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
第43章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
誰是負心人?
天下五域, 何其之大。
正道三派兩峰一閣一寺七大絕頂宗門便錯落分布在五域之中,劍閣在東域,三派在中域, 兩峰中的點指峰和寒冰峰在最北域, 北部靠近中域則有一寺。
五方城地處東部靠近中域交接處, 消息向來靈通。
無論是中域虞朝的風雲變化,還是東域大小林立的門派間的武鬥之争,或是遙遠北地西昊國的兩峰之争……總之,無論何地, 總會出現在說書先生的案桌前, 配之抑揚頓挫、驚險刺激的腔調, 講述着武林間的大事。
當然, 這天下武林消息的傳散少不了天機門的推波助瀾。
莫問前程,只問天機。
這便是天機門最好的釋詞。若問天下宗門,哪家的武功最佳?這倒有些難以評判。若問, 哪門的消息最靈通,非天機門莫屬。
天機門出的每三年一度的武榜上透露的名字後, 便是常人難見的風雲争鬥。
以武為尊,以武獨尊。
武學高深之人向來驕傲肆意, 豈能随意任由天下人評判。自然有不少的憤憤不平之人,認為排名不公,想要要個說法。
可找上門去的最後都悻悻而返, 不再多語。
武榜天地人三榜,先天後天通脈三境界,除卻飄渺無跡、少有變動的天榜, 地榜人榜可謂點評天下英才、高手。
如今, 這五方城內的最火熱的茶館裏, 說書先生手持長須,聲音抑揚頓挫:“若說今年的地榜,變動可謂甚大。且不說去年狂刀洛弈前往兩峰之一的點指峰求見徐峰主,以求一戰,世人只當笑話,可誰也沒想到他竟是足足戰了三七之分,徐峰主大笑嘆道:刀法精妙,已臻化境。狂刀雖未入先天,刀法卻可戰先天,得這一評價。且這一戰,天下第一狂刀倒有幾分名副其實。”
“狂刀年輕時就挑了東域八個刀學世家,殺了昔日的破浪刀盛铨,才回了西域。時隔多年,這一出世,就尋上了七宗的點指峰先天宗師徐峰主,該說他年輕氣盛,還是說他天資縱橫,真真習武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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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客有人大嘆。
有人鬧哄着說:“怎麽不說說他同南域魔道天媚宗妖女應莺莺的風流事?”
這個聲音倒是亮堂堂的,引起衆人哄堂大笑。
狂刀自西域而出,行走天下,被确鑿證明的三次,第一次是比武,第二次卻無人知曉原因……衆人只知道他走遍了中域,東域,北域,最後到了南域,卻遇到了對他一見鐘情的天媚宗聲名在外的應莺莺。
此女狡詐美貌,裙下之臣無數。
一遭遇見了這位西域而來的絕世刀客,竟是滿腔情思挂在其人身上,抛棄昔日情郎,獨獨只為一人。
樓上雅座,有一少年捏了枚花生仁,嚼了幾口道:“這應莺莺位列美人榜第六,是真的漂亮,可惜這小子有眼不識珠,就是個又臭又硬的石頭,平白辜負了美人的情誼。佳人有約,奈何不應,可惜,可惜。”
身旁的黑衣侍衛很無奈。
這位小莊主不通半分武藝,倒愛點評江湖諸事,尤其聲名頗盛的高手。“狂刀”在他口中,也能稱之為小子,倒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只能說:
幸好白鷺山莊地處中域偏僻角落,且無過多的修煉資源,莊裏多是種地種花種草維持生活。
與世無争,無人注意。
不然遲早得毀在這張破嘴之中。
自老莊主去後,小莊主繼承莊主之位,越發放縱肆意,平日裏走街溜驢,就完全沒個正行,誰都管不住。
可唯一能說得動小莊主的李管事出門走商,已離開了半月有餘。可黑衣侍衛也明白,便是李管事在此,也不會苛責半分。
誰讓,細究下來許這位才是“寵”壞小莊主的罪魁禍首。
小莊主要什麽,這位就給什麽,絲毫猶疑都未有過。莊裏的人都心裏嘆過:怕是哪天,這位小莊主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李管事都得去想盡辦法摘下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說些什麽?
堂中手持書扇的說書人卻是一聲長呵,“狂刀只愛刀,不愛美人。可憐應莺莺小姐滿腔情思錯付,不過據南域流傳,天媚宗即将同隐殺門聯姻,莺莺小姐恰是聯姻之人,隐殺門少門主攜了東海月明珠作為聘禮,定下婚期。婚期八月初八,以候衆人光駕。”
“切,那還有好幾個月。”
“這說書老頭子就會勾人興趣,說話向來只說一半。”
“月明珠啊,傳說中可避百毒,如月生輝的寶珠啊!此聘禮倒是價值連城,看來有心了。”
“再價值連城也比不上注定要入先天的狂刀!應莺莺要是真同狂刀合籍,那這天下豈不是又要多出一個輝煌一時的宗門。”
堂中衆人私語,多有抱怨,也有揣測。
更有人罵了句:“誰說狂刀不愛美人的,他在南域時應莺莺日日尋他,他卻半分不理,有人便問他:難道美人他也不愛嗎?狂刀說他要愛就愛天下第一美人!怕是尋常的美人他都看不上!他叫狂刀自然是因為他真狂,要娶就娶天下第一美人!”
