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皇子想做什麽

二皇子想做什麽

陳舊的粗布床帏上，有着不少黑點，也不知是發了黴，還是用的太久，污漬已經洗不幹淨。

杜若雪有些嫌棄地戳戳床帏，氣鼓鼓拖來個圓凳，吹開灰塵一屁股坐上去，凳子咯吱咯吱響了幾聲，她吓得連忙跳起來，生怕一不小心凳子就散了架。

凝墨貼心地重新搬來個圓凳，又掏出手帕擦了擦灰。

杜若雪撇撇嘴，坐在凳子上嘆口氣：“我這是何苦呢。”

“是啊，這是何苦呢？”凝墨也跟着嘆了口氣，想倒杯水給小姐，看看缺了個口的杯子，沒下去手。

半天前，她們還在揚州大營裏，跟周二皇子唇槍舌劍，不過半天的功夫，竟然就跟着那人，一同留宿到了這偏僻的小客棧？

“要不是王伯伯好心辦壞事，也不至于如此。”杜若雪苦笑。

凝墨頗為認同地狠狠點頭。

半日之前，周承睿拍着王骁肩膀，贊揚道：“做得好。”

王骁：？？

這人看着莽撞，武功也不濟，沒想到卻有番君子風骨，哪怕面對自己，也能不畏強權、大義凜然。

畢竟自己知道杜若雪日後會嫁給自己，但他又不知道，見自己要對着杜若雪伸手，為護杜若雪名節，不惜刀劍相向，光這份勇氣就值得嘉獎。

杜将軍手下出來的人，果真不一樣，周承睿越發和顏悅色：“配得上忠心不二，君子如蘭這幾個字。”

王骁：...二皇子是不是在反諷？

因着王骁的打岔，劍拔弩張的氣氛再也緊張不起來，杜若雪無可奈何地看着假聖旨，準備好的說辭全進行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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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周承睿贊揚完王骁，轉頭就向她邀約：“杜姑娘既有意，便和我一同前往吧。”

我怎麽就有意了？我有什麽意了啊？杜若雪這會兒才真正意識到，她上輩子對這人的印象，何止是錯一星半點？簡直就是南轅北轍、大錯而特錯。

他不但陰險狡詐、非皓然君子，而且，這思路和常人，也差的太遠了？

周承睿原本想到，杜若雪将和自己一路同行，心裏冒出些不合時宜的竊喜，這會兒見她神色有異，遲疑道：“你不想去嗎？那你為何，揪着皇子不能帶兵這條祖制？”

杜若雪：...我那是在質疑你，想将兵将收回來，你聽不出來嗎？

眼看着話題繞了回去，王骁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原來，二皇子不過是剛剛給大家個臺階，正題在這等着呢。

方才杜小姐質疑皇子不能帶兵，二皇子将假聖旨搬了出來，說是聖上有旨，許了他帶兵之權，這會兒杜小姐如再質疑，就只能質疑聖旨真假這一條，而一旦當場說破假聖旨的事情，在場之人，便全要受牽連。

如果杜小姐顧全大局，不提假聖旨，那便要順着二皇子的話，承認她也要前去救人，一旦跟着二皇子走出大營，之後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準？

反正，今天是逃不掉一死了，心思千回百轉，王骁一咬牙，擋在杜若雪身前：“二皇子，此事怕是不妥。”

周承睿微微一愣。

是了，杜若雪雖跟自己同行幾次，甚至一并辦了李花匠的案子，但她到底是未過門的女兒家。自己确信能護她周全，可山高水遠路途艱辛，且兩人還未成親，男女授受不親的，她的确不宜和自己同去。

心裏雖有些不甘不願，他依舊贊同道：“的确，那我還是先将你送回吳府，再去救人吧。”

這二皇子，算盤打得可真好，帶出大營是真，究竟是送回吳府，還是帶去哪裏，或者直接滅了口，那又有誰知道？

王骁一口氣卡在喉嚨，深感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二皇子看着有禮有節，心思竟如此歹毒，假聖旨的事情被杜小姐識破，二皇子他，就沒打算給杜小姐留活路。

就當是為了報昔日知遇之恩吧，王骁拎着劍，再次沖上前去。

後來的事情，杜若雪一想到頭就大。

不管怎麽說，王伯伯初衷也是好的，提着劍沖撞皇子，也是想救自己，自己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被扣上謀逆罪名，或者被周承睿當場祭了劍不是？

她從周承睿手下救了王骁，又對周承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拉着王骁解釋半天，可周二皇子雖表示誤會一場，依舊意難平。

周二皇子的想法很簡單，你疑我不要緊，但這節骨眼上，在杜若雪面前，說我對杜家不滿，對未來的岳父不滿？這不是挑撥離間潑髒水麽？

事已至此，想自證清白，讓杜若雪信自己對吳府、杜府都頗為看重，就只有将杜若雪帶走，安安全全護送回府這條路可選。

可誰知道，回吳府的路，卻有點崎岖。

杜若雪盯着缺口的杯子哀嘆：“這都什麽跟什麽，我怎麽偏偏，碰上這麽個人？”

凝墨也跟着嘆氣：“是啊，誰能想到，二皇子竟是這種、這種...”

