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決裂的青梅竹馬

【2】決裂的青梅竹馬

程凜的眼眸蕩開一絲不可察覺的譏諷,神色淡淡的,似笑非笑。

趙允允立即僵硬地低下頭,更加手忙腳亂地收拾着書包。

就好比和陌生人呆在電梯裏,煩躁地刷着沒有信號的手機。

陸禦彥倒是挺大方,吊兒郎當地走向楊向宛,下巴朝她一揚;“走?”

而後楊向宛同他一起離開。路過程凜的時候,陸禦彥還順便撞了下這位視線一直停留在趙允允身上的學長。

當然,一直低頭裝鴕鳥整理書包的趙允允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趙允允估計着陸禦彥和楊向宛走得差不多遠——自己和程凜應該不會在路上遇到他們——才慢吞吞地站起來,低着頭走向程凜:“走吧。”

程凜卻好似沒聽到。

至少話說完後,低着頭的趙允允沒看見程凜的球鞋動過。

趙允允疑惑,于是慢慢地擡起頭,卻撞進一直低着頭看向她的程凜的眼中。

她甚至可以看見程凜棕色瞳孔中她疑惑的模樣。

程凜也是一樣,一樣在趙允允的桃花眼裏看見疏離,甚至稱得上是冷漠的自己。

原來......自己的這個表情這麽冷漠的啊。

程凜輕咳一聲,伸出手輕柔地理了理趙允允淩亂的頭發,理完頭發之後又勾起趙允允的書包,提在自己手上:“走吧。”

說完便提着趙允允的書包轉身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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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允允愣了,這......這是在向自己示好嗎?

強壓下身體裏的一陣無名的寒意,趙允允快步追上程凜,和他并排前行。

既然程凜都主動示好了,趙允允也不再一路都保持緘默:“程凜...那個,今晚去你家補習好了。”

趙允允本來在高一剛入學的時候就被父母交待去程凜家裏補習,本來兩家住的又近,程凜學習又好,趙允允成績又差。

這件事程凜也知情,但趙允允一邊答應了父母,一邊從未和程凜提起過這事。

程凜當然也不會主動提醒趙允允過來補習。

“就是快要月考了,臨時抱佛腳一下哈。”趙允允見程凜無言,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

程凜垂眸看向她,眼底的情緒暗湧,答應得很幹脆:“行。”

-

趙允允打電話和王姨說了一下情況,便坐車與程凜一同回去他家——家裏只有王姨和其他幾個傭人,也沒必要多此一舉地向異地的父母交待。

到家門口時也才過了二十來分鐘,程凜和趙允允一同下車走向別墅。

進門時程凜側着身,看着趙允允:“和王叔說聲,十點半過來接你回去。”

“從你這兒走去我那兒就十分鐘啊,”趙允允同程凜進門,開口說道,“你是不放心秦湖莊園的安保嗎?”

程凜沒再說話,兩人沉默地在門口換了鞋,徑直向餐桌走去。桌上早就放好了熱騰騰的飯菜,還有趙允允的一份——看來程凜提早和做飯的傭人交待過了。

吃飯時兩人也埋着頭,不知道是在尴尬此時的沉默,還是慶幸難得的沒有肢體和眼神接觸的時間。

趙允允突然想起一句古話——食不言,寝不語。

前者程凜符合了,後者呢?

睡覺的時候,程凜也是如此嗎?

兩人都是從初中開始就獨居,程凜也會和自己一樣,晚上偷偷地看...看手機裏的顏色內容嗎?

趙允允不由地思維發散出去,眼神迷迷糊糊地飄向某個方向。

臉泛着莫名的潮紅,喉嚨也感覺莫名其妙地口幹舌燥。

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櫻唇,趙允允感覺自己呼出的氣息都滾燙得吓人。

“晚上我送你回去。”程凜突然開口道。

“嗯,好的。”趙允允沒料到他突然開口,被吓得咳了兩下,只能把頭埋得更低。

從程凜的視角看去,他只能看見淩亂的發絲間,趙允允露出的皮膚泛着不正常的粉紅。

還這麽熱嗎?明明已經初秋了啊。程凜內心疑惑着。

“我吃好了,先上去了,你慢慢吃。”程凜說完便迅速起身上樓,順手打開了中央空調——制冷。

程凜的腳步聲漸漸淡去,趙允允肩膀一塌,某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明明曾經是那麽親密無間的關系,現在卻連在一起吃飯都默然無言。

最可惜的一個字,就是曾經。

趙允允捂着發燙的雙頰,把臉貼在冰涼的桌子上企圖降溫。

-

臉恢複正常後,趙允允草草填飽了肚子,不敢磨蹭太久,便上樓去了。

開門的時候,程凜正在戴着藍牙耳機看競賽課的錄播,趙允允便悄咪咪地抽出椅子坐在他旁邊,乖乖地做作業。

或者說,乖乖地裝作自己在很認真地做作業。

因為,從第五題開始,趙允允的心思就不在如何解出題目,而是如何不讓程凜看出自己已經做不出來題目了。

不過還好,趙允允每次趴在桌子上用餘光掃過程凜時,程凜都在認真地聽講,沒空關注她的小九九。

可誰又能想到,趙允允裝得走火入魔——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趙允允做了一個魔幻主義的夢。

她又夢見了那個晚上。

和程凜争吵之後。

她還記得他嘴角掀起的嘲諷的弧度。

他說——“你心裏,沒點數嗎?”

