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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周予肖輕柔地摩挲着她的下颌，不由得笑了：“這個時候該閉眼了。”

肖青青一滞，随即清醒過來，慌忙間後撤一些。

“說一聲喜歡我，是不是特別難？”周予肖嗓音沙啞，充滿磁性，仿佛琴弦撩動了心跳。

“我……”肖青青嗫嚅着，“我還在等一個結果。”

“什麽結果？”他好整以暇地凝着她，眼裏閃着奇異的光。

“我的小說還沒有過終審，更沒有簽合同。我想等它可以确定出版了。”

周予肖略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你還是有些不自信，因為我嗎？”他記得她在睡夢中呢喃過的，她想要做得更好。

肖青青微微垂着頭：“你這麽優秀，本就值得更好的。”

“好！”他微微眯眼，“我等着。不過，也許我幫你寫一個序言，你的出版會順利得多。”

肖青青猛地擡起頭，還不及開口，周予肖已然自顧自地補充：“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等着。”他相信她的能力，也願意等下去。

這一晚，兩個人都睡得極好。

次日上午，周予肖照常去片場拍戲，下午便和肖青青一起去了紀澤之早就為他打聽好的心理醫生那裏。

周予肖在裏面呆了一個小時方才出來，那位看來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心理醫生出來送他，瞧見她向着周予肖走去，“這是家屬？”

肖青青剛要開口說不是，周予肖已然道：“是！”

“既然是家屬，那有些話我就需要交代了，方便嗎？”心理醫生看向周予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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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青青在一旁趕忙道：“方便方便。”如果有她能幫得上的，那是最好了。

周予肖不再說什麽，肖青青便随着那位心理醫生進了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看來極是簡潔，裝修也是冷淡風，偌大的空間讓人猛然間有些不适，仿佛整個人都赤-裸着，被人給瞧了真切。

心理醫生看了肖青青一眼，随即了然道：“這間診室的風格并不适合你，也許你會覺得不适，不如我們換一間？”隔壁便是溫馨款型的裝修風格，适合眼前這個青春又簡單的女孩子。

“沒事沒事。”肖青青趕忙道，“您有什麽要囑咐的告訴我就好了？”

心理醫生也不再廢話，随即在辦公桌後坐下：“你知道什麽是抑郁症嗎？具體行為表現有哪些？若不及時醫治，又會有什麽後果？”

肖青青略有些茫然地搖搖頭，她僅僅知道這是應當被重視的疾病，甚至有很多人因此輕生離世，其餘的，她并不曾細致了解過。

心理醫生十指交叉，身子閑散的坐着：“周予肖的抑郁症其實還算是輕微，本質上，也是由于幼時的陰影所致。歸根結底，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導致的。”

“既然你是家屬，那你應該知道他現在正在拍得這部戲。”

“嗯。”肖青青點頭，“我知道。”

“這部戲和他的童年幾乎重合。”心理醫生緩緩道，“這種治療方案其實也算是常見，他在就診前應該就已經看過很多類似的書籍，對自身的病症有一定的了解。”

“那我能夠做些什麽？”肖青青下意識身子微微前傾。

心理醫生随即抽了一張紙，埋頭開始寫着什麽，一面同她道：“我給你一個書單，你簡單了解一下，什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什麽是抑郁症。我稍後還有病人，沒時間和你細說。”寫罷，就将那張紙遞到肖青青手裏。

肖青青認真地看着上面的書名，心理醫生拿了鋼筆戳了戳上面其中一本書《我有一只叫抑郁症的黑狗》，同時道：“這本簡單明了一些，你可以先看看。”

“實在看不懂也沒什麽要緊，平常多關注一些他的日常表現也就行了。很多抑郁症患者的治療，就是敗在了家人或是親近之人的不重視上。認為不是病，不仔細對待。至于PTSD，也就是他一旦遇見和幼時相同的場景，就會生出驚恐害怕的心思，不能與暴力相對抗。進而，又陷入更深一層的自我懷疑中。”

“這部戲他如果能夠順利拍下來，再遇見一件緊要的事，也就過去了。”說着，還特意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肖青青。“還有，既然，他覺得無法保護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你就要盡可能對他表示需要，需要他的關心，更需要他的保護。”

肖青青道：“我知道了，謝謝您！”

心理醫生送她出門時，到底是添了一句：“你喜歡他？”

肖青青僵了僵，心理醫生已然顧自道：“進門時，我問你是否是他的家屬，他應得很是利落，倒是你，不大情願。不過現在你又這麽關心他，倒讓我看不清你們之間的關系。”

“我……”肖青青遲疑了下，或許是對方心理醫生的身份令她感到心安，随即道，“我确實很喜歡他，只是我們并沒有在一起。”