樓上手執花生米的少年一頓,手裏的花生米捏碎了。
他招了招手,于遠處梁前的白鳥撲哧翅膀,飛了好一會兒才飛到他手裏,銜起半粒花生米嚼了幾口。
少年:“……”
他伸出手握了握白鳥,有些苦惱地嘆了句:“阿統,你這最近夥食未免太好,要胖成球了,飛也飛不動了,有失當年風采啊。”
“該減減肥了。”
系統:“……”這可是宿主你喂的啊,別因為自己被提“要被娶”就轉而挑自己的錯。
“飛雲,你晚上以後不許喂阿統了。”少年輕飄飄囑咐道。
黑衣侍衛不語。
這莊子裏,除了小莊主和李管事誰會去碰,去喂這只怪鳥。
臺上說書人手持胡須,重重咳了一聲,嘆道:“這婚事時隔來臨還有一段時間,暫且不提。諸位請聽我說,如今流傳在江湖裏的一樁大事。前幾天我東域的神劍山莊莊主軒轅不移宣告要舉辦試劍大會,據他說已鑄出兩柄無雙寶劍,以待諸位大俠。傳聞說他更有意于此次試劍大會上,為自己的獨女軒轅璃擇一佳婿。”
“五月初八,靜待衆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沖啊沖啊。
少年心頭默默補了這句。
果然此消息一出,臺下議論紛紛。
“真的啊!”
“那可是神劍山莊啊,昔年劍閣之主讓他先祖鑄過一把舉世無雙的神劍啊。”
“雖說比不上十幾年前專司鑄劍的赤峰谷,可也是極為難得的鑄劍世家了,絕世刀劍雖少見,一流二流倒是不少。”
“赤峰谷早就分離崩析,何必再提。”
“不入赤峰,難得佳器。赤峰谷何止是鑄劍最佳啊,但凡能鑄的武器,它都能嘗試去鑄,千般武器,莫不嘗試。”
“可惜喽。”
嘆息聲不絕入耳。
樓道上少年卻是起身,拎着鳥兒,步伐輕快,嘴角裏含着一絲笑意道:“飛雲,回家喽。你們李大管事回來了,咱們也同他說下這個好消息。”
黑衣侍衛姿态挺拔。
慢步跟随他身後,俨然一副保護姿态。可聽到小莊主振振有詞的“李管事回來”“好消息”,也是腦子一抽。
李管事回來了嗎?他怎麽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好消息得告訴李管事,他總覺得不太妙。
下樓道,少年步伐輕快,很快擠過了人群,護着手中的鳥兒出了茶館。
黑衣侍衛步步緊追。
小莊主雖不會武,可玩鬧卻是第一的。一個不注意,跑丢了他是真的沒法交代。
這五方城地處東域進入中域的幾條重路之一,平日裏向來不少武者出沒,城內争端不少,時不時有以武力說話,争論之事。
若不是城主方少懷少有俠名,拜了東域二流宗門天陰派的長老莫求為師,學得一手好刀法。
位列地榜末排,也算小有名氣。
這小小的五方城也難以在這中部,東部交接處的邊境伫立不倒。
可依舊很危險,對于沒有半分武功的人而言。
奈何小莊主實在頗愛城中熱鬧,飛雲可也沒辦法只能随着他來。往常李管事在時,他随在身後倒也心安。如今獨自一人,總有點心慌。
所幸小莊主這幾年來運氣極佳。
半點糾紛都未遇到過,頂多是城內玩夠了回去路上同田間農婦争論村裏哪家種的梨好吃,城內哪家燒鴨最美味。
偶爾也有那麽幾個農戶人家攔着他不讓他過去。
說是他天天晃悠着,把自己家的姑娘們的魂都勾走了,就是個純純的禍害。
每當這時,小莊主總要騎着他那獨一匹的毛驢,哼幾句:“我哪裏禍害人了!我不過是摘摘梨,哪裏比得上李管事走一趟就勾走了村口婦人的心,人才是日日夜夜盼着管事去。”
黑衣侍衛:“……”說是摘,倒不如說是騙。
茶樓頂層,幾個身影注視着人群離去的身影。
有人終是松了口氣,以一種感嘆語氣道:“終于走了啊,我的爹爹啊,這位怎麽總來我這五方城裏。”
身旁友人無語說:“這就你說的那個白鷺山莊的莊主?”
