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請給我一支玫瑰
請給我一支玫瑰
燒烤的香味極其霸道,別說值班室裏的程葵,就是隔壁12棟裏的四人都聞到了,何威威張家河兩人直接被香醒,來到客廳後被趙澄櫻二人帶到客廳出去的陽臺上,第一次見到了真真實實獨立于文明小區十二棟樓存在的13棟。
13棟的外觀與文明小區其餘樓棟沒有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建築體上圍繞着的淺淺霧氣。
霧氣完全不遮擋視線,只是将這獨特的一棟與其他樓棟區分開來,而燒烤冒出的煙霧又是另外一種,微微發青,和燒烤架中紅色的炭火交相輝映,又添幾分人間煙火氣,
“他們四個……”張家河開口,想說什麽,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閉上嘴沉默地看着樓下。
大眼睛的女孩手中蒲扇揮舞,把燒烤的煙霧扇向烤架後方,被煙撲了滿頭滿臉的丹鳳眼随手抄起旁邊銀亮的鐵簽,一把六根連發,如疾馳的箭矢飛向作怪者。
陽臺四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提起。
只見女孩不慌不忙,手中蒲扇連連轉動,停止時六根鐵簽一根不落地插在扇子上,剛要還回去,扇子被戴着鴨舌帽看不太清臉的男人抽走,六根鐵簽被其一一取下整齊地放回到盤子裏,又一一在蒲扇上重新插好剛烤出來的小肉串,轉手遞還女孩,女孩就高高興興地走了,拿着特制的蒲扇肉串回到桌邊跟放空發呆的姑娘分享,後者舉起兩個大拇指以示肯定,最後美美分食肉串。
一整個互動就很難評。
非要說的話就是兩個藝高人膽大的小學雞加上兩個不動聲色的和事佬在用很奇怪的姿勢聚餐。
四人都感到了一陣滑稽和荒誕。
眼前四人如此特殊,已是怪談無疑,可怪談怎麽能……把肉烤得這麽香?
咕嚕。
還沒吃飯的張家河二人肚子叫了起來,饑餓感瞬間侵襲。
關好陽臺門回到室內,一人一碗泡面捧着都有些食之無味。
勉強飽腹後,張家河把買來的帳篷拆開,跟何威威一起研究起搭建方法,自覺研究得差不多了,他看向應銘和趙澄櫻,想請他們兩人拿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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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我們是現在就去把帳篷先搭起來,還是到時候再說?”
“晚一點吧。”趙澄櫻說出自己的想法,“現在時間還早,外面人都還來來往往的,萬一不讓在小區裏搭帳篷呢?而且你們也沒打算睡在帳篷裏,頂多就是長夜漫漫你們沒地方去,想在裏面消磨時間,那還不如等到十點後,搭建帳篷也算有點事做,能打發時間。”
張家河想想也是,就丢開不管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13棟的燒烤攤和13棟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小區內也不在有人走動,十點很快就要到了。
還差十分鐘的時候,應銘輕咳兩聲,跟程葵等人告辭,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
他都走了,何威威張家河也不再待下去,抱着帳篷下樓。
趙澄櫻關上門,又從裏面反鎖,拿出剛剛震動了一下的手機看。
應銘:其實我在想,一個房間都不允許兩個人住,那麽在樓棟外搭帳篷就能被允許嗎
“馬後炮。”趙澄櫻輕嘲一句,擡手打字。
趙澄櫻:無論是否允許,我們都管不了其他人了
應銘:哎,是的
對話結束,趙澄櫻将手機扔在一邊,坐到沙發上靜靜地等待物業的到來。
一出門,何威威二人就在不知何處吹來的冷風裏齊齊打了個哆嗦,張家河左右張望,發現是電梯前方對出去有扇窗戶沒關,不由在心裏暗罵哪個手欠的把窗開了,害自己心裏都跟着溫度哆嗦一下。
兩人來到12棟樓下空地時,距離十點整還有九分鐘。
在樓下轉了一圈,張家河決定避開樓道口的位置,選了個有掩體,又靠近路燈的角落。
“就放這裏吧。”
何威威點點頭,抱着帳篷走過去,将東西放在柔軟的草地上。
放好帳篷回頭,他猛然對上張家河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臉,那雙反射着燈光的眼睛吓得他心髒都漏跳一拍。
面前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和之前很不一樣,眉眼陰郁深沉,吐出來的話語令人遍體生寒。
“你真的以為,我們在外面搭個帳篷就能活下去嗎?”
