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偷溜
偷溜
“大紅的不要,桃粉也不要。”杜若雪嫌棄地翻着包裹,把疊好的襦裙一件件往外扯。
凝墨無奈地将襦裙收好,跟拂香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杜若雪斜眼看着她們,沒繃住,跟着一起笑了。
三個人笑了好一會兒,杜若雪才長出口氣,板着臉道:“還敢笑我,你們兩個,可是越發膽大了。”
話雖是這麽說,但話音剛落,杜若雪又忍不住笑起來。
她直到這會兒,真回到杜府,坐在閨房裏,才徹底緩過神來。五年的求而不得,五年的離苦艱辛,一切都已過去,她如今,還是十五歲的杜若雪,還是那個杜府掌上明珠。
“小姐?”凝墨見杜若雪笑着笑着,眼圈微微發紅,禁不住擔心起來。
杜若雪搖搖頭,又從包裹裏扯出個赤金盤鳳璎珞圈:“這東西又累贅又重,可別帶着。”
“小姐,您先前已拿出好些镯子、釵子,如今連璎珞圈都不帶着,咱們到那了邊,就真沒撐場面的首飾了。”拂香接過璎珞圈,有些犯愁。
“那是我外祖家,真有什麽大場面,還愁沒東西戴啊?”杜若雪說完,又趁機抽出塊比目雙衡攢珠佩,想一并塞進拂香手裏。
塞到一半,她頓了頓,想到件事情:“對了,不是咱們,是我和凝墨,你留下。”
雖說杜若雪有四個大丫鬟,但四人之中,只有凝墨、拂香兩人是從小跟着她的,感情較卷碧和倚珠深了不少。
陡然聽聞不帶自己,拂香手上動作微凝,又驚訝又疑惑地喊了聲小姐。
杜若雪原本只是起了玩心,想逗逗她,看她這樣子,連忙解釋:“我這是偷偷溜走,不能興師動衆,何況...”
拂香和凝墨都疑惑地看向杜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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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杜若雪拉長聲音,打趣道,“何況對于拂香你,我另有安排,就是不知你願不願?”
“單憑小姐吩咐。”拂香不疑有他,粉白的小臉上滿是凝重。
相較凝墨的沉穩,拂香更加孩子氣一些,性格也更直來直往。也就是因為這樣,上輩子直到後來,杜若雪才知道,拂香竟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兄,兩人只是礙于拂香家生子身份,苦挨多年。
既然有機會重來,杜若雪自然要早早成全他們,至于要怎麽成全嘛,她已然有了主意。
堂屋裏,杜将軍和杜夫人對視一眼,心下都有些詫異。
他們女兒性格活潑跳脫,從不墨守成規,杜家也一向從簡,至于晨昏定省,那基本上等于虛設。
今天這是怎麽了?大晚上的,突然跑過來說要請安?請安不算,還行了如此隆重的大禮?
等杜若雪施完禮,杜夫人連忙将她拉起來:“孩子,快起來吧,你這是怎麽了?”
杜若雪順勢靠在母親懷裏,蹭了蹭這才起身:“娘,我就是想你們了。”
“傻孩子,說什麽傻話呢?”杜夫人拍拍她,拉着她坐在軟榻上,“可是今兒個的事情,吓着你了?”
杜若雪搖搖頭,随口道:“沒有,對了,表姐還沒找到嗎?”
今日的事情,處處透着詭異,方才杜夫人和杜将軍也私下猜測過,會不會是哪方勢力出手,想要算計杜家,卻誤抓了崔螢萱?
可崔螢萱一直沒找到,事情也沒有頭緒,事實究竟如何,還是要等到救回崔螢雪才能知道。
見杜将軍微微皺眉,而杜夫人也嘆了口氣。
這是,那人沒把催螢萱放出來?還是那個人,根本沒去積雲寺?杜若雪心底犯疑。
不過她并沒顯露出來,只是陪着父母又說了會兒話,囑咐二人保養身體,盤算着時間已經很晚了,才起身告退。
“雪兒這孩子,今兒個是怎麽了?”杜若雪一走,杜夫人就拉住自己相公,開始犯嘀咕。
杜将軍看着堂屋外黑漆漆的夜空,沉默良久。
“你倒是說話啊。”杜夫人嘆口氣,“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
“這孩子怕是...”杜将軍拿起茶杯,喝了兩口茶,老神在在道,“怕是,要偷溜。”
杜夫人愣了愣,手下力度加大不少:“什麽?”
“夫人夫人,手下留情。”杜将軍繃着臉把手抽出來,看着手臂上紅紅的印子,一陣唏噓。
娶個善舞刀弄槍的夫人,就這點不好,一不小心就要被誤傷。
自己夫人已然這樣,女兒嘛,可是比夫人還要精于武藝。也不知道以後,被女兒掐的會是誰?
聯想到當今聖上的意思,杜将軍再次嘆氣,也不知是為大了不中留的女兒,還是為以後那個暫時八字沒一撇的女婿。
“你說她要偷溜?”杜夫人還在想着女兒的反常,眉頭慢慢聚攏,聲音也提高不少。
杜将軍滿臉正義凜然,心裏卻暗道,都說了不要去積雲寺,你不聽,看看,把孩子逼的要跑路了吧?
