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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沈逅是打車過來的，回去的時候遲悠捎了她一段路。

灰色的小軟毯子包着小貓，沈逅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小小的一團，站在小區門口給遲悠說再見。

她太瘦了，皮帶勾勒出一截窄細的腰，軍訓帽沒帶，頭發在後座上被風吹得稍顯散亂，顯得那張臉更加小的不像話。

遲悠看着她的臉欲言又止，最後也只是沖她笑了笑，說：“快回去吧。”

沈逅輕輕點了點頭，抱着貓轉身。遲悠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悄悄泛起了一點失望。

她記得小的時候沈逅是很愛笑的，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一個很明顯的單邊酒窩，小學那會兒換牙齒，頂着漏風的門牙也總要和遲悠在上學路上嘻嘻哈哈。

她真的有太久沒再見到沈逅笑了。

橋頭巷那塊兒是老城區了，附近沒什麽好一點的寵物店，遲悠也沒關注過這些，不清楚原城哪兒有，最後還是唐淨在導航上搜了一家騎着車先過去了。

遲悠給他發了個微信問找到沒。

唐淨沒隔上兩秒發了個定位過來，說醫生要給小貓簡單檢查一下。

遲悠過去的時候唐淨正聽着寵物店工作人員的話給小貓咪喂喝的，這小奶貓還沒一個月大，只能喝點羊奶粉。唐淨拿了個小寵物奶瓶認真喂，低着頭小心翼翼的，看着貓的眼神都直了。

走的時候買了一堆東西，用得上和暫時用不上的把遲悠車籃子都給塞滿了，後座上還用繩子綁了幾袋貓砂和一大包寵物尿墊。

唐淨還在那兒磨磨蹭蹭地猶豫着要不要把那個抓板貓窩一體的迷你小別墅提回去，遲悠一把把他給拖了出來。

“再買真帶不走了啊弟弟，”遲悠嘆着氣，“我看透你的貓奴本質了，真有還想要的回去網上買吧。”

“你別喊我弟弟，”唐淨也嘆着氣，“我軍訓的時候被他們洗腦了，總感覺這話在罵人。”

“你也可以這麽理解，”遲悠想起自己存的表情包，指着自己一車的貓咪用品，調侃道，“弟弟行為。”

唐淨無法反駁，笑着把小貓咪身下墊着的小毯子扯了扯。

遲悠擰動車把往前騎了：“走吧大哥，剛老遲同志還給我打電話了問怎麽還不回呢。”

車上帶着只小奶貓，怕颠到這小家夥，兩個人騎得都很慢。遲悠想着唐淨剛追着寵物店裏的人問東問西的新手樣子，問他：“那麽喜歡小貓，以前怎麽沒養一只啊？”

唐淨說：“我媽不給養寵物，她有潔癖，又嫌毛亂飛。我只有小時候養過一只小鴨子，是奶奶在菜市場給我買的，不過後來沒能養活。”

他說完頓了頓問遲悠：“小遲姐小時候養過什麽嗎？”

“我家以前有狗，我爺爺養的。養了十幾年的老狗，後來死的時候我奶奶傷心了好長時間，之後就不養寵物了。”遲悠回憶了一下，笑了笑說：“長得很威風的一只大土狗，每次牽出去溜都吓跑一片小朋友，其實很溫順的。”

天有點黑了，唐淨把前面車燈打開，問了句：“叫什麽名字啊？”

遲悠想起名字沒忍住又笑了：“叫老虎，帥吧？”

唐淨也跟着笑了：“一聽就是遲爺爺起的名。”

遲悠問他：“準備給你的小貓咪起個什麽名？”

“還沒想好呢。”

他和遲悠一前一後拐進橋頭巷，車燈照亮了巷口那片布滿爬山虎的灰牆，燈光下透着生意盎然的綠。

像是被摁了什麽開關，眼前閃過一片大雪裏靜止着的畫面，最後定格在一個酸甜的味道上。

唐淨輕聲說：“叫軟糖吧。”

他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帶着笑，嘴角浮出了那個很淺的小梨渦。

遲悠在電話裏已經跟爺爺說過這事了，飯桌上老遲夾着菜問：“多大的貓啊？”