心理醫生蹙了蹙眉，依是不懂其中周折，但也不再多問，只道：“既然喜歡他，就多用一點心，別因為害怕或者厭煩就逃跑了。他的病症并不算太嚴重，需要人多用心，也多些耐心，漸漸也就好了。”

“我明白。”她一定會小心對待。

“還有，”心理醫生仔細叮囑道，“如果你确然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那麽在這部戲的拍攝過程中，你最好能夠做到寸步不離。這部戲對他而言，不只是工作，更是他對抗自己的一個過程。每一步，都很關鍵。”

“我記下了，謝謝您！”她鄭重點頭。

“下周同一個時間再來就好了。”

“嗯。”

肖青青和周予肖離去後，先是陪她拐去書店，按照書單上一本不落的買下來。兩個人方才一起回了劇組。

周予肖換上戲服，看見扮演他父親的楊靖前輩，整個人便不自覺籠罩了一層壓抑和煩躁的情緒。

出演這部戲，他幾乎用不到一些上學時學到的技巧，幾乎全部是本色出演。卻也不是他往日的本色，而是身體壓抑着的另一種情緒得到釋放。

直至中間休息，他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看見坐在凳子上專心看書的女孩，緊繃的神經方才能夠松一松。也只有那麽一刻，他會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不論多難，總有人陪着他。

《我有一只叫抑郁症的黑狗》這本書，裏面盡是插畫，讀來卻是通俗易懂。只是肖青青翻看了很多頁，都覺得和周予肖的症狀其實不大相符。

一直到她看見這麽一句話：因黑狗而生的羞恥感讓我成為一個大騙子。無論在家還是在外，我都得時刻僞裝，欺騙所有人。

她想起周予肖同她說過的，他幼時厭倦了看醫生，厭倦了被當做異類，後來學會僞裝，僞裝成正常人。

晚上周予肖收工時，已經将近九點。肖青青來來回回只翻看了這一本書，差不多能夠吃透。

周予肖換好衣服時，神色仍是極其疲倦的模樣。

肖青青随着他往外走，坐上駕駛座時，忽然轉過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今天不想做飯了，我們去街上吃小吃好不好？”

周予肖仍擰着眉，這時側臉看向她：“嗯？”

“我想去游樂園。”她的嗓音愈是低微。書上多半是理論，她懂了，但也不知如何運用，只想着心理醫生的話，看能不能讓他放松一下。

周予肖倏然揚了一側唇角：“那醫生到底同你說了什麽？”來劇組前他就問過她，她含糊應對，說得并不清晰。

肖青青扯扯他的衣角：“去不去嘛？”她暫時還不想回答他。

“去！”周予肖眨眨眼，滿眼都是寵溺。

及至游樂園，晚間的人似乎比白天更多一些。

“我和歡歡曾經白天來過這裏，很好玩的。”她滿眼都是笑意，“不過我膽子小，唯一玩了兩遍的就只有旋轉木馬。”

周予肖忍不住笑道：“我猜也是。”

肖青青見他眉目全然舒展開，遂走到他前面去，步調頗是輕快地走向那旋轉木馬。

周予肖看她在他眼前跳動着，裙擺一晃一晃的。他忽然一陣恍惚，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遂順着身體的本能，慌忙上前一步緊握住她的手。

肖青青愣了愣，卻也沒掙開，只是在快要靠近旋轉木馬的時候，忽然回過身，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醫生說，要讓你知道，我需要你。”

周予肖凝着她眼底明麗的光，那是這游樂園的燈光映照在她的眼睛裏。他聽她繼續道：“其實是有些話，如果沒有特定的氛圍，我怕我說不出口。”勇氣這種東西，不是太容易就有。

“什麽話？”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微微顫動着。

肖青青一只手被他緊握着，另一只手卻是指甲緊扣着掌心，方才鼓足了勇氣道：“你上次說，我們之間就當是從工作關系進階到朋友關系。在那之前的話，你能不能再說一遍？這次，我想換一個答案。”

周予肖下意識愣了愣，才想起肖青青所說的，何謂“在那之前”。

那一次，是他話趕話說了“我喜歡你。”

而肖青青慌張地回應，“我什麽都沒聽到，你什麽也沒說。”

周予肖微微彎下腰，心口劇烈地跳動着，像個初嘗情事的小夥子。縱然，他确然是初嘗情事，只不再是少年罷了。

他雙手捧着她的臉，墨色的眸子裏氤氲出一絲晶瑩，仿佛所有情緒都随着漫長的歲月紛沓而來。

“等了這麽久，你終于肯松口了。”他嗓音暗啞，不自覺便透出致命的誘惑。

《我有一只叫抑郁症的黑狗》作者是：[澳]馬修·約翰斯通 安斯利·約翰斯通

譯者：康太一

文中出現的那句話，正是出自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