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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從被朱大俠叫醒，到現在，方谧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就算是把人當毛驢用，都不帶這麽折騰的，他是真的困倦。

夏日午後，難得尋到一片陰涼，他靜靜地倚着杏子樹，渾身的瞌睡蟲都在叫嚣，迷迷瞪瞪地瞥了老頭兒一眼，險些又睡過去。

“後生，不要靠着樹睡覺。此地多蟲蛇，毒蟻喜歡在樹上築巢，成群結隊，爬到身上，可不是鬧着玩的。”

方谧這才驚覺：胳膊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爬來爬去，癢癢的。他撈起袖子，抖掉了兩只紅螞蟻。

這個季節，杏樹果實累累，呼吸間都是清香微甜的杏子味。不僅引來了螞蟻，還有鳥雀。

“多謝老伯。”

這位老大爺生得清癯，精神矍铄，還是個時尚達人。他穿着最新潮的彩條紋錦深衣，不是曲裾，而是直裾①。壓衣角的玉佩上，懸挂着近來最流行的水晶瑪瑙串裝飾。

方谧擔心身上還有螞蟻，幹脆站起來，甩着袖子跳了跳。他喬裝改扮，怕被認出來，沒有佩戴驅蟲的香囊。

老頭兒吹着胡子，把眼睛一瞪：“什麽老伯？小子，你自稱是老夫門下的弟子，卻不認得老夫，這是什麽道理？”

方谧很想翻白眼，他冒充鬼谷弟子，臉皮已經很厚。這人從哪裏冒出來的？居然好意思以鬼谷子自居！

開什麽玩笑？鬼谷子是孫膑、龐涓的師父，要是還活着，保守估計，至少一百五十歲。以時下的養生術，估計達不到老道士那般高壽吧？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這個假弟子，遇見了假師父。這年頭，鬼谷也太吃香了。

管他是誰，先撇清關系再說。

方谧展袖作揖：“實不相瞞，在下并非鬼谷弟子，當初是為了救人，才借鬼谷先生的盛名一用。如有冒犯，還請先生見諒。”

鬼谷子捋須微笑：“瞧瞧，這就是緣分。老夫觀察你很久了，你是天生的兵家。老夫決定将錯就錯，收個關門弟子。”

方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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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的兵家？他哪裏有什麽兵家天賦！除非是打三國策略游戲，半個小時就能打完一場“赤壁之戰”，他才有那個閑情逸致，出謀劃策。現實中的戰役，動不動就打個一年半載的。這年頭，衛生條件差，很多百姓身上都有虱子。別說給人獻計獻策，哪怕讓方谧在軍營裏住着，光吃飯不做事，待上一個月，他都受不了。

這個老大爺有一種迷之自信，難道真是鬼谷子出山打假，卻中途改變主意，想收弟子？

“抱歉，鬼谷先生。其實，對于兵家的學說，我只知道一丁點皮毛。我想學法家。”俗話怎麽說來着？他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小子，別太謙虛。老夫聽過你講解《孫子兵法》，‘攻城之法，圍三缺一，以亂其意。克敵之法，正守奇攻，以挫其志……’②說得非常好呀，堪稱天賦異禀。”

這番話确實說得通透漂亮。問題是：這是郭嘉說的，被記載在《兵書要略》之中。方谧只是一個搬運工。

都是全息三國游戲惹的禍，由于體驗過于真實。方谧玩了好幾年，次次角色扮演軍師，以至于兵法什麽的，他能說得頭頭是道。

這個疑似鬼谷子的老頭，還挺有眼光的。可惜，真正讓他動了收徒之念的人，應該是曹操的謀士——郭嘉。

方谧不忍心讓老先生空歡喜一場，打算說清楚。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那些兵法要略，記載在一卷殘缺的兵書上，我只是轉述而已。”

“哦，兵書殘卷，能否借給老夫看一看？”

“原書早已遺失，我就記得那幾句。”

鬼谷子扼腕嘆息，連聲說：“可惜，可惜了。不過，鬼谷需要你這樣的神醫，你是否願意拜入老夫的門下？”

方谧睡意上湧：“大可不必。我冒用鬼谷之名，理應賠罪，若是有人身體不适，需要醫治，容我休息一天，就過去，不收錢。”

“是這樣的，鬼谷沒有病人。但是，老夫的徒弟徐福，沉迷煉丹，經常炸爐。你的煉丹術不錯，指點他一下，老夫沒別的要求，不要炸爐就行。”

方谧：“……”

炸爐十分危險，甚至有可能毀容、殘疾。所以，徐福能平安地活到現在，是個奇跡。

“不會讓你白跑一趟，你不是想學法家嗎？老夫可以寫一封舉薦信，請韓公子非親自教你。”

韓公子非，韓非子！

方谧滿懷期待：“一言為定。”

抱歉，今天來不及寫了，我明天繼續。

直裾，一直到東漢，內衣改良，直裾才漸漸取代曲裾，成為主流服飾。

不過，先秦時期和西漢也是有直裾的。出土的戰國中期的直裾袍，有絹、紗、羅、錦等材質，領、袖、襟、裾均有一道緣邊，袖端的緣邊較為奇特，通常用兩種顏色的彩條紋錦鑲沿。

出土的齊國水晶瑪瑙串飾，其精美程度，絲毫不亞于諸侯的組玉佩。（組佩）

《兵書要略》先帝嘗言：郭奉孝（郭嘉）深通算略，長于觀心。常曰：“攻城之法，圍三缺一，以亂其意。克敵之法，正守奇攻，以挫其志。攻心之法，不攻而攻，敵自亂矣。”

“疑為間之根，所得不均，則疑；損失不等，則疑；責任不平，則疑；無故來拜，則疑；親疏有別，則疑；主強客弱，客疑；客強主弱，主疑；主客均等，皆疑；有疑皆可間。”（YYDS）

後遼東、潼關之事多有應驗。

看完這段記載，感覺奉孝對人心的洞察，簡直可怕。在我心中，他已經是個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