那房間人頭戴赤珠,藍衣披身,英俊多情,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此時卻面露苦澀,連連無奈道:“別說了,真別說了。”
“你怕他?他半點武功都無,也就身旁侍衛有幾分修為。”友人頗為不屑。
方少懷連忙抱手,讓他別說:“我何止是怕他,我恨不得我這五方城都不要了,直接跑回天陰派練刀得了。”
“他半點功夫都無。”
“你行行好,別提這個。不管他有沒有武功,他身後的人我們都招惹不起。我不僅怕他,更怕他在我城裏出事。每次他來城裏,我總得尋點借口搞好城內的安穩。生怕有人不長眼一個不小心觸犯到了這位小祖宗,我也沒法交代過去。”
方少懷真不想回憶十年前那位不請自來的場景。
他到現在都不清楚那位姓名,真正修為……只知道他怕是走了場大運,只是這運不是那麽好接住的。
時過境遷,修為漸深,他也從最早的興奮變成了如今的惶恐。
友人從窗前向遠處而望,只見到那騎着一頭驢的少年,驢前不知何時站着一人。
那人面容普通,有幾分年歲,身量頗高,穿着件灰色衣衫,十分如常地牽起那頭驢,步履不緊不慢,一聲不吭地向着城外的路走去。
那驢上的少年揚言道:“回家啦。”
友人細細望着,少年面龐只能堪稱清秀,獨獨有着一頭黑鴉鴉的柔順黑發,盤在腦後,用方巾束起,頗有幾分風流姿态。
風拂過時,吹起少年衣衫,勾勒出那截令人憐愛的腰線。
友人不禁嘆道:“這小莊主顏色不佳,看身段倒是個美人。”
方少懷來不及讓他閉嘴,只能呆呆地看到窗檐前的友人臉龐凝固,怔怔低頭望着自己斷了一截的衣衫。
耳邊傳來一道細如蛛絲,沉如淵海的聲音:“多謝城主看顧。只是當年之約,還望城主謹記。”
方少懷抱頭想哭。
他真的沒辦法,壓力實在太大了,總得尋個人開解下。
十年前他還會覺得頂多一個江湖一流高手隐居他五方城外,建了個小山莊品味尋常人的生活。
看起來也好說話。
按照流程花錢買地,最後竟還會特意過來告知一般。
他還以為遇到了自己的小機緣,人在家中坐着,竟然還能得一流高手偶爾看顧指點,豈不快哉。
如今,他倒是知曉了這告知的怕是……讓他多多看顧別讓人招擾他們,省的鬧出事情。
這些年習武訪友,方少懷修為漸深,也漸漸意識到這城外的隐居人絕非江湖一流高手便可形容的……知道越多,他也越發惶恐。
他是真的害怕,這可是一舉動可滅他一城的存在。
武道修為大于天,他就算一遭得罪人,死的透透的,怕是也得不到所謂的公道。
近年來,方少懷的心事莫過于“他們何時會走呢?”,其他的更多的他是不敢奢求了,更不敢靠近了。
他怕的很。
“都說了讓你別說了。”
“禍從口出啊。”
方少懷喝了口濃茶壓壓驚。
幸好,幸好這位還是講理的,向來好好說話,不怎麽見血。
友人手執那截斷了的衣袖,沉思了許久,才耐人尋味道:“如今,我倒是明白了你的憂慮。只是我倒是依舊很好奇啊。”
“那位少年同他的關系。”
“美少年哉,幸得一絕世高手伴身随行,豈不是江湖難尋的佳話。”
方少懷差點沒噎住。
他這位友人別的不提,膽子是真的大,不然他也不敢向這位友人透露幾分,這些年他都要被憋出幾分病了。
可風流也是真風流。
方少懷怕怕的,嘴了句,“你要是不想活,那就接着說。你要是想活,就給我閉嘴。你不想活,老子還想多活些年歲。”
他不是沒好奇過,可好奇是真的會死人的。
友人嘆了下,沒再出聲。
許久後,他才緩緩地開口說:“我從古籍上聽聞,先天宗師自後天返先天時,軀體達成無垢之身,常年容顏不敗。”
想必這容貌應當也不是真的。
方少懷默默補充。
“一入先天,便得道途。”
“壽增近百,堪稱神仙。”友人吟道。
“可天下有幾個先天?大名鼎鼎,刀法絕世的狂刀至今也未曾跨越這道坎。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這恰恰是我此時的寫照。”
方少懷随着嘆了句。
他惹不起,總能躲得起幾分。
友人徐徐笑道:“這位宗師也是好脾氣,不過斷一衣袖,以作警示。不過,本公子倒是對那位小莊主越發好奇。”
“狂刀洛弈求武不求美人;本公子倒是求美人不求武學。也不知道,這位宗師徘徊此處,是為武學還是為美人。”
“嘆哉,嘆哉,無緣一見美人。”
方少懷噎住,半響才嘲了句:“你前邊還說顏色不佳。”
他對那位小莊主是真的只想躲着,誰知道一位宗師日日夜夜跟在他身後是何緣故。
是昔日祖輩的恩情,又或是其他原因。
他不想明白。
友人嘆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在氣不在身。天機門出的美人榜第一至今依舊無名字,無相貌,只有一篇游記佐證。”
方少懷搖搖頭。
美人榜第一是天機門的文士肖浪情所寫的游記中人。雖無人真見其容,可游記中人的描繪足以令人驚嘆。
好友“多情劍”李潇水果然修的是情,愛的是美人,而非他的劍。
走到城外時,騎驢的少年将從走動的商販處買下的花,插了一朵別在驢頭上,頗有幾分意态風流。
他吟詩嘆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願兮。”
黑衣侍衛飛雲随在兩人身後,寸步不離。
聽着這詩,只想:難怪莊裏的婢女偶爾總是纏着少莊主吟詩,讓他好好讀書,指不定日後可以去中域大虞朝考學做個大官。
這天生的好嗓子,吟起詩來倒是氣度不凡。
可平日裏……飛雲望着前方的李管事,他覺得管事寡言少語,可心裏定是覺得小莊主是萬般皆好,誰都比不上。
這春日将盡的田野裏,青草莺莺,時而飛舞幾只彩蝶。
少年晃悠悠地騎驢,哼着一曲鄉間無名小調,時而望着前方,時而投幾分眼神往身邊牽驢人看去。
灰衣人面目不再年輕,眼角有幾分細紋。可身材高大健朗,牽起驢的手臂修長有力,行走之間沉穩有度,倒是平添幾分氣勢。
少年突然彎腰,将手裏捧得花,插了一枝別在灰衣人的鬓發間。
他笑嘻嘻道:“不錯不錯,本公子簪花一枝遺贈白衣少俠。還望少俠收下,不許丢下哦。”
灰衣人頓了下,接着往前走。
黑衣侍衛飛雲跟在後頭,心裏唯有嘆息:莊主啊,莊主,你送花也得送佳人,送人已中年,年華不再的李管事,倒是玩哪一出啊。
況且,他就沒見過李管事穿過白衣。
他獨獨愛江湖裏最不出彩,最普通的灰色衣衫,往往都是公子游俠的奴仆所着,看着灰溜溜的絲毫不起眼。
“阿統啊,你說這天底下最帥的少俠是誰?”