何威威小心髒狂跳,他不明白張家河的意思,紮帳篷露營還是張家河自己提出來的,如果覺得這麽做是無用功,為什麽還要花這筆錢去做呢?
仿佛讀出了何威威眼神中的疑惑,張家河徑自回答:“我原本的确沒有想太多,不過誰讓這個悄悄留在客廳沙發縫隙裏的手機,錄到了一些很不錯的內容。”
他将自己的手機舉起來晃了晃。
趙澄櫻二人将近半小時的細致分析與讨論他聽了兩遍,大部分結論聽來都很有道理,唯有四條規則和四個部門挂鈎時,他有不同的結論。
趙澄櫻和應銘将社區工作站對應的規則歸為錯誤,在張家河看來才是最大的錯誤。
雖然張家河在人前口口聲聲貶低了傅醒和社區工作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樣的憤怒中包含了多少被戳中痛腳後的羞惱,而對方也切切實實就自己做出的存在道德瑕疵的事情給出了以後不予任何幫助的懲罰,這有哪裏不符合規則十三?
至于程葵那事,誰說“求你”之後跟的就是“放過我”,怎麽就不能是“救救我”?尤其,如果她是吸取了自己受罰後果的教訓,想用清白的過往告訴對方她是可以被社工站救助的呢?
更何況,他們并沒有看到程葵的屍體,被殘忍塞入瓶子的另有其人。
程葵很可能還活着,就算她死了,兇手也不會是傅醒。
張家河心潮起伏,燈光下的一張面孔越發陰沉詭異。
他已經被傅醒判了“死刑”,自然不會再去那種原則性極高的人面前自讨沒趣,當然也不會提醒目前還有機會的何威威去那裏求助然後留下自己一個人。
他想走另外一條路,去找和這個男人牽扯最深的姜曜。
是的,他不止不認同規則十三是錯誤的,還認為其他連線也不正确。
死要錢的明明是保衛科那個家夥,偷盜器材包索要巨額贖金,沒有什麽比他更适合規則十四了。
至于姜曜,或許規則十二更适合她。
第一天在樓梯間,程葵這樣的小丫頭片子能想得到用錢賄賂姜曜嗎?她最終毫發無傷地回來,靠的是什麽,很顯然是一個順從。
後來程葵為什麽在姜曜面前都能得到好臉色,還不是之前她把何威威在超市看到的那一幕彙報給姜曜的緣故。
谄媚,這應當叫谄媚了。
這種程度,這種程度……
張家河拳頭捏緊,身體因用力微微顫抖。
他也做得到!只要能活下去,他願以姜曜馬首是瞻,哪怕是給她下跪道歉,也要争取到這個機會!
白天那點得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既然她當時放過了自己,就證明自己沒有真正踩線,他有機會!
至于可能對應着規則十五的物業……挺不直腰杆大聲說話的縮頭烏龜,張家河不考慮他們。
何威威看着面部已經完全扭曲的張家河,本就膽小的他心中生出無限的恐慌,甚至有一瞬間産生了和張家河分開行動的想法。當然,也僅僅是一瞬間。
“還記得嗎,程葵說過,有工作人員帶領可以進入居委會值班室。”張家河聲音幽幽,“現在還不到十點,我們趕去1棟完全來得及。”
臨了臨了,計劃忽然更改讓何威威手足無措,嗫嚅道:“要、要不跟趙澄櫻他們商……”
“跟他們商量?”張家河打斷他,“覺得他們聰明是吧,可你看看他們,會管我們的死活嗎?別再指望別人了,關鍵時刻只有自己靠得住!”
