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是她

不是她

這個變故,別說崔螢萱,就連自小跟在杜若雪身邊的凝墨,一時都看愣了。

她眼睜睜看着崔螢萱癱倒在地,緩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小姐,要毀屍滅跡嗎?”

杜若雪:...

自己有這麽兇殘嗎?凝墨你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但無論處境如何,凝墨第一反應都是護着自己,想起上輩子,凝墨為護自己周全,不惜以身飼劍,杜若雪眼睛有些發酸。

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她将翻湧思緒壓回心底,确認崔螢萱一時半刻醒不過來,才拉過凝墨細細交代。

“小姐,這能行嗎?”凝墨聽完,表情有些怪異。

杜若雪篤定地點頭。

坑都挖好了,豈有不用的道理?上輩子崔螢萱坑了她,這輩子她原樣坑回去,并不算過分。

何況,大家都道周承睿冷面冷心,卻忘了其自有番君子風骨。

上輩子他能放走自己,這輩子也能放了崔螢萱,吓吓她,就當給她個教訓。

凝墨見她态度堅決,只能咬牙隔着帷裳道:“且将車停一停,小姐要喚拂香過來。”

杜若雪下了車,見到母親,驀地紅了眼圈。

剛有家仆已将事情禀報過,杜夫人知道女兒并未受傷。

但女兒打小就是男孩性子,鮮少落淚,見她眼圈發紅,杜夫人依舊被唬得不輕,連忙将她拉近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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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杜若雪低低喊了一聲,深吸兩口氣,将哭意硬壓回去。

杜夫人确認女兒真未受傷,暗自放下心來,見她聲音哽咽,只當是被流寇吓到,心疼地拉到懷裏拍着:“好孩子,不怕,有娘在的。”

聽了這話,杜若雪更想哭了,不過她記着正事,拿絲帕按按眼睛,退出杜夫人懷抱,轉頭看向臉色煞白的姑母。

“表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是啊,已經派人去找了,想來很快就能救回螢萱。”杜夫人見女兒沒事,也出言安慰起妯娌。

說完,她又扭頭看向自己女兒,再次确認:“雪兒,流寇真是往積雲寺去的?”

“娘,千真萬确。”杜若雪篤定地點頭。

眼見着大家臉色都有些不好,杜若雪停頓片刻,說出重點。

“我們本就沒帶多少家将,大部分已派去營救表姐,積雲寺情形又未知,安危為重,我們還是即刻返程吧?”

坐回馬車裏,凝墨陣陣後怕。

“別擔心,不會被發現的。”杜若雪好笑地拍拍她,随手抓起幹果,咔嚓咔嚓吃進肚。

凝墨看着她混不在意的模樣,微微皺眉:“小姐,先不說拂香他們綁着表小姐,溜進積雲寺會不會被發現,單是表小姐被救出來,說出實情,我們可要如何收場?”

她怎麽也沒想到,杜若雪說的萬全之計,竟是派人假扮流寇,把崔螢萱綁走。

自家小姐雖一向是男孩兒心性,但從來不會太過格。

凝墨回想起其方才的幹脆果敢,隐約覺得有些疑惑,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放心吧,她有什麽證據說是我做的?”杜若雪壓低聲音,目光依舊盯着果盤。

她在兩顆幹果中,選了大的那顆,準确地扔進嘴裏,這才繼續道:“再說了,他們将那誰引來,用的就是流寇做借口,如今她被流寇捉走,也算正常。”

那誰?小姐私下裏對二皇子的作為,頗為認同,怎麽突然就用那誰代替了?

還有,這到底哪裏正常了?凝墨暗暗嘆口氣,不太放心。

杜若雪見她實在擔憂,只好道:“崔螢萱不會說的。被流寇抓走和設計陷害将軍女兒,她知道該怎麽選。”

