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邪神的新娘
邪神的新娘
深坑裏黑漆漆的什麽也瞧不清楚,替天道的衆人如臨大敵,修為淺的那些人從旁邊的幾輛山地車裏找出槍炮逐一分發。這些槍炮經過特制,彈藥裏混合烈陽血,專門用來對付妖邪。
深坑的四周已經被替天道的人裏三圈外三圈圍得滿滿當當,他們屏氣凝神,只等一聲令下。
南羽被兩條觸手托到深坑的洞口時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終于看到了久違的天空。
當然,其實被替天道的人推進深坑也沒多久。
但黑暗能讓時間變得漫長,尤其深坑中那些不斷變得粘稠水漬,會把人的恐懼值拉滿。
南羽沒想到觸手能延伸這麽長,長到可以把她托出深坑。
她的腦袋冒出深坑邊緣那些黑霧時,思考如果深坑邊緣有替天道的人,她是不是該仰天大笑三聲,吼一句: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但這太過沙雕,毫無氣勢可言,對方可是把她關進棺材又扔下深坑的大惡人。
要有個拉風的出場才對,南羽腦海裏過了一遍小說裏看過的那些反派出場時的經典發言。
比方:敢傷我,找死!
或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以及:傷我者十倍百倍奉還。
反派經典語錄太多,南羽還沒找到一句适合自己的,身體已經冒出了黑霧,入眼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還有深坑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扛着長槍短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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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迎接她的?
南羽抱緊懷裏的小螃蟹,那些酷拽霸的語錄全都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了。
替天道的人也受驚不小。
這女人怎麽會完好無損的從深坑裏出來?她不該是被失去意識的妖邪吞掉嗎?
不對,她長出了三條觸手。
她,她竟然異化了?
不怪替天道的人這樣震驚,小螃蟹腦袋太小,被南羽抱在懷裏毫無存在感,它身上那三條觸手又一根比一根粗長,托着南羽站在半空,任誰看到都覺得觸手是從她身上長出來的。
震驚片刻後,領頭的老和尚最先反應過來,他聲音中氣十足地大喊,“她已經異化,不是人類,被妖邪寄生和妖邪一體,殺了她。”
小和尚了真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一步,腳下沒站穩一個踉跄跌倒在地。
一側站着的白丙對小和尚這種懦弱反應嗤之以鼻,“她難道就是喜歡上了你這種知難而退的性子?”
之前南羽貶低白丙的事令他一直耿耿于懷,白丙自認各方面都比了真強太多,那個女人竟然棄了珍珠選魚目,呵。現在看到了真這樣,他更加無語。那女人把他和這懦弱的家夥對比,一定是眼瞎了。
小和尚不回應,他盯着黑霧上站着的南羽,像是被吓壞了,唇齒哆嗦,一個完整的音節也說不出來。
但就在白丙把槍對準南羽扣下扳機時,小和尚猛地撲過去阻止白丙。
他朝南羽的方向大喊:“回去,別出來!”
槍聲如海浪一瞬間席卷所有人的耳膜,小和尚的聲音被槍聲淹沒。
在槍聲下,他的聲音微弱不可聞。
他不理會白丙的罵罵咧咧,爬起來張開雙手朝前撲去,像是只想要攔截滔天大浪的小小螃蟹。他鼓足了此生所有勇氣,從深淵的邊沿撲向半空。
他張開手,極力讓自己的身體延伸展開。他想幫她攔截一部分子彈。
他望着她,那個于黑暗中認識的女施主。
她眼神總是明澈幹淨,她曾奮不顧身地維護人人想要誅殺的妖邪。也曾在墜落的廢墟裏拉住他,把他從死亡路上帶離。
這位女施主是大家口中的犧牲品,替天道常挂在口中的話是“為了全人類,犧牲小我是值得的”。
他曾也以為“犧牲小我”是值得的。
他看到了女施主眼中的驚訝。
他動了動唇,試圖誦一聲“阿彌陀佛”。
他自幼跟随師父進入師門,青燈相伴二十年,他以為自己會和師父一樣,畢生之願就是殺掉妖邪。
一顆顆子彈貫穿他的身體,他覺着自己應該變成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篩子。
稍稍一張口就是鮮血噴湧而出。
他說不出話了,無法回應女施主,只能試圖朝她笑。
目光幹淨的女施主,曾問他:你怎麽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你有屬于自己的想法嗎?