何威威不說話了。
他想起了趙澄櫻捏在手裏從頭到尾都沒見光的五千塊錢。
時間只剩七分鐘,張家河轉身就走,何威威趕緊跟了上去。
九點五十五分,張家河帶着何威威沖進去的時候,居委會的工作人員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
看到闖進來的不速之客,熱心大媽下意識擰眉毛,等看清來着面容,又笑逐顏開。
她可還記得陽陽說的,這些人手頭有兩萬塊錢呢,白天收了一萬,這還有一萬……怕不是財神爺來了!
“這麽晚了兩位還特意趕過來,是有什麽事啊?”
話這麽說着,她都準備好把續簽房租的合同拿出來了。
只聽面前有些氣喘的中年男人重重吸一口氣,開口:“你們快下班了吧,不好耽誤你們正常休息的時間,麻煩帶我們去值班室吧,我們和值班人員慢慢說好了。”
大媽的笑就這麽僵在臉上,“……你要辦的事情很麻煩?”
張家河此刻背水一戰,眸中堅定讓他周身氣勢攀升,身體挺得筆直,“是比較麻煩,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
一個人改變如此明顯,必然是攤上了不小的事情。
大媽有些猶豫,目光從兩人身上挪到牆面留下的挂框釘痕上。
如果置之不理,就違背居委會成立初衷了。
“行。”大媽咬咬牙,還是決定帶兩人走一趟。
距離十點還差半分鐘時,工作人員查看門窗水電,紛紛對還留在房間裏的大媽點頭致意,等到十點整,房間裏就剩他們三個了。
何威威不安極了,正想開口,大媽對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兩人先一步走出辦公室,她自己墊後,一手扶着門把手一手關上門邊的燈。
啪。
室內燈光熄滅,只靠走廊頂燈照明。
門緊跟着關緊,而就在門縫合上的瞬間,間隔或許不到一秒,何威威眼尖地發現本該是漆黑一片的門縫裏又亮起了燈光。
明明前一秒才關了燈的!
居委會大媽接下來的舉動更讓人匪夷所思,她沒有帶兩人往前走,而是反手又敲了敲面前這扇她親手關上的門。
“請進~”
當門內響起少女清脆的應門聲,何威威的大腦徹底空白。
大媽按下門把手,重新将門打開。
室內一片明亮,張家河按捺着心頭的激動走進去,一眼看到坐在正對門單人沙發上的姜曜,心一橫快走兩步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單驚到何威威,就是見多識廣的大媽都驚訝了。
下跪不少見,一進門二話不說就下跪,這位還是頭一個啊!
姜曜還在縫娃娃的手頓住,目光落在膝行向前的中年男人身上。
張家河雙眼通紅,雙手往前啪地一放,腦袋下壓行了個大禮。
“今天白天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不自量力想要算計您,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次,拜托了!”
何威威呆若木雞地站在旁邊,已經完全石化了。
姜曜淡淡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起身,走到後方空無一人的格子工位裏,随後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個紅色的袖章。
“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袖章,大媽下意識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別在左臂上的袖章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冷汗瞬間從額頭滑下。
她顫抖着接過新袖章,在白熾燈光下微微發青的臉上出現劫後餘生的喜悅。
“是我大意了,謝謝陽陽。”
“不用客氣。”姜曜擺擺手,“快回家吧,大叔還等你呢。”
大媽笑了笑,沒再多話,別好袖章後快步離開。
還匍匐在地上的張家河心中既緊張又興奮,緊張在于他對姜曜原諒自己這件事沒有十足的信心,興奮在于姜曜對自己人,是真的不錯!
姜曜回到單人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
“說吧,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忽然放下你成年人的身段來這裏給我磕頭的目的是什麽?”
張家河不敢再糊弄人,如實道:“我不想死,所以想來投靠您,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的,只要能讓我活下去,幹什麽我都願意!”
“可我不缺人給我幹活呀,你看起來……”
張家河感受到姜曜打量的視線在自己頭頂盤旋,下一秒帶着蔑視的聲音像是一把刀完全攪碎他心底僅存的一點點自尊。
“也不像是能幹什麽活的樣子。”
張家河咬牙,擡起頭直視明明坐在對面,卻十分高高在上的女孩,擠出聲音:“你……您說,我可以的!只要不死,什麽事我都做得到!”
