寸,刻意掐着嗓子叫:“江教練。”
江予舟動作一頓。
她無辜地眨眼,杏眼中漾着戲谑的笑意,尾音粘稠上揚,似帶着把小勾子,“你的睫毛好長呀。”
他撩起眼皮看過來,唇線勾起耐人尋味的弧度,嗓音低沉悅耳:“收斂點——”
“賽前,禁止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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