不過想歸想,話可不敢這麽說,他清清嗓子,正色道:“雪兒剛剛提起外祖,依我猜,她多半要去揚州。”
至于揚州有誰,兩人心知肚明,他們對視一眼,都沉默下來。
“小姐,咱們就這麽悄悄走?”凝墨背着包袱,回頭望向杜府大門,忐忑地将碎發掖在耳後。
“不然呢?難道天亮走,等着被我爹媽逮回來呀?”
杜若雪這會兒早換了男裝,她打小長在軍中,換上男裝并不違和,一眼看去,倒真像個俊俏公子哥。
她攬住凝墨肩膀,滿臉壞笑:“你可要注意些,我們現在都是男扮女裝,別被人看穿了。”
凝墨連忙放下手,捏緊扇子,過了一會兒又憂慮道:“老爺和夫人會擔心吧?”
“行了行了,你就放心吧,我留了書信,明天拂香拿給我娘就成。”
杜若雪說完,下意識回頭看看,走兩步,再次狀若不經意般扭回頭,她隐隐覺得哪裏不對,這次偷溜出來,好像過于順利了?
娘親那裏,杜若雪倒是不擔心,可是爹爹,會不會看出什麽端倪?
畢竟上輩子,還是爹爹最先看出她的心思,又不顧開罪聖上,硬是幫她退了婚。
“小姐,您?看什麽呢?”杜若雪第三次回頭後,凝墨也察覺出問題。
杜若雪對着她輕輕晃頭,做了個噤聲手勢。兩人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坐上馬車,待馬車駛出城門,杜若雪才覺得,身後那道監視的目光徹底消失。
不多時,身着夜行衣的家将回到杜府,将剛才情形,一五一十禀報了杜将軍和杜夫人。
“禀告二皇子,那姑娘自稱是崔家小姐。”
周承睿站在殿外,聞言點點頭,又扭頭看着夜色裏的主殿開始沉思。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不應該的,明明布置妥當,自己當日就趕了過來,為什麽佛像背後的人,竟不是她?
是因着自己重生,有哪裏不一樣了?如果真不一樣了,那杜若雪哪去了?還是說,連杜家都和自己記憶中不一樣了?
想到這點,周承睿心裏咯噔一聲,沉聲道:“杜家呢?”
小厮看着主子冷若冰霜的樣子,愣了愣,小聲道:“沒有,杜家...”
沒有杜家?怎麽會沒有杜家?
周承睿手上動作微頓,眉頭緊跟着皺了起來。
小厮看到陡然變臉的周承睿,吓了一跳,心裏暗道主子果然厭惡杜将軍至極,聽到杜家臉色都難看到吓人。
職責所在,他咬着牙戰戰兢兢将話說全:“杜家暫時沒有動作。”
有動作?杜家為什麽要有動作?周承睿愣了愣,眉頭漸漸松開。
這個崔小姐,他記起來了,好像她母親出自杜家,是杜若雪的親姑姑,上輩子,這崔小姐和她的親哥哥,還說過杜若雪不少壞話?
既自己躲在佛像後,形跡可疑,那就暫時扣下審問一番好了。
周承睿擺擺手,示意小厮将人先看好。至于他自己,則打算繼續留在積雲寺多等兩日。
第二天,依舊是個豔陽天。周承睿頂着烈日,在主殿外面的樹叢裏等了整整一天,別說杜若雪的人,就連杜家的下人女婢,都沒見着一個。
第三天,他又苦等一天,這才不得不承認,這一世和上輩子,真的不一樣了。
“去杜将軍府的探子,可有消息了?”第三天傍晚,周承睿實在忍不住,派了人前去打探,可是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人回禀。
“回二皇子,還未有消息。”
周承睿點點頭,也明白杜将軍府上戒衛森嚴,想去打探消息并非易事。可他剛剛亮出皇子身份,借着繳匪由頭問過住持,杜家原本是要來禮佛,不知為何,并未出現。
到底是什麽原因,使得本應出現在主殿的杜若雪,連積雲寺都沒來?
就在他疑惑不已之際,探子終于風塵仆仆趕了回來。
“回禀二皇子,杜将軍府上并無異常,将軍照常每日去營中操練,夫人昨日和今日也都去了崔府,并無異狀。”
周承睿耐着性子聽了半晌,說完杜夫人,探子便住了口。他又等了一會兒,見其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開口道:“別的呢?”
別的?探子想了想,篤定道:“沒了。”
“沒了?”周承睿微微皺眉,“你再仔細回憶一遍,杜府所有人的動向。”
探子雖然不解,但又仔仔細細說了一遍杜将軍杜夫人的情形。周承睿無奈,只好提點到:“杜将軍不是有個獨女,她呢?”
杜小姐?杜小姐好歹是閨中女兒,總不能和劫匪流寇有關吧?探子更加疑惑,但依舊實話實說:“回二皇子,杜小姐她不在杜府,據說,三日前,下揚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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