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新婚快樂,你也是。◎

兩人的婚房在稍微偏離市區一點的林區, 不過目前房子還是毛坯,裏面的一磚一瓦以及建築的整體修建,都還在起始階段。

周晚棠還有工作, 加之故宮附近的房屋限高,距離單位直線距離最近的, 除了連着胡同的四合院,還是先前購置的那套房屋。

商時序本來在海澱區有套房,東城區雖然也有, 但工作的大方向不在這個城區內。

住得次數也比較少, 房間布置冷清極了, 家具之類的也頗為簡單。

本來想着,兩人還是各自住在以前的地方,這樣也比較自在。

但,被商時序拒絕了。

理由居然是:既然已經結婚了, 自然是沒有分居的道理。

他的東西不多, 很快就搬了進來。

從前一個人的獨居生活習慣了,現在陡然空間裏多了一個人, 她多多少少都有點不大自在、習慣。

一個人在家, 晚上洗完澡,都是怎麽方便怎麽穿。現在他突然住進來, 還沒來得及購置新的衣物。

衣櫥間裏最多的, 還是吊帶款式的睡裙。

真絲質地,很貼膚。上面兩根細窄的肩帶, 細帶沿着凸出的鎖骨往下,胸前裸露一大片肌膚。

彼時, 商時序在書房處理工作。

房間內只有一個書房, 所以他處理工作便只能去那邊。在他準備睡前, 房間的客卧已經讓阿姨給他布置好了,晚上他睡那邊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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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這應該是倆人之間彼此心照不宣的事。

房間內沒有他身影,索性也不需要糾結太久。平素裏如何,現在便如何,沒必要因為一個人而打亂自己的生活秩序。

換完衣服,從淋浴間出來。

周晚棠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卧室的窗戶沒有關緊,開了一條縫,帶着濕意的風灌了進來。

自從前陣下過那場暴雨之後,氣溫驟降,夜裏溫差變大。空氣的濕度增加,吹進來的風有點刺骨涼。

将被子卷好,蓋在身上。腦袋靠在床頭,手指摸到床頭櫃上正在充電的手機,點了點屏幕。

還只充了百分之四十五的電量。

算了。

她拔下插座,打算看一會消息,睡前再給它充一會電。

手機剛摁開電源鍵,屏幕就被消息彈窗鋪滿。

最上面15條消息,全都是來自邬紫越一個人。不用點開看,都能想象到是什麽內容。

或許,今天中午就不該沖動的告訴她‘結婚’這件事情的,因為她自己都還處在迷茫怔愣的狀态。

就這麽扯了證。

消息甫一點開,全都是語音,以及一串的感嘆號。

語音轉成文字。

看完所有的消息內容,果然不出意料。晚棠摁住語音鍵,“娃娃親。”

“從小到大的那種。上次和你說相親的事,也是自己想看看,除了他,還有沒有別的方式可以考慮。”

“很顯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敢保證,下一次再遇見的,會不會是有擔當的好男人。索性,我們兩家認識。也沒別的,就這樣慢慢相處,你最近不是喜歡看先婚後愛類的小說,正好我給你實踐實踐。”

她現在是想得很開:“畢竟,實踐出真知。”

邬紫越:“你可真行。拿婚姻大事給我實踐小說裏的情節,究竟行不行得通,實在佩服至極。”

“……”

“不過話說回來,至少你們知根知底。”隔着語音,晚棠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語氣是有多麽欠嗖嗖,“那今天差不多,不就是你的新婚夜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不打擾,還真就沒打擾了。

“喂,想什麽呢?”這話還沒有過電流,通話切斷。

被她這麽一說,周晚棠心間突然煩躁幾分。靜了片刻,起身穿拖鞋蹑手蹑腳地推開房門。

客廳的燈是熄着,視野之中黑漆漆的一片。倒是書房的光亮着,柔和的燈光從緊閉着的門縫中鑽了出來。

光亮沖淡幾分黑暗,不至于摸瞎到什麽都看不清。

周晚棠走過去。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裏,卻分外客氣。

敲了敲門,而後推開。只不過她并沒有走進,而是站在門框邊,手指搭上把手,眼睛往向正低着頭寫字的商時序。

她說:“今天晚上,你是睡主卧還是次卧?”

