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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這年頭,車馬原本就很慢。跟鬼谷子結伴而行,這位老先生還是個享樂主義——他絕不啃幹糧,兩餐都要吃熱飯,要求有葷有素。到了晚上,花錢住客棧也行,找人家借宿也行,一定要有片瓦遮頭。
方谧也是個會享福的,何況朱家重傷初愈,需要休養。
反正也不急着趕路,方谧幹脆買來絹帛,利用零散時間,提筆将一些煉丹的時候,不建議一起加熱的原材料、大概率會炸爐的配方一一列舉出來。比如硝石、硫磺、加上蜂蜜或者木炭。就很容易炸的。
寫完,他還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錯漏,又補充上一些內容,包括:進行化學、物理實驗,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項。一些存在風險的實驗,需要準備的安全措施等等。
足足寫滿十幾張絹帛。請鬼谷子轉交給他的徒弟徐福。有了這份帛書指導,想炸爐都難。
等徐福把這些內容都背會、吃透了,不再搞高危操作,方谧再親自指導他煉丹。
三人一道,走走停停。每路過一座城池,一處鄉野,都要住一晚,品嘗當地的特色小吃。
于是,他們整整走了十幾天,才來到淄河渡口。
水邊紅蓼花開得正盛,站在一片紅蓼蘆葦之間,能遙遙望見對岸的小樓,以及遠處臨淄城的虛影。
恰好趕上汛期,河水的水位上漲。他們來得不巧,昨夜一場暴雨,大水沖斷了渡橋,此刻正在搶修,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修不好。
想要渡河,唯有坐船。
天色尚未大亮,依稀還能看見天上一抹殘月。
船不小,就是看上去不怎麽結實,也不穩當。方谧和鬼谷子上船的時候,船頭只微微一沉,水面上蕩開一圈圈波紋。朱家上船,整個船身都猛地傾斜,劇烈搖晃好幾下。船夫都被吓了一跳。
鬼谷先生沒站穩,險些摔倒。
方谧順手扶了他一把,“先生當心,上了年紀,盡量避免磕磕碰碰。”老人骨頭脆,特別容易摔傷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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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一拂袖袍:“啊呸!臭小子,你說誰上了年紀?我正當壯年,像你這樣的,我能打兩個。”
方谧:七十歲的壯年?行吧,你高興就好。
雖然古代是“人生七十古來稀”,不過,在方谧的家鄉,人均壽命一百五十七,七十歲确實還非常年輕呢。
“先生年富力強、孔武有力。”
“這還差不多。過來,給老夫捶肩。”
一邊捶肩,一邊随意閑聊,方谧驚奇地發現:這位鬼谷先生,不是傳說中的鬼谷子王诩。
鬼谷子這個名號,竟然是代代相傳的。他是第三代鬼谷子——黃石公。
鬼谷傳到黃石公的手上,已經有些沒落。第一代鬼谷子培養出孫膑和龐涓,第二代鬼谷子培養出了蘇秦、張儀,到了他這一輩,就一個徒弟徐福,還徹底養歪。
徐福完全沒有繼承鬼谷的衣缽,他既不是兵家,也不是縱橫家。反而沉迷方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方士。
第三代鬼谷子黃石公表示:老夫絕不認輸!老夫要游歷天下,尋找最優秀的兵家傳人。
方谧微微挑眉:所以,你後來把《太公兵法》傳給張良,還創造了一個典故——圯橋納履?
話說,張良散盡家財,雇傭大力士,刺殺秦始皇。失敗之後,他僥幸逃脫,藏身下邳。
有一天,張良在圯橋上悠閑從容地散步。他不疾不徐地走着,沒招誰沒惹誰的。前邊有個穿着粗布衣裳的老翁,故意把鞋子丢到橋下,回過頭,望着張良的方向,一點都不客氣:“小子,下去把我的鞋子撿上來!”
張良略微詫異,左右一看,這附近沒別人,不用懷疑,那個老頭兒就是在喊他,而且态度十分惡劣。
張良的第一反應是:真想揍這老家夥一頓。不過,由于對方年老,不抗揍,說不定一拳下去,就得賠償巨額醫藥費。張良最終還是強行忍住火氣,他走下橋,把老人的鞋子取上來。
萬萬沒想到,這老翁還來勁了,理直氣壯地說:“給我穿上。”
張良覺得,既然已經幫別人把鞋子撿回來,那就好事做到底,他長跪着替老者穿鞋。
老人直接伸出腳相就,等鞋子穿好,大笑數聲,揚長而去。
張良驚呆了——他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如此無禮之人!目送老者漸漸走遠。
那老翁走出将近一裏路,又折回來,微微點頭,對張良說:“孺子可教矣。五天之後,天明時分,來這裏見我。”
張良認為這個老人的行為很奇怪,可能不是一般人,他下拜行禮:“好的。”
五天之後,張良來到圯橋上,發現老翁已經先到了,氣呼呼:“小子,你和老人相約,卻比老人來得還晚,怎麽能這樣呢?五天後再來!”
