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衛生間的大理石地面很涼,哪怕是在夏天。

森森的寒意很快穿透景熠單薄的衣衫,浸滿她的全身。

景熠覺得自己不是坐在冰涼的地面上,而像是整個人被泡進了冷得刺骨的冰水裏。

更多的寒意,其實來自她的內心——

她以為那個女人雖然性子冷淡,但至少對她很好。

可現實很殘酷: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告訴趙枭窗戶壞了的事,趙枭又是怎麽知道的?

景熠一點兒都不覺得趙枭會細心地關注雜物室的一扇玻璃如何了。

他們……是夫妻。

就算趙枭不在這裏住,就算趙枭昨天很快就離開了,他們是夫妻的事實也不可否認。

景熠意識到自己很蠢,自以為是的蠢: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是感情不好,而是有某種她根本無從了解的大人之間的規則。

她根本就沒有親眼見到人家夫妻倆“感情不好”,就先入為主地認定趙枭不在乎白……青染。

青染。

景熠聽到趙枭是這麽稱呼那個女人的。

白青染。

名字真好聽。

有股子書卷氣,還有一種飄渺出塵的感覺……

景熠自嘲地抿緊嘴唇。

事到如今,她還在替那個女人描補。

那個女人的名字多麽好聽,長得多麽好看,氣質多麽出衆,那又如何呢?

難道能改變她根本就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的事實嗎?

景熠覺得之前的自己恐怕是燒糊塗了,才會覺得白青染對自己好。

那個女人的一切看似善舉,也許只是因為覺得好玩兒。

也許自己在她的眼裏,就是個還算好玩兒的玩物……有錢人的世界,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景熠吸了吸鼻子,酸酸澀澀的難受。

身上的疼是一方面,還有就是心裏的疼,被抽打回現實的疼……

景熠是窮,但她的骨頭還是硬的。

在這個兇險不知前路的環境中,她不許自己軟弱。

胡亂地抹了一把眼淚,景熠把東西從書包裏一樣一樣地拿出——

之前趙枭把她關進衛生間的時候,她拼命把它們都護在了書包裏。

那都是她的寶貝,她不可以失去任何一樣。

鐘老師的手機屏幕上,添了一塊指甲大小的蛛網紋。

景熠慌忙尋摸出充電器,找到衛生間裏的插座,插上,開機。

屏幕亮了。

景熠的臉上也露出了輕松的表情。

她很有些後怕:要是當時手機被趙枭狠狠甩出去,這會兒恐怕真就碎了。

還是因為白青染的出現,喝止住了趙枭……

景熠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她怎麽又在替那個女人說話了?

幾本教材,看是還能看,可是……不僅封皮被玻璃碴兒劃破了,上面還沾了紅色的東西。

景熠這才感覺到手掌的痛意。

她翻開手掌,看到兩個掌心裏都是血紅色。

景熠的第一反應是怎麽流了這麽多血?這和她在家裏做家務劃破手指根本就沒法比。

她扯了一塊紙巾,想擦幹血跡。

卻發現流血的地方被碰到,不是一般的疼。

景熠想起來了,是地板上的碎玻璃,在她慌張找書的時候,戳進了她的手掌。

而且不止一塊碎玻璃。

得找根針把碎玻璃都挑出來。

景熠心想。

她現在最犯愁的不是滿手的血,而是這些破損了的,還沾了她的血的書——

這讓她以後怎麽還給鐘老師啊?

攢錢,買新的還給鐘老師。

景熠決定。

然而,錢從哪裏來?

經過今天的事,這裏是待不下去了。

景熠掙紮着想要起身。

這裏既然待不下去了,她怎麽還能被關在衛生間裏受屈辱?

可是剛一掙紮,右腳踝就又鑽心地疼了起來。

景熠額頭上瞬間都是冷汗,汗水打濕了她的鬓角。她疼得直哆嗦,不得不重新坐回了地面上。

剛坐回地面,手掌不經意地撐住身體,掌心又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景熠疼得表情扭曲。

衛生間的門就在這時,被從外面“咔噠”打開。

景熠警覺地看過去,拳頭攥緊。

她不會再允許趙枭羞.辱自己!