她嘟囔了幾次這種，都沒找到個合适的形容，只得再次嘆口氣，繼而開始感慨時運弄人。

原本二皇子是想，将小姐送回吳府，就算證明了清白，可路還沒走到一半呢，就遇上了回來報信的探子，說是有趙謹言消息了。

救人為大，二皇子當機立斷，帶着她們掉頭就往這邊趕。

“其實，二皇子大可以讓小姐自行回府的，我們又不是不認路。”

聽到凝墨這話，杜若雪氣得伸手直戳杯子，她何嘗不想先行回府？

可周二皇子也不知道發了什麽神經，咬死君子一諾重千金，說既承諾要把人親自送回吳府，就必須要親自送，別說路程還差一半，就是只差一步，差半步，那都不行！

情勢所迫，暫時不能親自送？沒關系，那就先跟着去救人，救完了趙謹言再送，也是一樣。

怎麽會有這麽，這麽認死理，不知變通的人？

杜若雪又氣又無奈，說理說不通，街面上硬打也不合适，何況二皇子他也不做別的，只是不急不躁表示，自己言出必行，一定要将人送回府。

上輩子，自己是不是眼瞎？才會認定他君子如玉，溫潤有禮？這哪是玉，這就是塊硬邦邦的破石頭。

杜若雪回想上輩子種種，越想越覺識人不明，戳杯子的動作越發惡狠狠。

咚咚兩聲，房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杜若雪氣得太過投入，這會兒被驚了一下，下手沒拿捏好分寸，杯子在桌邊轉了幾圈，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毫無意外的，門外站着的是周承睿，凝墨開門将東西接過來，道完謝就欲關門。

周承睿聽到聲響，下意識往裏看了看，只看見地上有幾片陶瓷碎片，杜若雪這會兒正蹲在地上，一片片的撿碎片。

秀個花能把手戳破，彈個琴能将琴弦彈斷，進個小廚房，那更是險些鬧得人仰馬翻，這麽個姑娘家，讓她拾茶杯碎片，這...

周承睿眸子縮了縮，仿佛看見杜若雪潔白的指尖，被劃出大大小小傷口的慘狀，他嘆口氣，硬是擠進房裏，将那些碎片一一撿了起來。

在周承睿擠進房裏時，杜若雪就收了手，驚疑地閃到一旁。不過周二皇子并沒其他舉動，竟然只是來撿茶杯碎片？這，又是唱的哪出？

周承睿将碎片放在桌上，交代了兩句明日的謀劃，就起身告辭了。

目送他走出房去，杜若雪這才回過神來，和凝墨大眼瞪起小眼。

“你說，他到底要做什麽？”

凝墨搖着頭，把二皇子送來的東西擺在桌上，那是個托盤，上面放着兩副碗筷，一個小木桶，外加幾個油紙包，看油紙包上的印記，并不是出自同一家店。

杜若雪幫忙将油紙包拆開，第一個油紙包裏，是糖醋排骨，整整齊齊的小排上面，裹着亮晶晶的糖汁，看起來讓人頗有食欲。

第二、三個油紙包裏，也分別是兩份吃食，杜若雪叫不上名字，但她知道應該是這邊的特産。

她随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原來白色的粉末，是梅子粉，酸酸甜甜十分爽口：“好吃哎，你快嘗嘗。”

最後一個油紙包要小上一些，摸起來有些軟彈，杜若雪好奇心起，将油紙包慢慢展開，發現裏面竟然是兩顆翠綠的青團。

“這些？”凝墨也嘗了一口，心底有些犯嘀咕，這些東西，居然碰巧都是小姐喜愛的口味？

杜若雪倒是沒想那麽多，吃得半飽後，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個問題：“凝墨，你說，這破破舊舊的鎮子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好吃的？”

而且這碗筷，也太過精致了，和店裏昏暗的環境，帶着污點的床帏，十分不搭。

她心裏冒出個猜測，又連忙搖頭，将這想法壓制下去。

周承睿身邊有暗衛和探子，她是知道的，那些人輕功極佳，去附近鎮上買些吃食再送過來，倒是不難，可周二皇子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隔壁房間裏，艱難地咽下一塊糖醋排骨，周承睿對着暗影裏的人點點頭：“辦得好，她就喜好這種甜甜膩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