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挂斷電話,卧室裏陷入了沉寂。
太安靜了。
安靜得讓景熠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白青染握着手機,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只有自我的世界。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月亮往西沉,淺淡的月光有幾縷投照在窗戶上。
白青染卧室的窗戶,不知為什麽只遮了一層薄薄的紗簾,紗簾不遮光,那淺淡的月光就浸潤了紗簾,投下一片朦胧的柔白色。
白青染修長的身形,在那片朦胧之中,變成了一道剪影,透着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景熠看呆了。
過了許久,白青染恍然從思緒中回神。
她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還傻站在那裏的景熠,歉聲說:“坐下等吧。”
說着,按亮手機看看時間:“飯應該很快就到了。”
又看景熠:“等着急了吧?”
景熠趕緊搖頭:“沒,沒着急。”
白青染很少一次說這麽多話,景熠多少有點兒不适應。她隐約覺得,白青染剛剛似乎失态了。
是因為“姐姐”嗎?
景熠當然不敢指出來,她乖乖地在一把藤椅上坐下。
借着淺淺的月光,景熠看到藤椅旁邊是一個寫字臺模樣的小桌子,上面零星散落着一些東西——
看輪廓像是水壺、水杯之類,還有兩個巴掌大的扁盒子,像是藥盒……
“困嗎?”白青染突然問。
景熠的思路被打斷,便顧不上關注桌子上有什麽。她搖搖頭,這才想起來黑暗之中白青染可能看不到。
“不困。”景熠說。
白青染卻在問話的同時,朝她走了過來,雙手似是随意地把桌子上的東西掃開,抹黑為景熠倒了一杯水。
難為她黑咕隆咚的也能準确地把溫水倒進杯子。
白青染的馨香的氣息飄來:“渴了吧?”
景熠循着那香味準确地握住了遞過來的水杯:“還、還好。”
對話怎麽這麽奇怪?
景熠心想。
她想她和白青染剛剛一起拆了五個攝像頭,也算是一個戰壕裏的了,白青染還和她這麽客氣幹嗎?
景熠心裏産生了一個隐隐約約的想法:白青染現在很不自在。
真奇怪,白青染又不是她,容易害羞什麽的。而且黑漆漆的一片,有什麽好不自在的?
景熠有一口沒一口地抿着水。
兩個人之間,又陷入了安靜。
仿佛她們這樣沉默着,就是為了等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來,而且不知道算夜宵還是算早飯的吃的。
“困了就去睡吧。”白青染突然說。
景熠當然搖頭:“我不困。”
她猜想着白青染是不是困了,委婉地攆她呢?
又主動說:“你困了就先睡吧。我等着。”
“不用!”白青染立刻拒絕,“我習慣了——”
她的聲音驀地頓住。
景熠來不及分辯她究竟“習慣了”什麽,就聽到了她話鋒一轉:“陪我去推上電閘。”
景熠只能說“好”,心裏還嘀咕白青染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小了,推個電閘還得陪着?
心裏雖然這麽想,景熠什麽都沒表現出來,短短的相處,讓她已經開始習慣聽從白青染的吩咐。
仿佛從哪裏吹來了一陣風,空氣中飄來一聲輕響。
不等兩個人反應,毫無征兆地,卧室裏亮了起來。
不是刺眼的光亮,而是柔黃色的。
景熠下意識地看過去,看到了床頭櫃上有一個半尺高的臺燈,很簡約的造型,只有兩根金屬豎梁支撐,豎梁上方是一個屋檐形狀的燈罩。
溫暖的光亮,就是從那裏照過來的,應該是之前白青染打開的。
柔黃色的光亮,讓景熠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白青染時候的情景。
白青染就被這樣的溫柔的光籠罩着……所以,這種顏色的燈光是白青染喜歡的嗎?才會在這所房子的好多地方看到。
此刻,床頭櫃上的柔光像漫天的星星一樣潑灑開來,散布在白青染的床上。
那是一張很大,看起來就很舒服的床……
床,卧室,這些總是容易和私密空間聯系起來。
景熠克制地轉走目光,沒有失禮地一直盯着看。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噠噠噠”的腳步聲——
有人在踩着樓梯上來!
景熠立刻緊張起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趙枭。
除了趙枭,還有誰能随便進入別墅大門?
就算不是趙枭,要是壞人闖進來呢!那更糟糕。
那一刻,景熠的腦子裏只有“保護白青染”這個念頭。
她想都沒想,就抓起了手邊最有分量的東西。
白青染眼睜睜看着景熠從上一秒還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床頭,下一秒就抓起桌子上的暖水壺,雙手抱着,跟抱着個炸藥包似的擋在自己身前,對着門,随時随地都要和門口出現的人同歸于盡的架勢。
白青染真怕她被暖水壺裏的水燙着,趕緊按住了她的手。
景熠正緊張戒備着,忽然感覺到白青染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一時腦子沒轉過來,就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門口,同時伴随着一個誇張的語調:“喲!這是鬧哪樣呢?”