一抹柔白的衣角首先闖入景熠的眼簾。

景熠愣了愣,懵然擡頭——

她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了,卻沒想到對方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白青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個有着一雙桃花眼的瘦小女孩疼得抽作一團的五官,接着看到女孩錯愕地仰頭看向自己。

白青染的眉頭蹙起,腳步頓了一下。

接着便轉身離去。

景熠愣住。

打了一個照面,她就這麽走了?

什麽意思?

是忘了之前是她出的主意,把自己關在這裏,現在突然看到自己,感到意外?嫌棄?

想到白青染的嫌棄,景熠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然而不過五分鐘,白青染再次折回。

這一次,她的手裏還提着一只小箱子。

景熠看到小箱子上的紅十字标志,猜測着裏面是什麽東西的時候,白青染已經在她的面前蹲下.身來。

算不上熟悉,卻讓景熠記憶深刻的恬淡氣息再次襲來。

那是屬于白青染的味道。

景熠先是怔了怔,繼而下意識地向後躲,脊背卻頂在了牆上。

躲無可躲。

景熠輕輕別開臉——

白青染的氣息很好聞,好聞得讓她放下防備。

但是這個女人,她不能不防備。

像是根本沒有看到景熠明顯的躲閃動作,白青染從容地打開小箱子,從裏面一樣一樣地取出東西。

她始終沒有說話。

氣氛有些古怪。

景熠到底年紀小,忍不住朝那些東西瞄了瞄——

碘伏,棉簽,冰袋,還有紗布……

景熠微張了嘴,似乎明白白青染要做什麽了。

這讓她更覺得不知所措。

便聽到白青染聲音淺淺淡淡的:“手。”

景熠後背頂緊牆,雙手往懷裏縮。

她的自尊讓她不肯就範,但是眼神卻不敢與白青染對視。

白青染也不着急,朝景熠攤開了左手。

白生生的手掌就這樣明晃晃地展開在景熠的面前,無聲的邀請,邀請景熠也伸出她的手。

景熠盯着那只手——

手指修長白皙,所謂“指如削蔥根”就是這樣的吧?手掌心的紋路有點兒多,據說心事重的人掌紋就是這樣的。

還據說,看一個女人美不美先要看她的手。此刻只是看白青染的手,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個容貌出衆、氣質脫俗的。

她的手就像她這個人,是老天精雕細琢的最美好的作品……

景熠突然覺得:如果自己再“不識好歹”下去,那簡直就是辜負了白青染。

她瑟瑟縮縮地伸出右手,虛搭在白青染的手上。

下一瞬,就別白青染輕輕握住。

溫熱的體溫,從白青染的手心,透入景熠的指尖。

景熠不由得屛住了呼吸,她甚至忘記了手上的疼。

驀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白青染的碰觸而失神,景熠心底湧上一股子懊惱——

她怎麽可以這麽快就放棄自己的立場?眼前這個人,可是和趙枭一夥的!

景熠猛然縮回手。

白青染微詫。

她盯着掌心蹭上的血紅色,眉頭攢起,動了動唇,但是看了看景熠,又閉上了嘴。

景熠并不知道,此刻的她,在白青染的眼中,就像一只受了傷還支棱起渾身的毛的小獸,明明脆弱得要命,還強撐着不肯接受救護。

景熠看到的,是白青染突然開始挽袖口——

撸胳膊,挽袖子……白青染不會是要揍她吧?

景熠繃緊了神經:她絕不會再被欺負一次!她真的會反抗的!

就在景熠渾身戒備的時候,白青染把小臂伸到了她的面前。

沒有了衣料的遮蔽,瑩白一片的肌膚闖入視線,景熠本能地想要撇開眼——

再靠近……再靠近的話,她真的會不客氣!

她平時幹慣了家務的,力氣還是有些的。但是,這麽白皙無瑕的小臂上要是被自己添上一塊傷,景熠又覺得挺暴殄天物……

她心裏矛盾極了。

“這是你弄的。”白青染小臂前橫,說道。

光線很足,足夠讓景熠看清楚:白青染的右小臂上,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紅痕,特別突兀,将原本的美好都破壞了。

這是她弄的?