“特別小，”遲悠喝了一大口蛋花肉片湯，咽下去說，“寵物店的醫生說還不到一個月，只能喝奶粉。”

“行了，周鳳又有事幹了，小孫子上學她能在家帶貓了，”奶奶把自己面前的菜換到遲悠面前，“小遲吃點鹵菜，我晚上去老街買的。”

“好嘞。”遲悠應着話夾了塊鹵鴨腿，笑着問：“奶奶今天排隊沒？”

西城區這邊有家老街鹵菜，開了好多年了，鹵湯很絕，開店那老爺子還堅持不開分店，飯點經常要排上好長的隊。

“哪次不排啊？”奶奶往老遲碗裏夾了筷菜，“今晚和周鳳一塊去的，她說上次買回家小孫子愛吃，菜吃完還把鹵湯泡了一大碗飯。”

遲悠樂得笑了好幾聲：“唐淨長個子呢，軍訓這麽幾天我看他又高了。”

吃完晚飯和老爸老媽視了個頻，遲悠他爸是劇組裏做武術指導的，媽媽搞話劇的，兩人都長年累月地在外跑。

遲悠拿着手機倚在窗臺邊上，天是完全黑掉之前的墨藍，有一點悶熱。

蘇其玉臉上頂着精致的妝，額頭上還繪了一個梅形的花钿，在後臺吹着小風扇聽遲悠彙報着這一周大大小小的有趣事兒，她笑着說：“這個新鄰居聽你提這麽多次了我還沒見過呢。”

遲悠老成地跟老媽說：“小孩長得可好看了。”

蘇其玉搖搖頭：“什麽小孩，人家也上高中了。”

“哎——”遲悠和老媽說話不自覺地就愛拖着調子，撒嬌一樣的，“我就把他當個小孩看呢。”

遲悠偏頭往對面看，唐淨房間的窗簾拉着，但燈是亮的，她探出窗外喊了一聲：“唐淨！”

窗簾很快拉開了，遲悠盯着屏幕，看屏幕上自己這邊冒出了唐淨的腦袋。

她舉着手機，上半身努力往外傾，想讓那腦袋更清楚一點。

唐淨在那邊喊：“什麽事啊？”

遲悠笑：“視頻呢，我媽想看看新鄰居。”

唐淨應該是洗過澡了，軍訓服換掉了，上身穿了個寬松的藍色短袖，聽遲悠說完也配合地往外探着身子，沖着手機屏幕笑：“阿姨好，我是唐淨。”

說完還使勁地揮了揮手：“阿姨看得清我嗎？”

蘇其玉在屏幕那頭說：“看人家臉多小，比你上鏡多了。”

遲悠不幹了：“他躲後面顯臉小。”

三人連喊帶比劃地聊了幾句，蘇其玉那邊有人找，遲悠說了再見把視頻關掉了。

晚風有點濕潤，吹過巷子的時候涼而惬意，遲悠趴在窗臺上問唐淨：“你的貓呢？”

“你等等啊。”唐淨跑出房間，沒多久又跑回來了，一只手撐着窗臺，一只手摁着手機，跟遲悠喊：“看微信！”

遲悠剛把手機扔到床上，聞言又轉身去拿，點開微信看唐淨發過來了一溜照片，有十幾張，各個角度的小奶貓。

黑白相間的小小一只，縮在軟軟的毯子上，眼神警惕裏又帶着無辜，最後一張的抓拍裏還擡起了一只小爪子，露出了粉色的小肉墊。

唐淨給這張做了表情包，貓咪頭上頂着一個“小姐姐我可愛嗎”的氣泡。

遲悠剛翻到最後一張欣賞完，唐淨發過來一句：給你吸軟糖

她低頭笑了笑，很配合地回：精神食糧，世界瑰寶

遲悠轉回身的時候看唐淨還站在窗臺那兒看手機，她從書桌零食罐子裏掏了一把，發過去一句：擡頭，接着

唐淨擡起頭的時候她把手上的糖丢了過去，扔得很有準頭，唐淨毫不費力伸手就接住了。

天完全黑了，遲悠丢完糖拉上了窗簾。

手機震了一下，唐淨點開，看遲悠給他發了句：給你吃軟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