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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公孫政面無表情,進入火把的照耀範圍,他腳步微微一頓,想借着火光看一看,這衣裳的下擺是不是太窄了一些。剛才,他邁過門檻的時候,險些絆到腿。

這小家夥走路本來就慢,還走走停停。方谧實在等不及,沖過去一把扛起來,踢開古樸厚重的木門,進了藥鋪。不是他粗魯,實在是背着藥箱、扛着人,騰不出手。

公孫政一字一頓:“放、開。”

方谧戲谑道:“怎麽,你真是妹妹,還要講究孟夫子的‘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

如果視線可以殺人,他現在已經被淩遲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子濃郁的藥味,還有木頭、草根腐朽的氣息。多種氣味混合,過于駁雜,以至于聞着有點苦中帶澀,澀中含香。非常特別,談不上好聞,也算不上難聞。

景澤正趴在坐榻上,又哭又笑。他身上的傷已經上過藥,手腳依然被侍衛按着。

方谧把小家夥擱在一邊,洗淨手,掌燈去看景澤。不知不覺,燈盞微微傾斜,變得越來越燙手,他漸漸地有些拿不穩,一滴燈油落下,方谧眼疾手快,用衣袖接住。

“後生,仔細燙手。”

傅掌櫃将油燈接過去,用陶土燈臺托着,高高地舉起。

“多謝。”

方谧随手将衣袖挽上去一截,繼續檢查景澤的傷勢。

直到這一刻,公□□意識到——方谧對所有傷病之人,可能都是一樣的細致、溫柔,有耐心。

借着微微顫動的燈光,方谧翻開景澤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仁,又提出幾個精神鑒定的常規問題,讓景澤回答。

初步診斷,景澤應該是一心讨好魏倩,渴望在仕途上再進一步。誰知反倒丢了官職,還被信陵君先杖責,再驅逐,從此前途渺茫。他受到刺激,情緒崩潰,觸發了“自我保護機制”,所以認知紊亂,行為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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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谧給他服下“朱砂蓮心散”,朱砂有定驚安神的功效,迷信的說法是“可以安魂魄”。蓮心能夠清心,降心火,這藥完美對症。

再配合針灸——鬼門十三針,專治百邪癫狂。可疏通心經,醒神開竅。對抑郁、狂躁、精神分裂等精神疾病都有顯着的療效。

經過方谧的治療,景澤看上去已經恢複正常。不過,朱砂含有硫化汞,不宜過量。還是要解開此人的心結、消除病因才好。

他好言寬慰:“景澤,你聰慧過人,膽大心細,天下都可去得。随便在哪裏做官,都能很優秀,何必這般頹喪消沉?”

然而适得其反,景澤猛男落淚:“魏公子的賢德,世人皆知。我因阿谀逢迎,被魏公子驅逐,名聲臭了,天下再無容身之地。”

毛公站在一邊,聽見這番話,嘿嘿一笑,将骰子高高地抛起,又翻手接住:“若是像公子一般的賢人,确實不會輕易地任用你。不過,身居高位者,也有不怎麽愛惜名聲的,你大可以去碰碰運氣。沒準臭味相投,就此發達了也說不定呢。”

燈影朦胧。景澤不吭聲,頹廢地趴着,不知在想什麽。

傅掌櫃哈欠連天。

毛公替景澤結清了醫藥費,問他:“王城是不能去的,你今晚住哪?”

“不知道。”

方谧合上藥箱,素白修長的手指按在粗糙的木頭紋理上:“要不先去草廬住着?目前,西廂房只有我和趙晨,還有一個在外邊買了宅子,從不回來。”他也準備買一套住宅,做做樣子。住在集體宿舍,終歸不太方便。

中等門客的住宿環境一般,雖然三個人擠一間房,起碼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毛公捋須沉吟片刻:“這樣也好。”

不知何時,方谧替公孫政描的眉,已經被公孫政用力擦掉了。小家夥站在燈下,影子拖得極長,周身散發出的氣息,頗有數九寒天、千裏冰封的架勢。被他冷冷地盯上一眼,連血液都快凍得凝結起來。

說好的帶小家夥出來玩,結果不但沒玩成,還把人晾在一邊。

方谧略有歉意,絲毫不計較公孫政的小脾氣,送他回去的路上,還設身處地,給他出主意:“阿政,你的傷已然無礙。不過,若我是你,就繼續假裝不能走路,這樣可以不去熱鬧的場合,避免公孫嘉沒事找事。兵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不被別人看穿虛實,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公孫政淡淡地問:“先生還懂兵法?”他的腿就是公孫嘉帶人打折的,恨歸恨,不過人在矮牆下,他早就學會隐忍,甚至不曾将心底的恨意表現出來。

方谧:“當然。”

他生活在信息大爆炸時代,什麽都懂一點。從女人月經期的注意事項,到某國總統的競選流程。從一株小番茄的種植,到星際多維空間站的構建,他都有了解過。

“請先生教我。”

公孫政不顧腿上有傷,也不管地面上還有馬糞,就要跪拜。

這年頭,坐是跪坐,所以跪拜是一種既恭敬,又相對平等的禮節。跟元明清的跪拜不是一回事。

方谧一把扶住小家夥,再次扛起來。“地上髒,我教你便是。”臨近質子府,仍然把公孫政的眼睛蒙上,放在方壺山居,送回小院。

結束當牛做馬的一天,方谧回到草廬,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信陵君親自來請他,禮數周到。

這委實有些突然,他好像什麽也沒做,就升級成為上等門客,還“配備公車、分配住房”。

待遇如此優厚,方谧卻沒有立即接受,他慢條斯理地問:“公子,如果我沒記錯,君子六藝,我還有三項不曾展示。”

信陵君态度溫和:“無知一直鬧着要拜先生為師。燕相栗腹曾對先生贊不絕口,毛公也極力舉薦。只當一名上客,可能還委屈先生了。無知年幼,還請先生嚴加管束,将師道威嚴立起來,該罰就罰,該打就打,莫要讓他行差踏錯。”

這,妥妥地封建大家長。對別人和顏悅色、和藹可親,對嫡孫卻無比嚴厲,動辄上家法。

方谧泰然自若:“不敢當。我待魏倩,就像待自家弟弟一般。自然是希望他一切都好。”

信陵君微微一笑,一派雍容儒雅:“那先生是答應收無知為徒了?”

其實,趙國的公子偃也想招攬方谧。如果是魏無知,被各方勢力搶着拉攏,一點都不奇怪。然而,一個還在學習啓蒙讀物——《史籀篇》的少年,卻通曉醫蔔星象,還能驚動這麽多權貴,就很不尋常。此刻,信陵君對這個少年,有着十二分的好奇。

方谧微微颔首:“恩,待我選個吉日,再行拜師禮。”這屬于神棍的職業病,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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