就這樣,五天又五天。直到第三次相約,張良不到半夜就爬起來,先去圯橋上等着。
河水悠悠,向東流去。這一次,過了一會兒,老者也來了。他非常滿意,笑眯眯地說:“正應該如此。”
老頭拿出一套書,交給張良,“研讀這個,你就可以成為帝王之師了。”
張良拜謝,追問老人的姓名,老人擺擺手:“十年以後,你将建功立業。十三年後,你會在濟北見到我,谷城山下的黃石就是我了。”
天亮以後,張良一看書名,原來是《太公兵法》……
這個故事有幾分真,幾分假?方谧不清楚。不過,黃石公确實不拘禮儀,他是個疏狂落拓的時尚老人。
船已經行駛到河中央。木漿劃水的聲音,渡口那邊,纖夫拉大貨船的號子聲,還有遠處高樓上的歌聲,被風一吹,都混成一團,有些渺渺茫茫的,聽不真切。
朱大俠在北方長大,暈船,八尺長的大塊頭,直接變成一只病貓。臉色蒼白,精神不振,緊緊地抱着他的劍,縮成一團。這把劍的劍鞘遺落在戰場上,劍身用黑布纏繞起來,看着很是扭曲變形。
“不要盯着水面。”
方谧為朱家按壓穴位,幫助他緩解暈船的症狀。
在河面上晃晃悠悠許久,終于上岸,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此時的齊國都城臨淄,鄰近渤海,兼具魚鹽之利。因此經濟繁榮,百姓富庶。各種小作坊——冶鐵、鑄錢、制陶、紡織等,遍布城內城外。其繁榮程度,很可能是戰國第一。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把自家徒弟養歪的黃石公,他竟是一位稷下先生。在稷下學宮任教。兵家、縱橫家的弟子,只要來這裏求學,都可以算作他的學生。
方谧:總算明白鬼谷子的弟子,為什麽數不清了。
不得不承認:齊國比較重視學術。
稷下學宮位于臨淄城的稷門之外。
在這裏,不僅有百家之首的“儒墨顯學”,還有道家、法家、名家、兵家、農家、雜家、陰陽、縱橫等諸子百家,他們互不統屬,自由地教學。百家争鳴,蔚為大觀。
稷下先生待遇優厚。
就拿黃石公來說,他擔任稷下先生,享受“上大夫”的俸祿,住着官方分配的宅子,高門大屋,十分氣派。出門還有“公車”接送。雖然不參政,但是可以議論政事。
再次安頓下來,方谧美美地睡了一覺,挽起袖子燒大餐。鍋裏的熱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他的手指修長白皙,環在刀柄上很好看,靈巧地切着鲅魚,留下一副完整的魚骨架。
鲅魚餃子、白灼文蛤、原殼鮑魚、香酥雞、百合香芹、山珍野菌湯先後出鍋。
這年頭,是分餐制。方谧、朱大俠、黃石公各自占據一張食案,享用美味佳肴。
朱家悶着頭,一陣猛吃,風卷殘雲。
黃石公慢條斯理地吃着白灼文蛤,忽然稱贊一句:“鮮嫩爽滑,味美多汁。要我說,這東西比西施的舌頭還香嫩。”
這個老不修,難怪把徒弟帶歪了。
方谧:忍不住開始懷疑稷下學宮的教學質量。
飯後,黃石公寫好推薦信,交給方谧:“去吧,韓公子非,就住在稷下學宮。”
方谧疑惑:“韓公子非,不是應該跟着荀子,在楚國的蘭陵嗎?”後世的專家考據推測——在這個時間段,荀子是蘭陵令。當然,之所以是推測,就是因為缺乏史料,無法确定。
黃石公幽幽一嘆:“幾年前,楚國的春申君聽信讒言,罷免了荀卿的蘭陵令。荀卿先去趙國,被封為上卿。今年春天又來齊國,這是他第三次出任學宮祭酒。”
當野蘋果熟透的時候,方谧已經拿着推薦信,住進韓非的隔壁房間,厮混了十幾天。
他很想送韓非一枚松塔鑰匙。怎麽說呢?韓非有強迫症,需要心理治療。
可能是由于口吃,往往一開口就惹來各種譏諷嘲笑,韓非從小就不愛說話。他總是一副清冷矜貴的模樣,還格外沉默寡言,從不參與師兄弟間的調笑。
他的深衣曲裾永遠整潔垂順,跪坐的姿态永遠優雅端正,全身上下,連一根頭發絲看上去都十分妥帖,挑不出一丁點兒失儀的地方。他面前的幾案上,竹簡、硯臺、筆墨等物品也都擺放得十分整齊。上課的時候,獨占一張竹席,和其他人有一種微妙的距離感。
對此,韓非的同門師兄弟誤以為——韓非出生高貴,瞧不起他們這些庶人。
這是何等的誤解?韓非跟同門師兄弟之間的隔閡居然已經如此嚴重了。
方谧改變主意了,他不僅要給韓非治療口吃和強迫症,還要拜入荀子門下,改變韓非的處境。
鬼谷子稱號代代相傳,傳給黃石公,是我的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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