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想要的只是這個人
想要的只是這個人
拎着一只活雁,叩響杜府大門的,根本不是趙公子,而是剛被杜若雪踢出君子之列的周承睿。
聽說二皇子帶着活雁進了堂屋,杜若雪恨不得趕快收拾包袱跑路,這會兒,她不但覺得二皇子不夠君子,甚至還覺得,他頗有小人作風。
要說二皇子對她有意,杜若雪是決計不信的。
上輩子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整整五年,都沒看上自己,就這麽三兩天的,就能看上了?這不是開玩笑麽?何況他千裏迢迢追去揚州,又好巧不巧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事,還沒解釋清楚呢,這會兒竟還能提着活雁,上門來納采?
再說了,他對兒女私情的,一向沒什麽興趣,怎麽前腳議論要給他納妃,他後腳就跑來杜家?
明明之前,他和杜家水火不容,如今是怎麽了?杜若雪微微一愣,記起父親說過,過不了幾日,太子就要回來了。
太子凱旋而歸,太子一方必定士氣大振,而反觀周承睿,他只不過發落了太子幾個心腹,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發落,聖上也不是傻的,能看不出來中間有貓膩?
一邊是得勝歸來的長子,一邊是居心可能叵測的次子,聖上心裏究竟如何計量,又有誰知道?
所以,他這次前來,是來示好搬救兵的。
想清楚這點,杜若雪更覺不齒,自己上輩子真是瞎了眼,竟看上這麽個争名奪利、工于心計的無恥之徒。
在杜将軍派人來尋杜若雪時,她正氣鼓鼓地戳着幹果,那是她回京前,外祖母特意差人去買的,她最愛的揚州特産。不過這會兒,她越看這幹果越來氣,不就是甜了一點麽,自己至于念念不忘嗎?
拂香不明就裏,只當小姐不愛吃這幹果,她好心将幹果收走,催促道:“小姐,老爺和二皇子,都還在堂屋等您呢,老爺說了,這事兒誰也做不得主,需您親自前去。”
杜若雪不耐煩地擺着手:“不去不去,你去回了我爹,就說我不同意。”
拂香看了看凝墨,無可奈何地走了,沒過多久,她又回來了:“已經回過了,二皇子不走,偏說要見了您才肯走。”
這還賴上自己了?上輩子被利用了五年,還不夠嗎?杜若雪氣了:“行,我倒要去看看,他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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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和杜若雪的住處,中間隔着內花園,杜若雪氣哼哼地踏進內花園,走了沒幾步,又開始打起退堂鼓。
算了吧,這有什麽好見的?上輩子還沒看夠嗎?還是讓爹爹再次回絕的好,如若他再不走,那就趕出去。
拿定主意,杜若雪腳下掉頭,又開始往回走。
“小姐不去了嗎?”凝墨和拂香異口同聲。
“不去了。”杜若雪還沒說完,手裏抱着的小家夥毫無征兆地展開翅膀,撲棱兩下,飛走了。
“小家夥,回來!”杜若雪連忙在後面追,這是在京中,可不似江南。
京中三步一個府五步一位公子的,保不準哪家公子興起,在府裏練着射箭,要是看見只雛鷹飛過,心血來潮來上一箭,這小東西還有沒有命活着回來,就不好說了。
眼見小家夥越飛越遠,杜若雪急了,就這麽追了半盞茶的功夫,小家夥終于落了地。她還沒來得及将小家夥抱起來,一擡頭,倒是看見了爹爹和周承睿。自己竟然一路追來了堂屋?
在她愣神的功夫,小家夥啾啾兩聲,蹦着進了堂府,撲在個灰撲撲的東西上不動了。
黑色脖頸黑色嘴,臉頰上兩塊白色羽毛,身子棕灰色的,還有兩只灰撲撲的腳。杜若雪盯着那東西看了片刻,心裏驀地冒出個想法,誰這麽想不開,竟把鴨子拿來堂屋了?
周承睿原本正在聽媒人口若懸河,極力訴說着自己求親之懇切,聽着聽着,他留意到屋外響動,一回頭,便看到杜若雪站在那裏。
杜若雪穿着的是件半舊短襦,鵝黃的顏色,越發襯得她膚白勝雪,眸若星辰,又因着是居家款式,減了少許華麗卻更顯嬌媚可愛。
算下來,距上次一別,已經過了小半月,猝不及防地看見她,周承睿心跳漏了好幾拍,一時間竟看呆了。
“二皇子?”杜将軍喊了兩聲,都沒能将人叫回神。他不得不假咳幾聲,重重将茶杯放下。
咚的一聲,二皇子終于回了魂:“杜将軍。”
“小女已經來了,我喚她進來,和你說清吧?”