“喳喳喳。”
“什麽,什麽,你居然不覺得本公子最帥嗎?你的心不誠,晚上回去罰你不許吃飯。”
“喳喳喳喳喳。”
“阿統,你知道錯了,不錯。可你背叛我們陣營了,居然覺得藏鋒最帥,他哪裏帥了?本公子怎麽不清楚。”
“喳喳喳喳喳喳喳。”
“藏鋒啊,藏鋒,你看看你,都說了年輕時候不能穿白衣,你這個白衣少俠把我的阿統魂都勾走了,他說你最帥。”
騎驢少年止住步伐,轉身面對面哼了句道:
“好吧,我承認你這少俠倒是特能唬人,穿個白衣能把衆多小姐迷倒。如今到了年歲,村口的農婦也要多瞧你幾眼。”
黑衣侍衛飛雲差點絆倒。
莊主啊,莊主你年紀小小,出生時李管事都三十餘歲。
哪裏見過管事年輕時模樣。
胡說,亂來,倒是實打實的獨一份。
騎驢少年有些不依不饒說道:“藏鋒,這世上的美人何其之多,此次出門行商,可有看中的佳人?本公子倒可以替你做做說客。你老大不小,以前就總推卻佳人,這些年來總有新的開始吧。”
灰衣人默然不出聲。
少年氣呼呼地罵了句:“榆木腦袋。”
他輕拍驢身,想讓這頭騎了好幾年的驢跑快點。奈何這是頭老驢,跟着主人已久,早已習慣了懶散行走。
“氣人。”
“氣死人了。”
黑衣侍衛飛雲只看着這出好戲。
灰衣人卻吹了聲口哨,遠處竟是跑來一匹神駿非凡的白馬,那馬兒速度很快,很快就到了三人跟前。
馬兒低下頭,圍繞着灰衣人踱步。
這灰衣中年人拍了下馬匹,指間輕扶,那原本騎在老驢上的少年竟是上了馬,灰衣人快步上馬,攜着少年騎着馬向前跑去。
“我會騎馬的!好不好。”
“……”
“這馬跑的倒快,說說你花了多少錢買來的,還是說……喂喂喂,你是啞巴嗎?”
“飛雲,別忘了我的驢,我先回莊子了。”
遠處傳來陣陣回聲。
只留下黑衣侍衛飛雲望天,低頭看着都不走了的老驢。
他就知道,都不要小莊主說太多,李管事就把什麽都準備好了,有那頭神駿的馬在,估計這頭老驢得被冷落一段時間。
時隔一月,漫畫《武掌乾坤》第四卷正式連載,公布第一話:神劍山莊,卻以田野裏騎驢的少年,忠厚沉默的仆人作為第一頁。
畫筆一轉,便放到了遠處的千橫派之上。
千橫派掌門頗擅商道,盡管門派武力一般,可支撐起門戶還是可以的。可他畢竟還是有一顆弘揚門派武學之心。
誰讓千橫派也是小小輝煌過那麽一丢丢的。
盡管是七八百年的事情,隔壁歸山派建立時千橫派就開始落魄了,歸山崛起時千橫在落魄,歸山潰敗時,千橫依舊在落魄。
這些年來,千橫派始終維持着收一兩個徒弟,勉強撐着門派不倒。
前任掌門修玄時,想着山門裏已經沒錢到一個弟子都養不起,這才收了個商道頗有天賦的少年。
這便是如今的掌門錢千易。
是的,千橫派落魄自然有原因,許是老祖宗就是個中域三宗出走的道士,畢生沉迷着修玄,連帶着收的徒弟也都個個嗜好修玄。
修來修去,曾經偌大一個先天高手支撐的宗門漸漸了無名氣,山門破敗。
可依舊沉迷修玄。
廣大的讀者在《武掌乾坤》第一卷主角殷景山加入千橫派後,了解了門派歷史時,就不斷地開啓了長達三年的吐槽,硬生生玩成了一個知名梗。
“要想富,先修路;要想窮,就修玄。”
“道友,來修玄嗎?破家破財,不二之選。”
習武要錢,修玄自然也要錢。
千橫派落魄如斯,總是抵不過門派前輩們買金石之物,要麽欲求仙丹,要麽想原地修道飛升,最後成功敗了家。
幸好,錢千易掌門上任後,滿腔心思全在賺錢。
這是廣大讀者日常贊嘆的,誰讓上個掌門明明有後天後期修為卻把掌門之位一丢,就進了山裏隐居修玄不問世事了。
錢掌門是有天賦,有野心的。
他靠着行商賺來不少錢,再用金錢大開其路,廣招門徒,勉強讓着這落魄的千橫派有了幾分人氣(上任掌門實在太沉迷修煉,門派裏只有兩個人。),門派裏一時之間倒有幾分武德充沛。
尤其他自從四年前收下了一心求得武道的門派大弟子後,風水有些時來運轉,接連收了四個資質不錯的弟子,更遇到了個天資縱橫的女弟子。
這真是上天祝他千橫派發揚光大。
錢千易心裏感慨。