嗯,這副坦率的樣子倒是比之前見過的幾面順眼多了。
姜曜又在娃娃身上縫了兩針,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那就請……給我一支玫瑰吧。”
魂不守舍的何威威猛地擡頭,張家河瞳孔驟縮。
玫瑰?
——如果有人請求你給他一支玫瑰,一定要滿足他。
規則跳入腦海。
姜曜微笑,放下翹起的腿,身體前傾俯視腳邊的男人。
“做得到嗎?”
“做、做的到!”
明明她的語氣起伏不大,張家河卻不由自主地結巴了,下意識給出肯定的答案。
“好,那你們就出發吧,我會在這裏等你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內把花交到我的手上,就算你過關。”
“是!”
張家河從地上爬起來,餘光去找何威威的位置,往左一看才發現沙發上居然還趴着一個人,正是生死不明的程葵。
只見被繃帶包裹了大半個身體的女孩腦袋枕在一個柔軟的小枕頭上,面朝着他們這邊,眼簾閉合呼吸平緩,俨然是睡熟了。
不是避免他人尴尬裝睡,是真的睡着了,她吃的止痛藥裏本就有安眠的成分,畢竟睡得越深,痛苦就越少幾分。
猜對了!
張家河心中又是一喜,果然那些話是求救而不是求饒!
“那個,能不能……”他用熱切的眼神看向姜曜,小心翼翼道,“能不能也給我們一個紅袖章,你知道的,我們應對危險的能力不好,怕拿到了玫瑰,也沒辦法将它好好地帶回來。”
居委會大媽發現臂章不見了那麽驚懼,收到姜曜新給的袖章又如此欣喜,想來帶上袖章是能對危險起到一定的防護作用的。
姜曜沒有拒絕,指指格子工位的抽屜,示意他自己拿。
張家河欣喜若狂,道兩聲謝,拉開抽屜抽出一個紅袖章緊緊攥在手心裏,也不敢再多要,直接把抽屜合上了。
示意何威威跟他走,一步步走到門口時,張家河想了想,回頭小聲确認:“如果我們拿到了玫瑰,能不能和她一樣,一直留在值班室裏為您效命?”
姜曜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程葵放松的睡容,嘴角上揚,垂眸掩蓋眼底飽含趣味的目光,欣然點頭。
“可以。”
張家河大松一口氣,一把扯了邁不開腿的何威威出門。
被拖着走出好幾米,離開從101出來的走廊後,何威威鼓足勇氣甩開了張家河的手。
“我、我覺得她不懷好意,她的話也、也不值得相信。”
他都看到了,那個女孩的笑容裏滿是戲谑狡黠,照做肯定會被耍!
張家河狂熱的神情冷卻,看向他的目光冰涼如水。
“只有半個小時所以沒時間廢話,我只問你一句,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去搏一搏?”
他的姿态咄咄逼人,何威威頭皮都是麻的,心裏再度生出屈從的念頭,可到了頭,終究還是對未知危險的恐懼蓋過了張家河帶來的壓力,他用出全身力氣說出分道揚镳的話:“我就不去了。”
爛泥扶不上牆。
張家河冷笑一聲,也不勉強,點點頭道:“行,那我們就此別過,不過今晚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別跟趙澄櫻他們多說了,要是實在忍不住去讨好他們,不如想想他們到底是怎麽對待你的。”
說完張家河拐彎,直接走入樓梯間。
他只知道一個地方有玫瑰,姑且先試試這棟樓爬到頂,能不能再去玫瑰園一次!