他的身體在朝她靠近,他看到了她逐漸哀戚的目光,他這一刻,突然就很想回答她:小僧有屬于自己的想法,小僧現在所做就是對的。
女施主的現世安穩才是小僧的畢生所願。
所以,女施主,請別難過!
槍聲就如連綿不絕的雷聲,充斥在南羽的腦海裏,震的她連思考也不能。
她眼睜睜看着小和尚朝她撲來,看着小和尚的身體被子彈貫穿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
小和尚身體漸漸被鮮血淹沒,眼看他就要撲來,南羽忙伸手去拉,咫尺之距,差點就能拉住小和尚的手,一顆子彈貫穿小和尚的胸口。小和尚還在大睜着眼睛,身體已經如斷線的風筝朝深坑墜落。
卷着南羽腰身的那根觸手伴着槍聲尖嘯,圓圓的觸頭猛地暴漲變大,猶如巨大的黑色蘑菇傘,繞着她快速旋轉,将所有射向她的子彈全部阻擋在外。
槍聲不絕于耳,明明幾乎要把她的耳膜震破,可南羽依舊清晰地聽到了那些和尚道士們的聲音。
“這些子彈對付她有用,她的觸手已經被炸的血肉淋漓。馬上就能破開外面這一層防護。”
“堅持,大家堅持。”
“剛剛那小和尚在做什麽?他被妖邪迷了神智嗎?”
“肯定是妖邪蠱惑了他,殺了妖邪才能為他報仇。”
懷裏的小螃蟹爬上南羽的肩膀,幾近虔誠地親了親她的臉頰。
南羽看到了渾身血肉外翻的觸手,她哽咽道:“我們退回去吧,回深坑裏。”
如果不是她想要出來,如果不是她……
就在剛剛,她還那麽天真的想要一個拉風出場。
是她害死了小和尚,她渾身顫抖着,乞求般的對小螃蟹喃喃:“我們回去,回深坑裏。”
“別、哭。”小螃蟹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它終于發出屬于人類的聲音,低低的有些稚幼,就像牙牙學語的孩子,一字一字很含糊。
它又說了一遍,“別哭。”
這次終于清晰了許多。
它嘟起嘴,試圖去親南羽臉上的淚。
那些可惡的觸手們就喜歡這樣嘟嘴巴裝可愛,偏偏人類新娘也很喜歡。
它只能學着嘟嘴去親。
“嘭!”的一聲巨響。
膨脹如巨型傘的觸手炸裂,黑色的血肉四濺。
像是在天空中綻開了黑色煙花。
那些血肉落在南羽的臉上身上,燒焦的肉味充斥在鼻尖,令她幾欲窒息。
她聽到那些人在開心的高呼,“快,現在就是殺她的機會,快殺了她。”
南羽緩緩眨了眨眼,被濺開的黑色血肉順着她的臉頰緩緩落下,就像從她眼底流出的液體。
她的視線穿過那些散落在空中的血肉,掃向歡呼雀躍的人們。
肩膀上的小螃蟹在觸手炸裂時立刻開始膨脹。
它一顆小小的腦袋,卻把自己膨脹的好大好大。
大到張嘴就把南羽吞了進去。
南羽被它吞進口中,跌坐在它軟軟的舌頭上。槍聲與硝煙遠去,黑暗空間裏,安靜又溫暖。
南羽抱住膝蓋,緊緊摟住自己。
如果還在深坑裏就好了。
如果還在深坑中,觸手就不會被那些人炸成血肉。
她驀地反應過來,站起身大叫,“小螃蟹,回深坑。”
她怕小螃蟹聽不到,用力地一聲聲大叫,“小螃蟹,回深坑。”
不!她收回之前的話,她不想讓它們帶她離開,她要回深坑裏去。
小螃蟹沒有回應她,四周很黑,就好像這寂寂黑暗中,只有她一個活物。
突然,耳邊又是“嘭”的一聲巨響。
南羽跌坐在小螃蟹的舌頭上。