此刻,他站在門派習武廳裏交代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行走江湖,武學修為是第一的,可兵器更重要。你們都知道我們門派武器向來沒有,為師一時間也發愁無比。不過近來倒有個好消息,我東域的鑄劍世家軒轅家如今要舉辦試劍大會,你們也可前去游歷一番……為師其他的沒有,倒能資助你們幾分錢財,去他們家附近找個鑄劍師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
錢掌門是穩打穩實的實幹派。
他對什麽為有緣人而待的兩柄神劍花落誰家半分興趣都無,唯一想的倒是自己的徒弟倒是可以趁此機會打造兵器。
軒轅家的神劍山莊他是去過的,也曾這般在山莊腳下的鑄劍師打造過個不錯的兵器。
妙哉。
妙哉。
錢掌門囑咐說:“景山,玲珑,峥兒你們一同前去,阿隆和阿翔留下。”
衆人中,作為雙胞胎,年齡最小的趙隆和趙翔頓時大失所望,可望着掌門師傅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期待。
錢掌門扶了扶胡須,嘆氣道:“你們兩個年紀小,修為低,我怎麽放心你們獨自出門闖蕩。也不要着急,明年十年一度的武會,怕是非常熱鬧。咱們所有人都會去的。如今時節,得讓你們殷師兄幾人打造一柄順手武器。”
雙胞胎兄弟頓時恢複了活力,風風火火道:“師傅,我去練功。”
錢千易看着兩人身影,卻是搖頭笑嘆,轉而同院中剩下三人交代起了事情,“我早年間去過神劍山莊一次,那裏的兵器我自是買不起的,可意外之下竟是結識一位隐姓埋名的鑄劍師,經年往來之下倒成了朋友,他曾給我打造過一柄兵器,做為防身。”
“是師傅的刺影針!”
莫峥驚呼道,他是見過這防身之物的厲害的。
錢千易點點頭,接着道:“此次你們去神劍山莊是長長見識,也是想你們能去尋尋他。早些年他同我說過,要替我徒弟打造一把武器。”
單玲珑一身粉衣,身姿翩翩,輕輕咳了聲,“師傅啊,你這貌似有點不厚道吧。三個徒弟,三把兵器。”
錢千易嘆氣:“那不是實在找不到合适的鑄劍師,也就只能叨擾朋友了。你們到時候可給我好好表現,別丢了師傅的臉。”
漫畫第一話描述了千橫派的諸位日常生活,而上半部分則定格在掌門交代諸事,門派諸人的神态各異的面孔下,引起的讨論确實非常之多,hai too官網上的彈幕更是層出不窮。
【第四卷正式連載了,劇情貌似有點要真正踏入江湖了,期待啊。】
【估計這卷是大師兄匹配武器哈哈哈哈。】
【無名老師是真的越來越任性了,正傳居然畫了大彩頁,大圖。嗚嗚嗚,怎麽不把彩頁留給我們景山師兄。】
【就是就是,超級吃景山師兄的顏值的,那幹淨利落的線條,好典雅豐潤的一張臉,絕美啊啊啊啊。】
【大彩頁出場的灰衣人和騎驢少年是這卷将要新出場的人物嗎?】
【這個風景是真的很美啊,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春光正好的日子,就很溫暖的氛圍。感覺這卷會很歡樂耶。】
【等等,看看我發現了什麽?騎驢少年衣襟角落裏有一只白鳥啊。】
【細看,細看……真的有!!!】
【呆滞,誰的身邊有白鳥,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開場是邪僧嗎?震驚quq已經出場過老頭子了,現在扮演的角色是少年了嗎?嗚嗚嗚,想到目前時間線都過去20年了,超難過的。】
【不一定吧,只知道那鳥是白色的,可是具體長什麽樣子都沒正式公布。】
【不管了,我信了。】
【看外傳,我瘋狂卧槽;看正傳,我全程哭泣。無名老師是真的殺人誅心,本孩紙要被虐死了。】
【痛哭啊啊啊,話說這卷小師妹會和父親遇到嗎?】
【感覺小師妹很叛逆啊,獨自一人闖蕩江湖,脫離魔門,只求武道。】
【她來千橫派是意外?還是別有圖謀,目前透露的劇情裏誰都不清楚,只知道她人倒是還不錯,對親近的人很護短啊。】
漫畫裏的出場無疑經歷了加工。
可實際上,正常時間線裏的白鷺山莊,灰衣人攜着少年騎着馬利落回到了這個依山傍水的小小山莊。
夕陽之下,池塘裏的荷葉輕揚,水岸上的鴨鵝游蕩。
少年輕輕一抛,将個莊子附近小鎮買的大白饅頭丢進了鴨群之中,噗嗤一聲,濺起一片水花。
莊門外的婢女喊道:“小莊主回來了!”