她也按照回憶的軌跡,壓抑住哭腔和淚水,轉身離去。

只是接下來的發展和回憶中的不同,程凜追了上來,伸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帶着懇求的真誠。

——“允允,我錯了,我不該說氣話。”

假的。

連夢裏的她都知道,程凜的道歉和服軟都是假的。

但是夢裏她的狼狽和崩潰是真的。

一點沒有她幻想的那種潇灑離開的姿态。

等到被程凜一筆敲醒時,趙允允睡得臉上被發絲印出一縷縷紅印,睜着迷蒙的雙眼看向程凜。

臉上泛着剛睡醒的紅暈,唇色嬌紅且潤澤。

嬌媚而不自知。

等到模糊的眼睛再次聚焦時,趙允允發才發覺覺程凜已經把桌上的她的書本都整理好了。

“十點半了。”不等趙允允疑問他的舉動,他自己解釋道。

哦,十點半了,補習結束了,該回家了。

對于自己在補習期間睡着的事,他一個字也沒提。

沒有作為哥哥的打趣,也沒有作為老師的責備。

戲谑也好,呵斥也罷,最讓人難受的,是無視吧。

争論和吵鬧,是熱·兵·器,至少還能讓人抒發情緒。

無視和忽略,是冷兵器。

像冰刃似的刺入人的胸膛,疼得刺骨,疼得戰栗。

待冰刃融化後,一切又恢複原狀,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趙允允識趣地沒說話,困乏地垂了垂眼眸。

鴉羽似的睫毛在高挑的小翹鼻上投下陰影,掩住了眼眸中的情緒。

“不會的題我都給你找了母題,你回去以後自己做一遍,看解析一遍,再把子題解出來。”程凜看着趙允允睡醒後發紅的雙眼,頓了頓,“反正你睡了這麽久,回去也應該睡不着的。”

趙允允睡得渾身發軟,底氣卻好像硬了起來。

不耐地聽着程凜母題子題地官方又鄭重的講解,腹诽道——我可謝謝您嘞。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拖着剛睡醒的嬌軟的聲調和輕微的鼻音對着程凜講完了。

房間裏甚至還能聽見她嬌滴滴的回音。

接着整個房間就變成了寂靜嶺。

死寂。

程凜挑了下眉,戲谑地看向趙允允,眼中卻帶着一絲絲的無奈。

趙允允剛硬起來的脾氣一下軟了,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兩人中不知道是哪一方先打破了官方的交往方式。

使得兩人間的接觸竟然帶着點朋友之間的縱容與熱絡。

但熱絡很快再次陷入冷僵。

“趙允允。”程凜輕聲道。

“嗯?”趙允允擡眼偷偷看着他。

程凜低頭不急不慢地把手腕上襯衫的扣子一一扣好,長又密的睫毛蓋住瞳孔,烏黑的發絲輕柔地滑落在他的眉眼邊。

趙允允突然覺得——無限溫柔。

而後程凜看進趙允允的眼睛,薄唇輕啓:“趙允允,陸禦彥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股沒由來的氣堵在趙允允胸口。

她的微笑凝滞在嘴角:“程凜,你就這麽喜歡背後對別人評頭論足嗎?”

聽見趙允允的反駁,程凜一絲也不惱怒,甚至慢條斯理地把趙允允的書裝進她的書包裏:“近墨者黑,趙允允,我只是在提醒你什麽樣的人不值得深交,甚至不值得接觸。”

“近墨者黑,物以類聚,你的意思是我和陸禦彥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嗎?”

“我表達的方式更加委婉。”

“好,我和陸禦彥同類相聚,”剛睡醒的趙允允只覺得委屈,“那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我和陸禦彥同類相聚,那這是不是說明,我們三個人蛇鼠一窩。”

程凜也停住不再收拾,平靜地看向趙允允:“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沒必要急着跳腳維護他,也沒必要對別人無差別攻擊。”

趙允允氣極反笑:“無差別攻擊?要論無差別攻擊,恐怕你自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程凜愣住,似乎沒反應過來趙允允說的是什麽。

“什麽?”

“程凜,你心裏,沒點數嗎?”

見程凜不開口說話,趙允允深吸一口氣:“程凜,你才是那個迷惘而不自知的當局者。”

程凜平靜地開口:“以當局者的角度環顧四周,的确是會把每個旁觀者都看作當局者。”

趙允允被程凜噎住,一把扯過自己的書包,馬尾一甩離開了房間。

留下程凜一個人。

還被趙允允的馬尾甩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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