何威威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衣角,在回12棟樓下帳篷裏和另一個龌龊的想法中間搖擺一陣,最後邪念占了上風。
他看看剛拐過來的走廊口,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打氣,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又走了回去,最後在走廊中間的位置停下來,抱住胳膊倚在雪白的牆面上。
去取玫瑰一定會遇到危險,而他只是借光在這門口站着不礙事的話,裏面的小怪談就是看在程葵的面子上,也應該不會特意對自己下手的吧……
可惜,他猜的不算錯,卻也只猜中了一半。
猜對的一半是姜曜确實懶得對他下手,猜錯的一半則是目前還沒有人能在姜曜不樂意的時候占到她的便宜。
順着突然響起的笑聲方向看去,何威威僵硬的腦袋與身體呈九十度轉角,呆呆地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門口的小怪談。
女孩漂亮的大眼睛此時蒙了一層薄薄的陰霾,聲音中也裹上了寒意。
“小結巴挂件,你這麽做就有點不地道了哦。”
說完,也不等何威威反應,她探出來的半個身體縮回門內,然後輕輕地一記關門聲,門縫底下透出來的光亮,熄滅了。
何威威慌了,怕這是她做法的前奏,不敢再在原地待下去,拔腿就往外跑。
一口氣沖出去,直到離1棟遠遠的,才按着自己起起伏伏的胸口停下來。
夜間的涼風輕輕拂過額際滲出的汗水,何威威一摸,觸手一片冰冷。
他茫然地環顧四周,深夜裏的文明小區除路燈外不見任何光亮,十二棟樓每棟樓那麽多的住戶卻沒有一個房間點燈,漆黑的樓房仿佛十二座存在百年的古墓,而他像是誤入此地的游魂,一個不經意就會被其中任何一座碑吸走,成為夜晚陰風中獨特的養料。
何威威又後悔了。
他應該和張家河一起去取玫瑰的,無論多麽危險,好歹那危險不會只沖着他一個人來。
跑吧。
找個角落躲起來,總也好過在這寬敞的路面上成為衆矢之的。
一路狂奔回到12棟樓下,走到放置了帳篷的草坪上,他也沒有心情再搭什麽帳篷,只是将卷成一團的布料展開,拖着東西藏進最昏暗,燈光幾乎照不見的角落裏,勉強找到一個口子,頭朝內就往裏鑽。
整個人都鑽進去,确保沒有任何肢體暴露在布片外,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自我安慰。
沒事的,只要他不亂動,不發出聲音,就不會有人知道他躲在這裏,也就不會被怎麽樣。
他靜靜地趴着,匍匐着,聽着外面一切風吹草動。
沙沙沙。
那是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嗚嗚嗚。
那是風穿堂而過的聲音。
噠,噠,噠。
那是……腳步聲!
何威威頭皮一緊,死死咬住後槽牙。
別動,別動,他不會發現你,他看不見你,你已經和黑暗融為一體了,他只是路過,路過!
過了一會兒,聲音消失了。
何威威告訴自己,看吧,果然只是路過而已,什麽事都不會有。
然而,下一秒,一道冰冷的,略有些耳熟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無比清晰。
“垃圾。”
“清理垃圾!”
“垃圾。”
“清理垃圾!”
“垃圾。”
……
起初還算正常的聲音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尖銳,當什麽東西觸碰到自己的身體時,何威威再也憋不下去了,一把揮開蓋住自己的帳篷喊道:“我不是垃圾,我不是垃圾,我是人……”
微弱的光線中,何威威對上男人普通又蒼白的面容,那件從不離身的藍色馬甲在陰影裏詭異地泛起暗紅的色澤。
“垃圾。”
一只手穿破溫熱的胸膛,打斷未出口的所有話語,何威威瞳孔放大,想起規則九的同時也聽到了永遠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句話。
“清理,垃圾!”