頓時響起許多聲。
少年将懷裏的白鳥往後一丢,白鳥牢牢抓住灰衣人肩頭。
他有些摸了摸馬兒的毛發,嘆了句:“莊主就莊主,為何偏偏還加個小字。我可真算不上小了,平白小了許多輩,若是讓人知曉讓我情何以堪。”
灰衣人沉默了許久,這才第一次開口道:“當初,你既扮演了一個深入人心的老莊主,莊裏衆人自然習慣喊你一句小莊主。”
少年:“……”
感情還是他的錯嗎?
“李管事,下馬。”
少年推了下身後的人,總有幾分賭氣樣子。
灰衣人利落下馬,牽着這匹高傲神氣的白馬,以及馬上不肯下來的小莊主,緩步走進了這白鷺山莊。
這山莊雖偏僻,可修築的倒是頗為精致,臨山而立,亭臺樓閣,莊內後院高處的小樓處更能望見那碧湖。
湖中靠岸的是一片荷葉池,更深處則是清幽平緩。
岸旁停駐着一兩艘精致的小船,顯然此處的主人坐于船上游湖是常有的事情。
晚上時,山莊燈火通明,布置精美的書房內,幾位婢女在案前收拾筆墨,懶懶散散地執着書卷讀着的小莊主卻是抛出了一個驚天言論。
“我要去闖蕩江湖。”
“聽說神劍山莊要舉辦試劍大會,我想去看看,順道游學一段時間。”
幾位婢女無比震驚。
江湖離她們着實有點兒遠了,這些年來她們很少牽扯其中,早些年有意的幾個姐妹也是獨自行走,再未相會。
“唉唉唉,我們這個白鷺山莊實在是普普通通,聲名不顯,不堪入目啊。”
“就該讓本莊主揚名一番。”
婢女們眼看眼,眉瞧眉。
只想……望天。
這方圓千裏,除了最厲害的五方城,也就他們山莊有江湖的一流高手,比城主方少懷這個地榜末尾修為高太多。
這位小莊主雖說未曾顯露幾分武功。
可她們不像後來被李管事收的幾個護衛,譬如飛雲那沒心機的小子什麽都不清楚。
她們跟着來到這白鷺山莊已有十餘年,眼睜睜見着這山莊建立起來,也是見過若幹年前的老莊主,小莊主。
更見過那位李管事的真面目。
飛雲腦子就是漿糊,只想着行俠仗義,增進修為,豈會知道身旁的李管事恰恰怕是這天下難得一見的高手。
幾位婢女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門被推開,灰衣的管事手持着一疊點心,走了進來。
那得意忘形的小莊主便懶懶地躺在竹榻上,烏發披散至肩後,穿着件散亂輕薄的白衫,一只手執着書卷閑閑地看着,雙足不着任何絲襪,只并在一起,随性的搭着,日常穿着的木屐随意放置在地上。
“你來了。”
“正好我有事同你說。”
小莊主放下書卷,從桌旁抽出一把竹扇,搖啊搖着,語氣倒是很平靜。
他長相是俊秀少年模樣,明明有時故意弄得油頭粉面的,偏偏有種少年風流姿态,偶爾出門時,總能招惹到幾個姑娘的駐足,時不時傳眉送情,或是沾上一枝鮮花,落在發髻間,這時他閑閑的笑意裏倒是快活至極,任性至極。
婢女知道這并不是他的真實面孔。
她們見過他垂老矣矣的姿态,也見過他偶爾換成俊朗的少俠面孔,不過近些年來倒是這張俊秀少年相貌居多。
“我要出門闖蕩江湖。”
“藏鋒,你覺得這個想法如何?本公子覺得非常不錯,一定會很有趣。”
少年言辭輕快,充滿了快活意味。
灰衣掌事只緩步走進,傾身取出一枝木簪,替他從身後将烏發挽了起來。
他說:“破關不過兩年,火氣難耐,更應當定神。如今初春時節,夜晚風涼,依舊這般穿衣甚是不妥。”
他從旁邊的屏風上取下一道薄薄的蓋衫,披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不滿意地說:“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我同你說正經事,不許給我裝聾作啞。”
婢女倒是第一次聽這位……同小莊主提起武學之事。
不由肅穆幾分。
她們也習武,勉強入了後天。
這也是她們能夠留下來的原因,她們對此心知肚明。李管事不要無用之人,更不要累贅,拖累。
當年被救下的人中,于武學境地無天賦的多數被他安排了不錯的去處。
唯有天賦不錯,安分守己的她們才被留了下來,留在了這白鷺山莊,侍奉着這位好說話,好玩樂的小莊主身邊。
姐妹幾個也曾猜測過緣故。
可她們漸漸也明白:這世間是殘忍的,有武學天賦人勢必不同于常人,生老病死便可看出。武者修為至深,可增壽元。常人垂老矣矣時,武學宗師依舊健朗,手可劈山河,可撼動這天地幾分。
歲月無常,最催人老。
管事怕是只想待在小莊主身前的人是能活的久一點的。
“又不說話。”
“我怎麽就選中了這麽個悶嘴葫蘆。”
師明佑從竹榻上起身,倒是有幾分正經姿态了,只聽他義正嚴詞道:“幸好,我當年沒收你為徒。”
婢女:???