景熠才不信。

白青染靠近她都讓她覺得呼吸不暢,她又哪來的膽子傷到白青染?

“我沒有!”景熠怎麽能允許對方這麽誣陷她?

“你有。”白青染語态從容,像是早就預料到景熠會否認。

景熠:“我什麽時候——”

“你發燒睡着的時候。”

這一次,景熠沒接口,心裏已經開始忐忑起來——

她恍惚記得,睡夢中她覺得渴極了,找到了一個“源泉”,好像她還抱着那“源泉”吸來着……

所以,那其實是白青染的小臂?

她親……不是!她咬了白青染……的胳膊!

怪不得白青染換了長袖的衣服,原來是因為她!

“我……”景熠面如紅紙,又熱又燙。

她怎麽就做了這種事?

太……太那什麽了。

這種事已經夠奇怪的了,還聽到正主當面說出來……

景熠想把腦袋埋到地磚裏去。

雖然她也知道,這麽做更像只鴕鳥。

景熠不知道的是,白青染此刻眼底有笑。

白青染看着她頭頂的發旋,說出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風格:“手伸出來。”

像是根本不在乎景熠化身為鴕鳥,也沒再打算提剛才的話茬兒。

景熠就被動了。

她不能再拒絕白青染——

都做出“那種事”了,她還有什麽資格擺姿态?

景熠自知理虧,老老實實地把右手伸了過去。

仍是不敢看白青染,怕從白青染的眼中看到奇怪的眼神,更害怕白青染再揪住之前的話題——

挺大的姑娘家,莫名其妙地給人家的胳膊咬成那樣,算怎麽回事啊!

幸好,白青染沒有再提那件事。

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而她現在,全副心思都放在為景熠處理傷口上。

景熠看到她先是用酒精棉擦幹淨自己手上的血跡,然後用消過毒的挑針一點一點地挑出戳入手心的碎玻璃。

挑的過程中其實挺疼的,但是景熠一向能忍,便忍耐着。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景熠的目光落在了白青染的身上,看着她的每一個動作,看着她這個人。

景熠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這樣看着白青染從從容容地做着一切,傷口竟然不覺得那麽疼了。

也許是因為白青染很美,也許是因為白青染娴熟的動作讓人信任,也許更因為她的一舉一動皆賞心悅目……

她不是有錢人家的闊太太嗎?怎麽這種事做得這麽熟練?

疑惑在景熠的心頭浮現,白青染已經處理幹淨兩只手上的玻璃茬兒,又仔仔細細地查看一番,才塗上碘伏,轉頭從旁邊拿過繃帶。

景熠恍然回神,方才那美好的如一幅畫的時光原來已經結束了。

“我、我自己來。”再次和白青染的目光撞上,景熠還是緊張得磕巴了。

白青染仿若未聞,自顧将繃帶纏縛在她的手掌上。

景熠:“……”

幫着白青染給自己纏繃帶的時候,兩個人難免互動,兩只手時而相觸,景熠不能不被勾起之前被白青染握住時候的記憶。

景熠從沒被任何一個人這樣溫柔對待過,包括她的父母。

而白青染,在相識了不到兩天的日子裏,卻屢屢給予她溫柔和照料。

景熠不傻,這會兒她已經反應過來,白青染之所以故意提起被她睡夢裏了傷了胳膊,就是為了讓她放下防備心。如此,白青染才能順利地為她處理傷口。

白青染看似揭穿了她的糗事,其實變相維護了她的尊嚴,也用自己的方法幫了她——

這樣的傷,如果不及時處理,大熱天可不是落疤那麽簡單。

這樣的一個人,她怎麽會是趙枭的幫兇?

景熠是年紀小、閱歷少,但是她有心,對于人之善惡,她有自己的判斷,

她知道自己極有可能之前錯怪了白青染,她想向白青染承認自己的錯誤,想向白青染表達自己的坦誠。

如果白青染需要,景熠甚至想……

可不等景熠開口,白青染的聲音已經響起:“你走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