十四樓。
張家河又站在了玫瑰園入口。
夜深人靜,籬笆上挂着的牌子換了個,用俏皮的花體字寫着“主人休息中哦”。
他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出發到現在,過去十分鐘了。
本來可以不用花這麽長時間的,只是中間他聽到了數次電梯啓動發出的叮叮聲,為了謹慎起見他每一次都選擇了在中段樓梯暫做停留,因此耽誤了不少時間。
好在上來這一趟,也就只花了十分鐘而已。
下去的時間再算個十分鐘的話,他還有十分鐘可以拿到玫瑰。
籬笆只是半人高,他将手放在籬笆門上,身體微微往裏探,隐約能夠看到花叢後方散出的黯淡光暈。
光源應當來自于坐落在東南角上的木屋吧。
張家河如是想。
視線從遠方收回,落在探出籬笆的一叢玫瑰上。
或許是入了夜的緣故,上一回瞧見開得飽滿的白玫瑰花瓣包了回去,好像時光倒流回到花骨朵時期,尖尖的頂兒,嬌嬌俏俏的也很好看。
不用進門,他也可以獲得一朵玫瑰。
腦海中忽然生出這樣一個念頭。
張家河咽了咽口水,摸摸自己的口袋,确認自己已經身無分文。
僅剩的錢都用來買帳篷了。
他心中有些懊悔,本來要是有錢,他先把錢夾在籬笆上,再摘一朵花也就不算偷了,可現在……
他不敢進去,不敢面對吵醒玫瑰園主人後的風險,也怕遇到那個陰陽怪氣的丹鳳眼。
一朵,他只要區區一朵而已。
張家河雙眼死死盯着探出籬笆的白玫瑰,在心中不斷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玫瑰園裏有數不清的玫瑰,他只摘最不起眼,連太陽都不怎麽曬得到的一朵,還是交給玫瑰園主人的好朋友,應該沒關系的吧?
他的目光越來越灼熱,手跟着伸出去。
沒關系的,不會有人發現,也不會有人在意。
手指觸碰長滿小刺的花莖,剛開始用力時,因指腹老繭的存在并不怎麽痛,張家河抿緊嘴唇,一鼓作氣掰折!
“啊——”
劇烈的疼痛猛地襲來,張家河無法控制地痛叫出聲,身體顫抖如篩糠。
最讓張家河驚懼顫抖的不是來自□□的劇痛,而是眼睜睜看着面前嬌嫩的花骨朵打開露出尖利的獠牙,将自己伸出去的手一口咬斷!
“不——”
鮮紅的血液噴灑而出,将雪白的花朵染成猩紅的顏色。
張家河想跑,可眼前卻因為極度的痛苦而陣陣暈眩,根本看不清離開的方向,萬念俱灰之際他将斷臂上的袖章扯下,朝前呲着尖牙朝自己撲過來的食人花扔過去。
食人花們表現出了相當的靈性,一個扭頭躲開袖章不讓自己髒污的嘴觸碰到它,又一個轉身用幹淨的枝葉将袖章拍入幹幹淨淨的玫瑰園內部,而後目标明确地繼續撲向自己的獵物。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我不……”微弱的,不甘心的,沒說完的遺言淹沒在可怖的咀嚼聲中,四周很快恢複寂靜。
生吞了一具鮮活□□的白玫瑰花瓣只在進食過程中變紅了一會兒,進食結束後又恢複成了雪白的模樣。
滴落在地面的血痕也被墨綠色的葉片一一抹去,不留任何痕跡。
玫瑰園中央響起一聲幸災樂禍的嘆息。
“哎,不問自取可不符合岳家家訓,不會被寬恕的哦。”
“嗯。”
啪的一聲,沈當歸按亮手電筒,人造光瞬間照亮方圓三米,他和脫下帽子沒戴口罩的傅醒眼對眼。
“……你大半夜的來幹什麽,不會只是為了護送新鮮的花泥過來吧?”
傅醒目光落在身前即使沒有打開也看得出美麗的紅玫瑰上。
“姜曜想要一支玫瑰。”
那只是混世魔王借刀殺人的托詞罷了,這都能當真?
沈當歸翻了個白眼,手卻爽快又熟練地攤開、伸出:“廢話不多說,一百。”
傅醒砍價:“十塊。”
沈當歸:“……好樣的,屠龍刀都給你學會了。”
傅醒:“玫瑰是岳諒的,跟你沒什麽關系。”
沈當歸:“那你這十塊是什麽意思?”
傅醒:“你打手電照明,讓我選中心儀花朵的服務費。”
回答得很好,好到沈當歸想免費把手電筒捅進他天靈蓋裏。
僵持數秒,交談的聲音再次響起。
“送一朵也太小氣了,這樣,一百,我服務你摘十一朵,湊個一生一世,這寓意多好。”
“……光棍也是十一。”
“你還怪講究……行行行,那十朵,十全十美可以吧!”
一張紙幣遞到手裏。
沈當歸喜笑顏開地塞進口袋。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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