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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從那天開始,韓簡便很少出現在林雲桑的視線裏。而林雲桑也不知出于什麽緣故,開始變得更加努力。至于白小禾,她在經歷了短暫的心理落差之後,總算做通了自己的心理工作,恢複了往日積極上進的狀态。
“雲桑,畫筆和紙張我都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白小禾敲響了林雲桑辦公室的門,笑呵呵說道。“這麽早就走?”林雲桑趕緊把手機塞回包裏,跟在了白小禾的後頭。
白小禾腳踩着一雙三厘米的黑色高跟鞋,身上的衣服從制服換成了乳白色上衣,配着深藍色短裙。即使從背後看上去,也頗具成熟女性的風度。
二人坐着公務用車,一路駛向精神病院。這一次,接待她們的依舊是張院長,他皺紋重疊的臉上不知從哪裏擠出一個笑容。“兩位丫頭好,謝謝你們願意到我們這來幫忙。”
白小禾一臉治病救人的态度,話語之中頗含優越感。“哪裏哪裏,治療心理疾病患者是我們公司的使命,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白小禾擋在前頭,張院長并未看見身後的林雲桑。直到二人進門的時候,張院長才有幾分訝色的握住了林雲桑的手。“哎呦呦,丫頭你又來了呀,歡迎歡迎。”
林雲桑躬身一笑,先是問候了張院長,而後又問道:“李樹好了嗎?”
張院長連連點頭,“韓總的方法很有效。自從有了那些鐵網之後,李樹漸漸對那些刀已經毫無興趣了,我就讓人趁機收了回來。現在雖然說他依然在鬧,但至少沒有什麽能對人身安全造成威脅的了。”
聽了張院長的話語,林雲桑忽然意識到,韓簡并沒有向張院長否認修建鐵網一事。哪怕他在心裏并不認同自己的做法,但他依然尊重了自己的決定。
笑意剛要泛上林雲桑的嘴角,一股悲傷就已襲來。不知出于什麽緣故,韓簡已經連續半個月不肯露面了。就連白小禾偶爾也能去韓簡的辦公室走一走,可他始終把自己拒之門外。
“雲桑,走啦!”白小禾打斷了林雲桑的思路,也打斷了張院長正要感謝林雲桑的話茬。
走進一間潔白的病房,二人看見了之前出現在視頻中的孫瑛。她此刻衣着整齊,頭發紋絲不亂,就連指甲也是白白淨淨。
“昨天她的丈夫剛來過,替她收拾了一通。”張院長解釋道。白小禾點點頭說道:“張院長您先出去吧,這裏留下我們就可以了。”
“哦哦,好的好的。”年邁的張院長聽了這話,唯恐耽誤二人工作,趕緊走了出去。
屋裏,只剩了三人。白小禾拿起畫筆畫本,沖着孫瑛走去。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叩擊聲铛铛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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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白小禾的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小禾姐,你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可能接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你把高跟鞋脫掉,然後坐在她對面吧。”
白小禾的心裏惦記着栗橙所說的一個月出成果,因此在态度上有些着急。此刻聽了林雲桑的話,雖然心裏依然急切,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二人在距離孫瑛兩米的地方坐下來,手裏一人握着一個畫板,希望以此博得孫瑛的注意力。但即使二人畫到手酸,孫瑛也沒有反應。
她的雙眼始終望着自己空蕩蕩的懷抱,雙手搭成環狀,反複悠蕩,似乎在哄嬰兒入睡。
“把畫筆和畫板塞進她手裏吧。”白小禾忽然開口說道。林雲桑一愣。
“我猜她對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已經沒有了反應能力,但觸覺不一樣。我們把畫筆塞進她的手裏,也許她會有所反應。”白小禾有些躍躍欲試。
“萬一刺激到她呢?她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林雲桑輕聲說道。
白小禾聽言也有些猶豫,“應該不會吧。她已經這個樣子,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聽不見,再差能差到哪去呢?”
林雲桑按住白小禾的胳膊,聲音依然輕柔,似乎孫瑛是一個睡着的嬰兒一樣。“我看,我還是給橙子哥打個電話吧,看看他有什麽好的主意。”
白小禾沒有回答,似乎一心在鑽研有什麽對策能吸引孫瑛的注意力。林雲桑便蹑手蹑腳的退了出去,準備撥通栗橙的電話。
電話撥通兩次,被栗橙挂掉了兩次。林雲桑習慣了他這樣的舉動,暗自猜測他大概又跑到南楓公司去了。
等到林雲桑再回到屋裏的時候,孫瑛已經變得情緒失控。她狠狠的掐着白小禾的脖頸,沖着她喊道:“還我孩子,你還我孩子!”白小禾的雙手握在孫瑛的胳膊上,試圖把她的胳膊掰向兩邊。
二人的腳邊,則靜靜的躺着幾支畫筆。
林雲桑一邊幫忙拉着孫瑛,一邊喊來了工作人員。雖然當着院長的面,幾個工作人員沒有抱怨什麽,可眼神裏卻分明帶着責怪。
也是,明明是兩個心理咨詢師,結果連病人的情緒都保證不了。林雲桑自己都有些下不來臺。
“小禾姐,你沒事吧?”林雲桑一邊幫她檢查着脖子,一邊問道。白小禾搖搖頭,“沒事。幸虧你及時過來,要不然可就糟了。”
“奇怪,她平時沒有這樣的舉動阿。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這樣了呢。”張院長圍着目光恢複呆滞的孫瑛,有點詫異說道。
白小禾附和道:“可不是麽,方才我們進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忽然變成這樣呢。難道是我刺激到她了?”