那個“喲!”,似曾相識。
來的女人如入無人之境,無視奇奇怪怪抱着暖水瓶的景熠,連表情冷淡的白青染都一起無視。
她自顧自地把手裏的保溫箱放在地上,掀開,俯下.身一樣一樣地從裏面的格子中拿東西。
她已經知道,眼前這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就是白青染剛才通電話的那個。
不是壞人,而是受白青染之托,來給她們送飯的。
難為她短短的時間裏,準備了這麽豐盛的吃的,還能這麽快地送來。
這個女人,她竟然能輕松進入別墅?都不用按門鈴的?
這個念頭,迅速地在景熠的腦中閃過。
景熠這會兒已經顧不上暖水瓶了,她早被保溫箱裏面飄出來的香味吸引,怔怔看着一盒盒香噴噴、賣相特好的吃的被拿出來,放在桌上——
燒牛肉,排骨豆腐鍋,豬蹄湯,蝦仁炒西葫蘆,竟然還有一盆酸菜魚……女人又變戲法似的變出來一盒奶香味的小饅頭,還有一大份噴香的米飯。
景熠真的餓壞了,看到這麽多好吃的,肚子不争氣地“咕嚕嚕”一陣亂叫。
景熠的臉紅透了,把腦袋使勁兒埋下去。
女人“啧啧”:“你的小朋友餓壞了。”
這話是對白青染說的。
景熠的臉更紅了。
白青染冷飕飕地掃過女人的臉:“你可以走了。”
卸磨殺驢的感覺。
“你擱這卸磨殺驢呢!”女人把豬蹄湯頓在桌子上。
景熠擔憂地盯着那奶白色的湯,在盒子裏晃了兩晃,終于沒有灑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聽到白青染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仿佛沒聽到來自女人的幽怨:“走的時候帶好門。”
女人被噎住,氣得掐起腰:“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進來的?大半夜啊,小區門都鎖了,保安都睡了!你都不問問我累不累,餓不餓嗎?你就惦記着別人,你是忘了求我查什麽嗎?”
白青染投過來兩道危險的目光。
女人被她的眼神吓着,趕緊閉嘴,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我歇會兒總行吧?”
“不行!”白青染不客氣地打斷她,“你得回去盯着。”
女人好氣:“我一天一宿沒睡覺啊大姐!你以為我是你啊!可以幾天幾夜不睡的?”
白青染面色明顯難看起來,尤其在景熠好奇地看過來的時候。
“立刻,馬上,走!”白青染下了逐客令,帶着不容拒絕。
女人似乎也意識到剛才失言了,撇撇嘴:“那行吧!你們吃,我走,總行吧?”
白青染不再給她眼神,自顧從保溫箱子裏取出餐具遞給景熠。
景熠伸手接。
白青染看到她包裹得粽子似的爪子,遞餐具的動作一頓,便收回手,親自給景熠成了一碗米飯,又在上面堆了兩個奶香小饅頭:“能自己吃嗎?”
景熠面前出現了滿滿一碗主食,手裏還被塞了一只勺子,受寵若驚:“能!能!”
她直覺她要是說得稍稍遲疑一點兒,白青染就會做出奇怪的事。
旁邊卻有個嘴欠的:“小孩兒,你試試說不能,她沒準能喂你。”
景熠睜圓了眼睛。
白青染:“你試試再胡說八道。”
屋子裏仿佛飄起了鵝毛大雪,凍得人心肝直顫。
女人果斷選擇閉上嘴,眼珠子卻轉來轉去,短暫停在白青染的身上,更多地是落在景熠的臉上。
不敢直視釋放冷空氣的白青染,這點倒是和景熠難姐難妹。
景熠被她一直盯着看,坐在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放,更不要說吃飯了。
白青染的耐心被逼到了盡頭:“你走不走?”
女人瞄了瞄白青染:“走啊!可我還有話沒說呢!”
“說!”
“她在這兒不方便。”女人一指景熠。
白青染臉色變了變。
她立刻明白女人的意思——
之前讓這個女人查景熠的底細,這麽快就查到了。
可是當着景熠的面,這話怎麽說?
“那就不說。”白青染說。
說完,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景熠:“用我喂你嗎?”
景熠被她這句話吓壞了!
白青染那眼神,哪是要喂她飯,簡直就跟殺手似的。
“不!不用!”景熠趕緊搖頭,生怕慢半拍,白青染刀子都飛過來了。
景熠悶頭抓着勺子炫飯不敢吭聲,白青染也心裏眼裏似乎也只有飯菜。
女人被晾在一邊,好像不走都不行了。
她偷眼瞧瞧白青染,不甘心,蠢蠢欲動的爪子,突然伸向了景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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