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小易……”周蔓梅心下愈痛,當年他們所經歷的一切,她知道小易一直都沒有過去,卻不想會接了這麽一部電影。
周予肖見母親略垂着頭,仿佛再度陷入那段往事中,不由得起身坐到她的身邊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媽,我真的很開心你能夠遇見林叔,他帶你走出那段滿是陰影不見光的日子。他是你的太陽是不是?”
周蔓梅略有些錯愕地擡起頭,果然聽到周予肖繼續道:“肖青青就是我的太陽,她會引領我走向光明,也只有她,我願意随着她一起走。”
“那婉婉……”周蔓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這幾乎是他們母子十多年來第一次坦誠地說着心裏話,小易這樣毫無保留,卻還是為了讓她接受另一個女孩子。
“青青是我三十多年來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周予肖鄭重其事道。
周蔓梅靜默片刻,終是不再多言。
她自己的兒子,縱是疏于溝通,卻是有着基礎的了解。自從當年的家暴事件之後,小易便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永遠的禮貌客氣,也甚少和女孩子多說一句話。即便後來做了演員,和某些女演員有些親熱戲,他也從未傳過什麽緋聞。
清湯寡水,也不過如是。
原本,周蔓梅還擔心兒子會孤獨終老,後來也試圖給他安排相親,他依舊是禮貌客氣。這是第一次,言辭拒絕。
周蔓梅徹底看清了兒子的心思,而她根本上對那個叫做肖青青的小姑娘本也沒什麽壞印象,不過是有些介意她的家庭而已。倘或她自己是個拎得清的,倒也不妨事。
最緊要的,卻是兒子喜歡。
周蔓梅這邊正在心底慢慢地說服自己,忽然就被兒子摟住一側的肩膀,而後将手機交給她。
周蔓梅劃拉着手機上的每一張照片,都是她太多年沒見過的小易的笑臉。
這些照片,多半是肖青青的偷拍,或者光明正大的拍,偶爾也會放在他的微博。但是每一張,周予肖都沒有删除,全部放在了自己的手機裏。
周蔓梅看着兒子穿着家居服笑得那樣開心的每一張照片,鼻子略有些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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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周予肖在身旁輕輕說着,“除了在角色裏,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而這種開心,全部與青青相關。有時候她什麽都不做,只是能夠出現在我眼前,我都能不自覺地笑起來。”
是啊!她的兒子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純粹幹淨的像個小孩子。
周蔓梅抽了紙巾擦掉又留下的眼淚,心結算是徹底解開。不論最後,肖青青能不能陪小易走過去,至少,因為她,他們母子才能這樣說說話,提一些很久不敢提及的話題。
周予肖回到家的時候,一進門就聞見了濃濃的飯菜香。
他順着香味走過去,果然瞧見肖青青碗裏的米飯已然下了一半,不由得将她從座位上提溜起來,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身為助理,你就不等我一起吃飯嗎?”
肖青青滿臉無辜:“你不是回家了麽?阿姨肯定會給你做好吃的呀!”
周予肖憋着笑,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随即額頭貼着她的額頭,嗓音黏糊道:“我沒吃飽。”
肖青青腦袋後撤了些,一臉的不可置信,但想起在他家吃飯那回,他與他母親的相處,确然是有些怪怪的,再加上現在知道了他幼時所經歷的的種種,随即掰開他的手就往廚房走去,一面同他道:“那我給你下碗面吧,我沒做你的飯。”
周予肖一屁股坐在肖青青方才的位子,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到底是忍不住揚唇笑起,滿眼都是暖意。
他摸到手機,打開微博,忍不住編輯道:“遇見你,我何其有幸。”
這是她出現在魔都的第一天,他在門外聽到她說,肖想男神實在是太有罪惡感。他心裏默念的便是這麽一句:何其有幸。
然而終歸是低調太久,瞧着那屏幕上的幾個字許久,到底是删掉了。
轟動一場又何妨,只是她還未點頭做他的女朋友。
周予肖這般想着,随即将手機丢在一旁,拿過她用過的碗筷,一本正經的開始吃飯。
肖青青端了一碗面出來時,便望見這麽一副情形。她吃了一半的米飯空了,菜也沒剩多少。而消滅掉這些的“罪魁禍首”正在拿紙巾擦嘴。
擦過嘴,便是一臉無賴地看着她:“我吃飽了。”
肖青青嘴角抽了幾抽,若非良好的涵養還在,真是恨不得一碗面全部扣到他的腦袋上。縱然,周予肖滿臉暧昧亦是半分忽視不得。