要是他睡主卧的話,自己就睡次卧去;要是他睡次卧的話,自己就睡主卧。

盡管這個房間一直都是自己獨居,卧室也有阿姨收整過,被褥床單什麽的也都是經常會換洗晾曬。

因着她的出聲,商時序手中捏着的筆頓住。

他的身後是一整個鑲嵌式的純實木書櫃,每行每豎格子裏,都塞滿了各式各樣關于文物修複、文物鑒定之類的知識性書籍。

牆角靠近書櫃邊緣處,支着一盞簡約的護眼臺燈。

微淡的暖色光在他擡起頭顱看過來的那刻,拓進他的眼底,烏黑的眼珠浮上一層溫和的光。

他只是看向她,卻什麽話也沒說。

晚棠等了一會,又重新問了一遍。

商時序低下頭。

鋼筆尖因為長時間接觸紙張,已經開始洇墨,在純色的信紙上留下一塊黑色的墨漬。

索性停筆擱在一旁,“你希望我睡主卧還是次卧?”

“……”

見她沉默,他笑笑:“我睡次卧。”

得到答案,晚棠的心口無端覺得松了口氣,轉身就走。

不過在即将阖上門的那一刻,她還是說了句:“早點休息。”

商時序:“好,等我把手頭上的這點事處理完。”

周晚棠重新折回卧室,整個人緊繃着的神經松懈不少。将自己抛在床上,蜷着身體閉緊眼睛。

明天還要工作,現在該睡覺了。可翻來覆去一點困意都沒有,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呆。

大概也是有生之年,腦袋宕機了,所以她才會去百度上搜一個人的百度百科。

【商時序】

青年企業家,名下關聯多家公司。北京興來投資董事長,正羅藥業創始人。

本科畢業于清華大學,後赴美就讀哈佛大學。

看到前面,晚棠還沒有多大感覺。直到百科後半截的那個‘哈佛大學’,平靜的心開始攪起波瀾。

印象中,周沉術研究生階段就是在哈佛大學就讀的,大一那年的聖誕夜,她還跑了過去的。

商時序和他年紀相仿,如果可能的話,說不定兩人在學生時期有所交集。

她準備向周沉術發消息詢問一番的,結果看着建設銀行發來的消息,她的銀行卡賬面上多出了一千萬的彙入。

【新婚快樂。】

這手筆,這語氣。

除了周沉術,她想不出第二人。

周晚棠直接就這這條消息發送過去,[一點都不快樂,抑郁。]

周沉術會得很快:[?]

[怎麽了,他惹你生氣了?]

晚棠:[不是。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如是回答我。]

周沉術:[怎麽突然這麽正經了。]

[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她:[你在國外讀研的時候,是不是認識商時序?]

周沉術:[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晚棠:[方才我百度百科的時候,看見那上面寫着,他本科之後也去哈佛讀書了。結合上次,他還單獨來你那找過你,想必你們肯定有私交。]

那邊沒再回話。

本以為會問不到答案。

周沉術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來,語音語調帶着明顯的笑意,調侃:“我的傻妹妹,你居然去百度百科人家。你們現在不是住在一起,人就在你面前,有什麽事你去問他,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不去。”

晚棠皺了皺眉,“哥,你就告訴我。”

“我和他确實有私交。”周沉術的聲音變得正經,“先前讀書的時候,也确實是一個學校。當然不僅僅是校友的關系,我倆還是一個宿舍的。”

就知道是這樣。

“怪不得你們關系看起來還挺熟稔。”

他問:“怎麽了?放心,要是你倆鬧矛盾了,我肯定站你這邊。”

“不需要你站邊,就這樣了。”

聽他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這個答案在這通電話之前,似乎心中就有了答案,所以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過就算知道答案了又怎樣?說白了,和她也沒什麽關系。

周晚棠閉了閉眼睛,複又重新睜開眼,重新瞧了眼屏幕上的時間,現在已經九點五十八了,就快要十點。

該睡覺了。

正準備關燈假寐的,房間的門被輕敲了兩下,而後才推門而入。

晚棠看着站在門前的男人。

他身量高,落地燈的光壓下來半片陰影,斜身靠在門框,右手肘腕間搭着一條羊絨毯子。

晚棠眼神凝滞,疑惑:“怎麽了?”

商時序立直身體,身上一件單薄的圓領白色長袖,“過來睡覺。”

“次卧我讓阿姨都給你收拾好了,鋪上的被褥都是前幾天新拆封的。趁前幾日落過雨後,又起了點日頭,全都拿出去曬過一遍。”

她從床上支起身體,上半身靠在床頭,詢問的眼神,“怎麽了?”

“我知道。”

“那怎麽?”