短暫的黑暗之後,眼前再次被光明充斥。
小螃蟹也被炸成了血肉。
她坐在小螃蟹軟軟的舌頭上,就像是坐在一片巨大的花瓣上。
黑色的霧氣從天空中散落的那些血肉中溢散出來,彙聚在一起,一圈圈地纏繞在她的脖子上,手指上。
三根觸手和小螃蟹都成了天空中那些黑色的血肉,只有她完整的坐在小螃蟹的舌頭上。
空氣裏都是令人窒息的血肉燒焦味道。
南羽沒有從空中掉落,也沒有被子彈擊中。
黑色的霧氣一圈圈上在她的脖頸和手指,逐漸凝實成了一個黑色的項圈,和一個黑色指環。還有很多很多的黑霧也從那些血肉中離開,聚攏在她身上,凝實成了一件黑色長裙。
南羽的目光垂落,盯着手指上的黑色指環,盯着身上的黑色長裙。
她想起那一晚,三根觸手想盡辦法的要離開卧室,她問它們去做什麽。
它們用各種笨拙的方式給她比劃。
她那會不太懂,不明白它們究竟是什麽意思。直到這些黑霧從它們的血肉中離開,凝實在她的身上。她才驀地明白過來。
當初它們想要離開,不是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想給她買新衣服。
想給她買戒指。
想給她買項鏈。
它們的念頭純粹又執拗,以至于,哪怕它們身體消亡,也要變作想要為她買的那些東西。
黑色的長裙在風中獵獵,南羽赤腳踩在黑色的巨大舌頭上,她臉上殘留觸手和小螃蟹被炸碎時濺到的黑色血肉。
蓬松微卷的長發在風中淩亂飛舞。
“她的異化在升級,快打她。”
人們在驚慌的大叫。
他們沒想到一個被妖邪異化的人竟然會這麽難對付,打碎了觸手還能再長出腦袋,打爆了腦袋又能繼續異化升級,什麽變态玩意兒。
子彈朝她的門面襲擊而來,氣流破碎,毀滅的氣息直撲面門。
南羽沒有躲避,破空而來的子彈在她的眼中變成了0.01倍速飄浮。
她擡手将子彈捏住。
她的動作很輕,她微微歪頭,打量這顆子彈。
又有更多的子彈鋪天蓋地而來,如雨點密密麻麻将她覆蓋。
南羽的身體猛地騰空而起,朝深坑邊緣的這些人沖去。
她捏住其中一個道人的脖子。
她緩緩收緊力道,想聽到對方脖子被擰斷時的脆響。
道人的雙眼圓瞪,瞳孔微縮,被她提起後,雙腿在半空無助踢蹬,因為恐懼與害怕,身體不停的發抖顫栗。
原來這些人也會害怕。
黑色的霧氣溫柔的裹在南羽的手上。
她脖子上的項環也在輕輕轉動。
“別做難過的事情,別哭泣。”
“乖,輕輕的松開手,他們不值得你去碰,更不值得你難過。”
有聲音在她耳邊溫柔呢喃,嗓音低沉清冷,帶着獨屬于褚幽的冷冽寒香。
是褚幽啊。
那些人說他是妖邪,他們想要不擇手段的殺死褚幽。
現在褚幽被他們殺死了,她連想為褚幽報仇也做不到。
那股黑色的霧氣就如被暖陽曬熱的山澗涓涓細流,萦繞在南羽的身上,擁抱她,撫慰她。
她滿心憤怒與憎恨,她悲憤且狂怒,只想化身他們口中的邪惡妖邪,将人類毀滅為他陪葬。
可他啊,一遍遍的在安撫她。
她像個跪坐在無邊風雪裏的無助小女孩,本該凍死的,風雪卻如爐火烈陽試圖溫暖她。
她的手緩緩地松了開,松開眼前道人的脖子,但不給對方落地喘息的機會,她将人遠遠的扔了出去。
四周的槍口全部對準南羽。
那些修為厲害的高僧們也在對南羽抛出法器。
“殺了她。”
“她被妖邪寄生,殺了她。”
“為了全人類,殺了她!”