肖青青停頓了片刻,便同他剛才一般一屁股在他對面坐下,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我不管,這面本來就是你愛吃的。”
周予肖難得見她這般耍小性子,偏偏說話的時候耳朵還是紅紅軟軟的。
周予肖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極是寵溺道:“好好好!我再去拿個碗,我們一人一半好不好?”說罷,就颠颠地起身往廚房去了。
等他拿來了碗,肖青青已然将那碗面整個推到了他面前:“我不想吃了,我看着你吃。”周予肖回來之前,她已經吃了一些,也有半飽。
“确定?”周予肖凝着她,“還是生氣了?”這一碗面他當然吃得下,原本在媽媽那裏就沒有吃多少。
肖青青沒辦法坦白說,她就是想看着他吃。那情景,仿佛歲月長久,美好的像是夢境。然她下意識咬了咬唇,到底是笑道:“就當是你吃掉我半碗米飯的懲罰。”
周予肖凝着對面女孩子笑靥如花的模樣,也不再多說什麽。
肖青青便趁着他專心吃面的時候,雙手托腮專注地看着他。然她心裏終歸是裝着事,略沉吟了會兒,便趁着機會同他道:“你再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
“明天……”肖青青略遲疑了下,“我們去看心理醫生。”
周予肖拿筷子的手一頓,卻也沒有放下。停頓了片刻,擡頭看向她,目光真摯且灼熱:“給我一個理由。”
“你早晚要接受治療,我覺得趕早不趕晚。”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周予肖埋下頭,重新開始吃面。她做得飯,他怎麽會剩下或是浪費了?
肖青青放下手,擱在桌上。她食指和中指微微圈着,做了個向前伸的動作,随後又是收回。末了,終是一只手整個上前,緊握住他的手腕,“其實,我最想的,是你不再拍這部戲。”
本子她一早就看過,但知曉劇情是一回事,親眼看他那樣痛苦的飾演又是另一回事。
“就像割開傷疤,讓人看見白骨。”肖青青鼓足勇氣一眨不眨地凝着他,愈是心痛。“我從前一直以為,演員接到和自己經歷有些相似的現實題材的劇本,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周予肖,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呢?那麽痛苦的事,還要再經歷一遍。”
周予肖終是放下筷子,回握住她的手:“不是殘忍,是也許只有再經歷一遍,我才能真正的跨過去。并且,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肖青青的語氣略有些急切了,“可是……”她抽回手,有些慌亂地揮舞着,停下後方才又定定地看向他,“那我們明天就去看心理醫生好嗎?我們接受專業的治療.”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總找不到合适的契機。今晚既然說了,當然是要完全說開。
周予肖知道她慌了,亂了。可愈是如此,他的心下的愉悅感越是強烈。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在乎他,或許不到愛的程度,但她在乎他。
在乎到,似乎已經亂了方寸。
“你會陪着我嗎?”他凝着她。
“嗯!”肖青青重重地點頭,“這話我很早就說過,我願意。”
“也許我的病症,比你想象的厲害得多。”
“那我們更要盡早去看醫生。”每一晚陪他一起驚醒,她的心就多疼一分。甚至,她後來也開始做那樣的夢境。
一個小男孩瑟縮在角落裏,孤立無援。偏偏,僅僅如此便罷了。他心底裏還有想要保護的人,他拼盡全力,也保護不了。後來,他就開始怨恨自己,怨恨那個年幼無助的少年。
每一次入夢,肖青青都很想跑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可是不等她跑過去,周予肖就在夢中驚醒了,連帶着喚醒了她。
肖青青不知何時在對面站了起來,身子微微前傾,語調一句跟着一句的急切。
“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是你的熱愛。”
“可是周予肖,身體是一切的根本不是嗎?”
“我們明天就去好不好?不再拖下去了,好不好?”說到最後,仿佛那麽凄慘的人是她自己,連帶着喉頭都有些發哽。
周予肖長久地凝着她開始泛紅的眸子,倏而笑了:“以後誰要是娶了你,一定是三生有幸!”
他的眼光裏狹裹着濃烈的暖意,偏偏,又是這樣暧昧情深的語句。
肖青青陷在他的眼光裏,整個人完全僵住,如被吸附一般,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眼見得對面那張清隽的臉一寸寸靠近,直至,她能夠在他眼中看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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