他剛洗完澡,頭發濕氣重。前稍的那一揪沾着潮氣粘連在一起,變成厚直的一根,垂在眼前。

有幾分散漫的松弛。

發梢在眉眼間略過一層一層無序的陰影,将視線遮擋,讓人無從分辨眼中的情緒。

“次卧的床有點短,睡下去的時候手腳伸展不開。”他笑一下,眼尾很淺地勾起,“不太舒服。”

“啊,”她拍了拍自己額頭,沒想過竟是這回事,“我忘記了。”

“不然,你今晚在這睡,我過去那邊?”

“嗯。”

商時序徑直走過來。

她一噎,着實沒想過他竟然真的會答應。

果然,沒感情的婚姻就是自己遭罪的開始。

周晚棠從床上爬起來,腳剛穿進拖鞋,還沒站起便被他拉住手。

商時序坐在床沿,眼神直白地看她:“一起睡。”

她差點被嗆出聲,“以前都是一個人睡的,突然間多了一個人,有點不習慣。”

他盯着她的眼睛,倒也不像是要去分辨她話語中的真假的意思,“我也是一個人。”

“好吧。”

她被盯得拜下陣。

脫掉拖鞋,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将被子攬到脖子,整個人埋進被褥。

而後又不自在地往右側靠牆的位置挪了挪,伸手拍了拍旁邊空出的位置,“你睡這邊。”

“燈幫忙關一下。”

結婚之前的相處,和結婚之後的相處,好像發生了莫大的變化。

她再也沒法拿出先前那種平和、異常能看得開的語氣去面對了。

“啪”的一聲,燈熄滅。

卧室驟然暗了下來,習慣了明亮的樣子,一時間還緩不過來,盡管窗臺外的霓虹燈和夜色,透過窗撒進室內,可眼前還是暗暗的。

寂靜中,呼吸聲好像都變得明顯。

她的聲音藏在被褥裏,悶悶的:“明天我讓阿姨重新去買一張床。”

“嗯。”

商時序應了一聲。

她感覺到右側的床榻微微凹陷,熱源從被子的縫隙裏傳了過來。

他問:“你開空調了?”

“嗯。”

商時序:“夜裏冷,蓋上被子就好了。空調溫度開得太低,遇上換季時節,最容易着涼。”

周晚棠:“蓋着被子,感覺還好。”

“嗯。”

“你……”

她微微側了個身體,右手往後擡高,将壓在身下的被角往商時序那側扯了扯。

直到不小心碰上他的手臂,才觸電般的收回,“睡覺了。”

可是哪能睡得着。

放在平日裏,無拘無束想怎麽翻身都行。可現在一張床上,躺着兩個人,不算寬敞的床榻,現在顯得格外逼仄。

她的動作不由得放得輕緩。

轉過身。

才發現他壓根就沒睡,側着身體,腦袋壓在自己的手臂上。

微濕的頭發,在涼風的吹拂下,擠在一起的頭發分開,乖順地垂下。

商時序見她轉過身,以為是有哪裏不舒服。

起身,将一旁的夜燈揿開。

有別于明亮的白熾燈,暖黃的光線将整個卧室都照得溫馨。

晚棠眯了眯眼睛,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擋在自己的眼前,問:“怎麽了?”

被子裏的熱意往外鑽,她趕緊重新将自己裹緊。

等适應這道光,床側結結實實地躺着一個人,那種不真實的感覺才算徹底落地。

“沒事。”

鬼使神差,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艱澀道:“你別看我了,把燈關了。”

商時序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往下移了一寸,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好。”

距離拉近,臉上細微的毛孔都能看清。

周晚棠的心口像是被溫水“燙”了下。

他的眼睛真的生得好看,像是會說話一樣。

以前雖然也近距離看過,但從沒像今天這樣直白。

睫毛纖長,眼睑下至靠近眼尾的地方,有一粒非常小的圓痣,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燈光如願被鍁滅,陡然從明亮的空間進入黑暗,眼睛顯然還沒有做好暗适應,眼前漆黑一片。

倆人的輪廓被窗外隐約的月光,描摹出模糊的輪廓。

周晚棠翻身,背對着商時序。

眼睛卻是睜開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意識都有點模糊了,也終于适應下黑暗的房間。

她迷迷瞪瞪地問了句:“商時序,你睡着了嗎?”

他沒應。

眼皮漸漸沉重,今夜應該很快就會過去。耳畔卻突然很清晰地傳來一句話。

聲音不大,可她明白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他說:“新婚快樂。”

混沌的思緒慢慢聚集在一起,逐漸回籠。背對着身體,暗夜下,誰也不清楚彼此此刻面上究竟是何表情。

她很輕的回了句,“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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