杜将軍原本是直接回絕了二皇子的,但這二皇子也不知道抽了什麽風,任你如何明示暗示,他就不接話,甚至還借着揚州幾番歷經生死,非要将活雁留下。
二皇子還說了,如不要活雁也行,那就将杜若雪叫出來,當面說清楚。
來都來了,還能怎麽辦,杜若雪喊了聲爹,又朝着二皇子敷衍拜了拜,進到堂屋先将小家夥拎了起來。
小家夥撲騰着翅膀,頗為不願意的模樣,一直伸長脖子,往那只灰鴨子身上撲。
“別鬧了,你喜歡這個,我以後多給你弄幾只來還不行嗎?”杜若雪按住小家夥,尋了個凳子坐下。
周承睿:...她說什麽?納采的活雁,她說要多弄幾只!
知女莫若父,見女兒神色,杜将軍就知她對二皇子,果真無意。但人都來了,二皇子也把話說到那份上,還是讓兩個孩子說清楚的好,杜将軍拍拍女兒肩膀,叮囑道:“你們先說會兒話,我等下回來。”
見爹爹離開,杜若雪幹脆連敷衍都不敷衍了,她斜着往椅背一靠,撇着嘴道:“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是來行納采之禮的。”周承睿神色自若,仿佛根本意識不到對面之人的不耐煩。
杜若雪:“不同意,你可以走了。”
周承睿指尖抖了一下,臉上表情倒是沒變,他用指尖輕輕按住雪白的衣擺,緩緩重複一遍:“我是來行納采之禮的。”
“我知道,我是說,我不同意。”杜若雪也放慢了語速,再次扭頭看向那只稍顯奇怪的灰鴨子。
她心裏動了動,補充道:“把你那只雁帶走,黑乎乎的,難看死了。”
難看?大雁不都是黑乎乎的?周承睿看着自己精挑細選的雁,頓住了。
終于出了上輩子被拒絕衣裳的惡氣,杜若雪心情好了幾分,看着周二皇子迷茫的模樣,她轉念一想,這人雖是想利用自己聯姻,但聯姻好像,也算不得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縱觀前朝,可不大部分都在聯姻?
上輩子自己傻兮兮的托付柔情,所以才覺難捱難耐,但如今公正想來,自己嫁入府中,衣食無缺,該給的封賞一樣不少,每每逢節氣進宮赴宴,那人也沒對自己冷眼旁觀。甚至有次赴宴,自己身子不舒坦,他還瞧了出來,帶着自己早早離了席。
想到這裏,杜若雪好心解釋:“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恕我不打算配合。”
周承睿:她在說什麽?自己的打算是娶她為妻,所以,不打算配合自己的意思是,她不願意?
來的時候,他就做好了被拒的準備,可真聽杜若雪親口将話講出來,周承睿依舊覺得心裏狠狠一疼。上輩子拼了命也要來自己身邊的人,這輩子,自己帶着滿腔真心而來,她卻連看都不願看嗎?
周承睿垂眸,素白衣擺上,有些同色暗花,他盯着那暗花深吸口氣,白色,對白色,身着白衣的自己,需合君子之風。
君子不強人所難,如今她不願意,自己是不是應該起身告退,再祝她早日尋得如意郎君?
算了,就祝她找到如意郎君吧,反正自己也只是為償還上世虧欠,周承睿微微眯雙眼,起身深深下拜。
終于要走了,杜若雪打起精神,看着寬袖偏偏,白衣勝雪的周承睿這麽拜下來,倒真是少年君子端雅無雙。
她突然記起來上一世積雲寺大殿的情形,一想到自己眼瞎了幾年,杜若雪再看眼前這人,越看越覺得他故作姿态、可惡的很:“別拜了,你快走吧。”
周承睿:...
雖然杜若雪開了口,但他依舊将禮節做全,這才直起上身,看了杜若雪一眼轉身離開。
前腳踏出門,他身影頓了頓,意識到這腳踏出去,從此山高水長,自己和杜若雪便再無交集了。自己和上一世舍命救了自己的人,自此天涯陌路,自己上一世的福晉,這輩子就要另嫁他人了。
另嫁他人幾個字,如一記猛雷,想到從此以後,杜若雪那雙桃花眼裏,就全是別人的身影,她那雙梨渦,再也不會對着自己展露,周承睿眸子猛縮,指尖再次輕輕顫抖。
只要一想到,杜若雪将嫁給別人,周承睿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死,搶了自己女人的人,必須死。
意識到心底湧起對鮮血的渴望,他皺起眉頭,緊緊盯住自己外袍,白色的、這是白色的,不能染血,不可以染血,可即使如此,胸中對殺戮的渴望依舊沒有消減,他有些無措地回過頭,眼裏只剩下杜若雪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看見那雙眸子的瞬間,對殺戮的渴望莫名褪去,周承睿驀地記起來,只是因為這人在身邊,哪怕沒穿白衣,哪怕手刃了金侍衛、被濺滿身鮮血,自己依舊沒有渴望殺戮。
只因當時,自己的心裏眼裏,都只剩了她,再無閑暇他顧。原來,根本不是想彌補什麽虧欠,原來,從始至終,自己在乎的想要的,都只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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