這可是她們第一次聽到這般內情。
誰也不知道這兩位救命恩人是何關系,從何而來,她們只知道她們既然被他們救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兩位的恩情她們得還。
當然,她們也明白于二人而言,多年前的那場施救不過是随手的一動,可卻也真的改變了她們的人生。
“我始終覺得,我當時一定是瞧你的臉長得好看,才上了幾分心。”
“如今你倒是對這張醜臉頗為喜愛。”
“我倒是不愛看。”
師明佑走到桌案前,從小櫃子裏取出幾張輕如蟬翼的面皮。
這是他曾在西域之處發現的一種植物凝膠做的,那凝膠過濾後做易容的人.皮面具實在是上佳,做好的面具恍若真人,尋常人壓根看不出任何區別,且對皮膚無任何傷害。
他曾做過許多的臉,化過不少的身份。
這也是他能夠回味幾分前生的唯一樂趣所在,時不時拿出個角色扮演過過瘾。誰讓求武的世界于他來說,是真的無聊。
“過來,我給你重新做個新臉皮。”
“行走江湖,總要小心。”
師明佑說了句,随後低頭細細思索着該是怎樣一張面孔,配得上他想要的劇本。
李藏鋒內心有幾分失笑。
倒也是從前那般的性子,從來不給人任何拒絕的機會。
夜色漸深,師明佑于桌案前用特殊的化解藥水,将那張中年人略帶滄桑的面皮掀開時,終于顯露出了那張真實面孔。
幾位婢女也是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那張面孔。
時隔十餘年,竟是半分未曾變化過,一如既往的英俊明朗,端美非凡,怕是江湖少女最愛的那款少俠臉,然最妙在于這張面孔上有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隔離姿态,從容不迫到有幾分冷漠,竟有幾分皚皚雪山的孤寒。
他的眉黑濃,極為鋒芒,眼神銳利,凝神看人時如一把極度鋒利的神劍。
極度讓人有幾分征服欲。
師明佑執筆勾勒時,嘆了句:“你若是擺着這張臉出去,怕是四方城裏的小姑娘都要瞧不過眼來喽。”
一婢女笑道:“小莊主說的對。”
師明佑聽到樂了,轉頭笑着說:“成霜,你當年見他時是不是在想天底下竟有這般英俊的少俠,怕是上天選中的如意佳婿。”
成霜性格活潑,常常同這位莊主開着玩笑,聽到此處就說:“是極,莊主說的對極了。那時候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般英俊的少俠,只想着這一輩子也值了。只可惜李管事醉心武學,教授衆人時也是嚴苛至極,我那半點心思也都化成了飛灰,只想着怎樣能修煉到管事要求的合格地步。”
“聽到沒?”
“你把一顆少女心摧殘了。”師明佑談笑晏晏。
李藏鋒眉間不變,只是平靜道:“你又要給我個什麽樣的身份,畫張怎樣的面孔?或是取個什麽樣的名字。”
他這話平淡道來,細思倒有幾分不平。
“哈哈,你不覺得人要是沒多幾樁身份實在沒啥趣味嗎?獨坐高峰處,難得惹塵埃。那西村裏的婦人常常唠叨你時,我聽得別有一番風味。”
師明佑笑道。
李藏鋒:“……”
幾位婢女:“……”若說莊內誰才是這位管事的克星,非小莊主莫屬。
系統化身的白鳥踱步時,差點沒摔倒,宿主損的時候是真的損。
月光盈盈如水,鋪灑在地上,伴随着幾個影子的動作。執筆勾勒,細細勾畫,時而增添補幾分東西。
閣內倒是有幾番回語。
“你去見她了?”
“嗯。”
“你若看好她,為何不收她為徒,細心教導她。”
“我不需要徒弟。”
“你也不需要師傅,我說的可對?倒是很難想象你當初在門派裏竟有耐心指點其他人修煉,半點看不出來你有這般耐心。”
“不指點事情更多。”
“……倒是你的行事作風,不想比鬥太多幹脆讓人去修煉。”
“好了。”
“不過,我倒是改變主意了。”
師明佑望着燭火下的這張臉,這是有幾分滄桑的面孔,可極度有故事感。常人見之,只會升起這定是個絕世劍客想法。那太過鋒芒畢露,也太引人注目。
“我們還是當個初入江湖的菜鳥。”
“那肯定更有幾分樂趣。”
燈火熄滅,獨獨一個身影站起,于這月下孑然而立,單薄衣衫随風而動,于靜谧之處增添幾分風流意态。
“可好?”
