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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燕國的使臣荊軻，帶着燕國督亢地區的地圖，秦國叛将樊於期的人頭，以及價值千金的禮物，拜訪昌平君。

刺殺秦王政的第一步——讓大秦的相邦昌平君相信：不必大動幹戈，去攻打燕國。燕王喜畏懼秦王政的威儀，心中已經萌生投降之意。燕王喜自願成為秦國的臣子，定期繳納貢品和賦稅，只求保住先王的宗廟。當然，由于內心太過恐懼，燕王喜不敢親自陳情，委派荊軻替他出使秦國。

不管昌平君信不信，反正荊軻的演技很到位。

而且，荊軻代表燕王喜向秦王政稱臣，不是一件小事，在這個時代，必須舉行隆重的儀式——秦王政換上玄冕，安排了九位禮賓司儀，在鹹陽宮接見荊軻。文武百官都換上簇新的禮服，依次入殿觀禮。宮廷郎衛守在殿外。

鼓樂聲中，荊軻雙手捧着一只匣子，裏邊是樊於期的頭顱。秦舞陽手捧地圖，按次序上殿。

原本是極其莊嚴肅穆的場面，然而方缭站在宮殿前的臺階上，目不轉睛地盯着臺階下邊的秦舞陽，似乎對他手中的地圖非常感興趣。

秦舞陽陡然變了臉色，看上去十分恐慌。

文武百官驚奇地發現：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秦舞陽已是滿臉冷汗。

荊軻回頭，對秦舞陽露出一個充滿安撫意味的笑容，邁着小方步上前，拜倒，向秦王政謝罪：“北方蠻夷地區的人，沒見過天子，因此震驚懼怕，希望大王多多包容，讓他完成使命。”

秦王政狐疑地看了看方缭，方缭一向不怎麽遵守那些繁文缛節，但在如此莊重的場合，作出失禮的行為，還是第一次。

難道先生懷疑秦舞陽有問題？

在秦王政的示意下，郎衛攔住秦舞陽，不讓他上殿。秦王政清清嗓子，對荊軻道：“取秦舞陽所帶的地圖來。”死人頭顱有什麽好看的，他要看地圖——都是朕的江山。

以下是“荊軻刺秦”的現場直播——那一瞬，圖窮匕見。但見荊軻的左手倏地向前一探，緊緊地拽住了秦王政的衣袖。右手抓起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秦王政。

秦王政反應敏捷，猛地抽身後退，只聽“刺啦”一聲，衣袖硬生生扯斷。秦王政握住劍柄。然而“秦王之劍”辘轳劍太長了，一時難以拔出。

突發意外，公卿百官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依照秦法，沒有秦王的命令，無論是殿內的大臣，還是殿外的郎衛，都不能越過層層臺階，靠近王座，那樣會人頭落地的。而且臣子上殿不能攜帶兵器，衆人赤手空拳，驚愕又無措，根本就來不及護駕。

危急時刻，侍醫夏無且擲出藥囊，砸了荊軻一下。秦王政趁機拉開距離，繞着柱子跑。

荊軻的基礎屬性“命中”偏低，秦王政閃避全開，有驚無險。

方缭十分無奈，玄端禮服太長，衣擺拖曳在地上。他第一時間就想上前保護政哥，卻被驚慌失措的同僚踩住衣擺，險些耽誤大事。他徒手撕掉過長的衣擺，口中喊着“王負劍！”，翩然躍上臺階，徒手壓制住荊軻。

這時，秦王政聽見方缭的提醒，将辘轳劍負在背上，拔劍出鞘，幹脆利落地一劍削過去。雪亮的劍光一閃而逝，荊軻的左腿被斬斷，倒地不起。他舉起匕首，向秦王政投擲。

方缭眼疾手快，飛起一腳，匕首被他踢偏，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擊中了柱子。其實，以荊軻的命中率，方缭嚴重懷疑，就算放任不管，荊軻也投不中。但他不敢拿政哥的小命賭概率。

政哥被激怒，連連揮劍，荊軻的身上瞬間多出八道口子。

方缭：“……”

千萬別說這就是他教給政哥的太極劍。

方缭用衣袖掩面，擋住兩滴飛濺的熱血。百官一擁而上，将荊軻活活打死。

秦王政面無表情，氣場越發孤冷。他壓下小情緒，賞賜夏無且黃金兩百镒。方缭等人也皆有賞賜。另外，相邦昌平君、中庶子蒙嘉，因為收受荊軻的賄賂，替刺客引薦，導致秦王政遇刺，被貶斥離開鹹陽。昌平君搬出相府，遷居郢地。由王绾接任相邦一職。

新任相邦和方缭缺乏默契，辦事效率不高。

方缭差一點被文書活埋。他掐着日子等幫手，算一算，最多再過一兩天，魏無知就該到了。

架子上擺着一套青瓷茶具，一套白瓷酒具。都是魏無知派人送來的。他替方缭打理産業，召集數十名陶匠，經過反複實驗，終于燒出優質的瓷器。外加琉璃、海鹽等生意，可謂日進鬥金。

方缭想不出應該拿什麽獎勵徒弟，他推開軒窗，清風送來絲絲縷縷的甜香。

時值金秋，殘荷紅衣半褪，桂花盛開。

有了！桂花糕、桂花酒、桂花露，魏無知一定會喜歡。

國尉府的奴仆，全部接到一個奇怪的命令——采摘桂花。

張良采集桂葉和桂花，懸挂在方缭的馬車上，芬芳馥郁的氣息，讓人身心舒暢。方缭斜倚着竹木小幾，給張良和趙佗講故事：嫦娥、月宮、桂樹……

作為未來的南越武王，趙佗是個善變的小機靈鬼。子嬰、王離、張良都被他耍過。扶蘇更是被哄得團團轉，趙佗失手打碎了鄭姬心愛的水晶宮燈，扶蘇怕他受罰，站出來背鍋。這孩子給扶蘇當伴讀，也不知是好是壞。

張良看起來聽話，實則一直在乖巧小徒弟，和幕後黑手之間反複橫跳。他瞞着方缭，努力地創造刺殺秦王政、并且全身而退的機會。

這倆熊孩子，沒一個省心的。對比之下，魏無知簡直是一條錦鯉。

廷尉府近在咫尺，方缭按了按眉心，挑起車簾。昨天晚上，李斯讓人送信請他過來一趟，據說有驚喜。

方缭拖着兩條小尾巴，穿過曲徑回廊。

“師兄，你确定是驚喜，不是驚吓？”

李斯笑盈盈地搬出一個酒壇子，拍開泥封，一縷醇香沁人心脾。

是蘭陵美酒。

看來，公務繁忙的官員不只方缭一個，李斯也吃不消，請了幫手，還是蘭陵學館的同窗。

下一刻，在花廳中打瞌睡的青年聽見動靜，哼哼唧唧地爬起來，竟是小師弟張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