院長呵呵一笑,連連搖頭:“病人發病本來就是正常的。白醫生不用想太多,您這麽專業,怎麽可能會刺激到她呢!”
“哎,可惜了。我原本還以為今天她至少會有所反應的呢。雲桑,看來今天我們留在這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了,咱們就先走吧。”白小禾撿起地上的畫筆,看了一眼孫瑛說道。
林雲桑答應了一聲,随後有些不放心的看向被兩個工作人員緊緊按在床上的孫瑛。盡管她的雙手雙腳都被控制着,可身體卻在努力彎成一個蝦型,似乎是在保護着一個孩子一般。
看到這裏,林雲桑的心裏忽然有幾分酸楚。“小禾姐,我想再陪陪她。”白小禾看了一眼手表,“可我下午還有個病人。”
“那你就先走吧。”林雲桑說道:“我等她徹底沒事了再走。”
“好吧。”白小禾知道林雲桑這是又聖母心大發了,于是毫不阻攔的答應了。“哦,對了,我們明天上午再過來治療。在那之前,你不準輕舉妄動。”白小禾一只腳跨出門去,又走回來囑咐道。
林雲桑連連點頭答應了。白小禾依然不放心,索性把所有的畫筆和畫板都收了起來。林雲桑沒有多想,她靜靜的坐在孫瑛的旁邊,陪着工作人員一起安撫她,時不時為她擦拭掉額頭的汗珠。
眼看着孫瑛鬧騰的勢頭絲毫不減,工作人員漸漸動了給她打鎮定劑的念頭。林雲桑阻攔無力,便背過臉去,不再看她。
一本兒童故事書忽然躍入林雲桑的眼簾。她指着書本問道:“張院長,這是哪來的?”張院長左右審視一遍,然後說道:“應該是之前住這的人留下的吧,難道是她帶來的?我也不清楚。”
“等一下!”林雲桑攔住了正要打鎮定劑的工作人員,“讓我試試。”
兩位工作人員看向張院長,張院長努着嘴巴,點了點頭。
林雲桑翻開微微翹起的頁角,只見書脊的部分微微泛黃,似乎有煙熏過得痕跡。她坐到孫瑛的身邊,輕聲念着書裏頭的故事。
“小兔子要上床睡覺了,她緊緊抓着大兔子的長耳朵,要大兔子好好地聽她說。“猜猜我有多愛你?”小兔子問。
“噢!我大概猜不出來。”大兔子笑笑地說。
“我愛你有這麽多。”小兔子把手臂張開,開得不能再開。
大兔子有雙更長的手臂,他張開來一比,說:“可是,我愛你這麽多。”
…………
大兔子輕輕抱起頻頻打着哈欠的小兔子。小兔子閉上了眼睛,在進入夢鄉之前,喃喃地說:“我愛你,從這裏一直到月亮那。”
“噢!那麽遠,”大兔子說,“真的非常遠、非常遠。”
大兔子輕輕地将小兔子放在葉子鋪成的床上,低下頭來,親親她,祝她晚安。然後大兔子躺在小兔子的旁邊,小聲地微笑說:“我愛你,從這裏一直到月亮,再繞回來,那麽多。”
随着林雲桑的話語愈加輕柔,孫瑛的臉上漸漸變得平和起來,慈母般的笑容開始蕩漾在她的臉上。
“起作用了!”站在林雲桑身後的張院長忽然情緒激動的喊道。這一喊,倒是吓了林雲桑一跳,她倒是沒什麽,再刺激到孫瑛可就不好了。
張院長趕緊閉上了嘴巴,然後笑眯眯的沖着林雲桑誇道:“丫頭,好樣的!”
林雲桑一笑,示意張院長一起走出去。
“我看她今天不能再受刺激了,所以我就先走了。也請張院長別再打擾她了。”林雲桑翹起腳尖,隔着門上的小窗看了孫瑛一眼說道。
張院長點點頭,随即又嘆氣道:“其實這個丫頭的命啊,苦的很。”
林雲桑擡眸,與張院長的視線相對。
“其實能來我這的人,有不少都是有故事的人。要不,留下喝杯茶吧。”張院長笑呵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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