這些聲音夾雜着槍聲,喧嚣而又吵鬧。
他們盯着她,就如盯着一個十惡不赦的怪物。
南羽戴着黑環的手指摸了摸脖頸間的黑色項環。
她長長的睫毛垂落,聲音輕輕地,像在自言自語,“褚幽,我一直理解你為什麽會把當年想要封印你的那些人殺掉。此時此刻,我感同身受,并非因為他們是蝼蟻可以随意踐踏,而是因為他們真的好惡。”
她的褚幽,她的男朋友無法再回應她,只用那些柔柔的黑色霧氣一遍遍萦繞在她的周身,溫暖她寒冰般的身體。
她沖進這些叫嚣着要把她殺掉的人群裏,她像抓蝼蟻一般地将他們拎起,她的拳頭落在他們臉上身上,她擄過他們手上的槍,用槍托一下一下擊打着他們。
子彈穿過她的身體,鮮血在流出,溫暖在消散。
但她沒有閃躲,也沒有停下暴揍他們的行徑。
她無法下手殺掉他們,不是因為她憐憫這些蝼蟻,而是她的男朋友不希望她滿手鮮血,不希望她悲戚難過。
但沒關系,她就算不殺他們,也能讓他們此生都在噩夢中。
“你別過來。”白丙連打兩槍也沒把人擊倒,他顫抖着去裝彈夾,才發現子彈已經沒了。
接連後退幾步的他躲在車後面,臉色蒼白的盯着南羽,“你別過來,我身上都是烈陽血,殺了我你也不會好過。”
所謂烈陽血,是在嬰孩小時候用妖魔的鮮血摻和道家研究出的符粉喂養。
南羽前段時間被固定在床上輸血換血,就連她的食物也都是烈陽血,他們用食管插進她的胃中,強灌她喝下,就因為烈陽血可以創傷妖邪。
真是可笑,明明渺小如蝼蟻,卻自大如巨人。
南羽沖過去,捏住的白丙的脖子,她的指甲劃開他的皮膚,任他鮮血淌出,沾在她手上。
“別殺我。”白丙發現自己的血不能傷害南羽,眼中驚恐更甚,他的牙齒在顫抖,言語含糊泣不成聲:
“求你……”
原來這些人也會求饒啊,南羽大笑,她把人遠遠的扔了出去。
身後有火箭炮筒對準她,一聲巨響,火箭炮劃破長空朝她席卷而去。
死亡的味道在逼近,南羽淩空一躍,落于深坑的上方。
火箭炮一擊失準,沒能擊中南羽,卻把天際處的那些電線擊中,霎那間,整個天空中“噼裏啪啦”火花四濺,仿若煙花綻放。
又有一顆火箭炮緊随而至,直奔南羽的位置。
在衆人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中,火箭炮這次擊中了南羽。
火光炸裂,對方從高空墜進霧氣彌漫的深坑。
“擊中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被揍的鼻青臉腫全身沒一塊完好地兒的衆人在短暫的愣怔後,爆發出巨大的歡笑聲。
“妖邪被擊中了,它死了。”
“太好了,它終于死了,先輩們的遺志終于在我們這裏得到實現。”
“蒼天有眼,我一定要和老祖宗上香以告慰英烈。”
“我真沒想到妖邪能死在我們這一輩人的手上,我們是拯救人類的英雄,後人會記住我們的。”
“嗚嗚嗚我還活着,妖邪死了,我還活着,像做夢一樣太好啦。”
“我和我的青梅竹馬女友說過,不殺死妖邪,這輩子也不會還俗娶妻,現在我殺死了妖邪,我可以驕傲的回家娶她。”
人們開心的笑着哭着,相互道賀相互擁抱擊掌,整個幽頭山被一片喜氣籠罩。
黑霧籠罩的深坑裏,緩緩地出現一根超級粗的觸手。
最先看到這根觸手的白丙吓得眼睛瞪圓了,他揉了揉眼睛,确認不是幻覺,驚恐地結結巴巴大叫:“觸手,又有觸手出來了。”
觸手?不是都被滅了嗎?哪裏來的?
來不及收斂臉上的笑容,衆人扭頭,看到了深坑裏的黑霧中在翻滾,就像燒開的水,滾動的黑霧裏,出現了一根、兩根、三根、四根……
無數的粗壯觸手自黑霧中緩緩出現。
它們比人的身體還要的粗壯,隐約可窺見觸身巨長,在黑霧中。它們的觸頭上面像是有一顆顆黑色的腦袋,腦袋上有兩只黑幽幽的眼睛。
它們的腦袋齊刷刷的扭過來,黑洞般的眼睛盯着人們。
它們的中央位置,一根最粗的觸手将自己的觸身卷成座椅形狀,這個座椅中坐着一個少女。
所有觸手都圍攏在少女的四周,她像是被侍衛們守衛在中央的女王。
少女一襲黑色長裙,蓬松的長發垂落在腰間,連陽光似乎也格外喜愛她,自雲層中落下的光線照于她的身上,她烏黑的發絲閃爍着淺淺金光,白皙的肌膚泛着瑩潤光澤,脖頸上的黑色項圈就像是她的王冕,黑色的光芒流轉,極為鮮明。
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觸手們的黑漆漆眼睛就像是黑洞般盯着他們。它們張口,發出了沉沉的如山體坍塌的轟隆巨響。
“誰毀了我的網!”
“誰毀了我的網!”
“誰毀了我的網!”
聲音響徹天際,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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