去積雲寺的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但畢竟不是長久之法。

過兩天崔螢雪被找到,去積雲寺禮佛的事情,難免要舊事重提,雖不一定能遇上那人,但故地重游聯想到上世種種,心裏也不舒坦。

杜若雪将最後一顆幹果扔進嘴裏,偏着頭想了想,有了主意。

周承睿并不知道這些變故,他這會兒,正在山道上策馬疾行。

他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密函,還是問過小厮才知道,積雲寺那邊已經布置妥當。

上輩子,他記得那是個豔陽天。

他之前收到密函,前些時候盯住的那幫流寇,極可能隐匿在積雲寺。

為免打草驚蛇,他暗中調配人手,埋伏在積雲寺周邊,又在那日,親自前往積雲寺剿匪。

然而,匪沒剿到,反而在空曠的主殿,聽到了清脆的玉石落地之聲。

他以為遇見埋伏,持劍查看,誰成想,佛像背後竟藏着位紅衣姑娘。

君子非禮勿視,看見姑娘背影,他吓得連忙轉身,慌亂間只記得,那姑娘羞得頭都不擡。

後來,他也曾暗中派人打探,當日去往積雲寺的,竟是杜家。

想到傳聞中,杜家那個充作男孩兒在養的女兒,他暗自搖頭,不可能的,那姑娘含羞帶怯,決不可能是杜若雪。

遠遠已經能看到積雲寺建築輪廓,周承睿收回思緒,欲揚鞭加速。

然而轉念一想,君子戒急戒躁,自己也不過是因為上輩子的虧欠,想要彌補,用不着如此急切。

何況上輩子杜若雪既能力排衆議,嫁給自己,這輩子一定也會。

想清楚這一點,周承睿勾起嘴角,緩緩放下馬鞭。

小厮莫名其妙看了眼自家主子,有點搞不懂,為什麽去繳個匪而已,平日裏面無表情的二皇子,嘴角就要飛上天。

心裏明白不用急,但真到了積雲寺門口,周承睿心跳還是不由自主快上幾分。

他上輩子來剿匪,并沒剿到匪,後來也查出,這次剿匪有些不對勁,與其說是消息有誤,還不若說是個圈套。

只是,當時又出了邊疆戰亂,他匆忙帶兵鎮邊,并沒來得及細究,這圈套是為何而下?

現在想來,既是杜家來禮佛,那這事和杜家應該有關,而剛及笄的杜若雪,又偏偏偷偷躲在佛像背後?

猜到一種可能,周承睿再次勾起嘴角。

聯系後來,杜若雪為了幫他,不惜以身涉險,周承睿更加确定,杜若雪對自己早已有情。

也唯有這樣能解釋得通,為何杜若雪自那之後,主動退掉禦賜的婚,又一意孤行要嫁給自己。

算算時間,想來應該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杜若雪應該已經藏在佛像背後。

周承睿整理兩下衣襟,緩步拾階而上,又在殿外理了理腰間玉佩,這才邁入主殿。

主殿佛像,法相莊嚴,慈眼視衆生,與上一世一般無二。

當日,他也是這樣立于佛前,看着莊嚴的佛像,他心裏微動,不由自主将心裏話脫口而出。

重來一世,聽着殿裏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周承睿心尖微動。

杜若雪果然已經來了。

那還要不要按照當日情形,重來一遍?

人都在這兒,不差這一時,何況,上輩子對她有所虧欠,既杜若雪願意精心設計局,自己就随她這次吧。

周承睿收回腳,對着佛像,鄭重許下當日諾言。

上輩子,在時他說完這番話時,佛像背後便傳來玉石掉落之聲。

話音一落,周承睿下意識屏氣凝視,可等了好一會兒,都未聽到預料中的聲音。

難道是,自己聲音不夠大?

他有些疑慮,微微皺眉,又加大音量重說一遍。

承睿為天下蒼生,萬死不悔。

這次聲音足夠大了,空曠的主殿中,甚至隐隐響起回聲。周承睿滿意地點點頭,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預期中的聲響。

要不是他聽到了細微的呼吸聲,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杜若雪沒來。

不過好在,佛像背後是有人的,只是不知為何,玉佩沒有掉落。

難道說,是玉佩沒解開?

聯想到杜若雪那讓人嘆為觀止的女紅,周承睿忍不住輕笑出聲。

算了,玉佩沒解開就沒解開吧,自己主動走過去,不也是一樣?

罷了罷了,誰讓上輩子欠她的呢?

周承睿搖搖頭,愉悅地擡起腳,兩步來到佛像側面。

佛像背後隐約露出襲紅色衣擺,周承睿頓了頓。

就是這個顏色,豔麗又明媚,正如衣服的主人,她果然是來了。

聽着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周承睿暗道好笑。

這時候,自己和她并不相識,她卻設計接近自己,又因着自己的接近而慌亂不已,果然是對自己傾心已久。

等會兒自己出現在她面前,不知她會如何開心?

周承睿想到那如繁花般的笑顏,心跳漏了半拍,他輕咳一聲,施施然繞到佛像背後。

佛像的陰影裏,紅衣勝火,黑發如墨。

少女窈窕又嬌俏的躲在那裏,一切仿若都是記憶中的模樣。

周承睿微微眯起眼睛,想将那人看清楚些。

上輩子,午夜夢回,他也想過,當初如果不顧着君子之風,将人看清些,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周承睿盯着陰影裏的人影,眼見她身體微微發顫,跟佛像越貼越近。

見慣了淡然又果敢的杜若雪,陡然見到她無措的模樣,周承睿有些錯愕。

嬌羞倒是情有可原,只是,為何會恐懼顫抖?

這應該是她自己設計的,不是嗎?

周承睿凝神,盯着少女臉側細看,臉色漸漸發沉。

不對,哪裏不對。

待看清那人慘白的側臉,周承睿瞳孔猛縮。

這人,不是杜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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