“嗯。”
低低的回聲響起。
李藏鋒收起劍,走在了木板上,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竟是望了一眼塌上睡熟的人。
他很少回憶過去,此時竟是有幾分憶起當年舊事,那東域最高峰的雲夢山,幽靜清遠,不問世事,是個練劍的好地方。
那一日,天高氣爽,飛鳥連雲。
劍閣之主左尊信坐在塌上,嘆了聲問道:“妙峰小友,你确定要随他而去?不再回轉心意。”
李藏鋒沉默不語,隔了許久才緩緩出聲:“弟子愧對尊者青睐。”
“你當真不恨他?”
“……”
“七峰之亂,确實因他而起,他不過推波助瀾了一把,歸山便再也遮掩不住,克制不住局勢。你那師弟燕步華突破,也是得他一枚玉華丹,吃此丹藥者的确可突破,可也只能終生止步不前。可你師弟還是選擇吃下了。”
“人之本性,善惡之變,變幻莫測。”
“他于醫道的确天縱奇才,竟是練出這般絕世的丹藥。”
“他要你同他走。”
“也罷,這山裏清靜,多少有些無聊了。你随他而去,應是不會虛度此生。天下之大,游歷倒妙,可惜我身有俗務,不能奉陪。”
月華如水,散落在地。
李藏鋒收起劍,閉目不語。
當初他未曾想過太多,只憑借直覺而行動。如今時隔多年,倒也漸漸明白不過一句甘之如饴。
第二日,山莊內收拾行李時,衆人矚目。
幾個婢女已經收拾了一輛馬車出來,正在裝點部分備好的行李,看起來不多,裝起來卻不少。衣物吃食,樣樣皆有。
莊內幹活的姚小六望着剛出門回來的李管事這回兒就在幫着小莊主清點出門游歷的行李,略有幾分細紋的普通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他到底也在莊內做活兩年,多少清楚這莊內之事。
小莊主的事情大于天。
姚小六同走商的夥計商二交情不錯,知道這莊內做主看似是小莊主,可真說話管事的是貌不驚人的李管事。
每年出門行商的商隊,都是這位管事交接,賺來的不知多少金銀財寶都送給了小莊主。
姚小六頗有些憤憤不平。
哼,重男輕女,怎麽就不送幾件給小姐。
看着莊內熱火朝天地樣子,姚小六忍不住問了句:“阿英姐,小莊主和李管事出門了,那小姐呢?”
賀岚英凝眉。
她長相是很英氣的,舉止間章法有度。可為人卻也是和善至極,很好溝通。
正巧,莊內的小莊主出來了,他穿着件士子的青色衣袍,頭上用着墨綠色的梅紋布料紮起發髻,面容修飾後很是俊秀,渾身氣質清爽。
“小姐?”小莊主重複了句。
“莊主,小姐一人在家肯定無比孤寂,應當帶小姐一同出去游學。”
姚小六年齡較小,不過十四五歲,正值變聲期,有些粗糙,可說出的話語倒是很誠懇。
師明佑嘆了句:“小六,我們家的小姐是個俠女,哪裏需要我去照顧。”
姚小六:???
婢女賀岚英終是忍不住笑意。
哪裏有什麽小姐?不過是她們這位小莊主逗人娛樂的,上一個老莊主身份他還認認真真揣摩,行事。
甚至辦了個浩大的喪禮。
由他這個流落在外,尋回來繼承莊子的少莊主行禮跪拜,足足做了好幾天的大戲。
至于莊內隐隐流傳的隐居,不見人的深閨小姐。
更是個意外。
兩年前,這位有點笨的少年在湖心裏的亭間撞見了小莊主撫琴,那時她猜測小莊主怕是換了個面孔,以至于少年把她們莊主當成了莊內的小姐。
天知道,她們當時于遠處,見小莊主在亭中帷幕後用着女子的溫柔語調一字一句同少年解釋自己的身世時,簡直憋笑憋得不行。
少莊主向來愛做戲,一時間由于這個誤會竟是又多了個身份,他倒也玩的起勁,還點了份姻緣譜,說是老莊主臨死之前有意将深閨之中的小姐許配給李管事,奈何李管事拒絕,連連嘆息:有些事情的緣分不是那麽輕易的,唉。
吓得這位淳樸少年,對李管事都日常看傻子的眼神。
美若天仙的小姐都不娶。
衆位跟随多年的婢女倒也習慣這位主人的性格,只能任由着他胡鬧玩笑,逗着這鄉間淳樸的小小少年。
至于真正苦的倒是李管事,李少俠。
好端端地竟是平白多了一個“負心人”的稱號。
馬車上,倒是歡笑不斷,少年清朗的聲音問道:“知瑤,你可知天底下最厲害的高手是誰?”
“不知。”
“哈哈,西域邊緣裏有個五難莊,那裏住着天下最厲害的高手,他同天下頂級宗門的高手論過武,最後建了個五難莊。那莊內有搜集而來的最高明的武學,最佳的廚子,最美的佳人,最厲害的寶物……裏面窮奢極欲,可偏偏誰也找不到,有很多人想去讨教,卻也讨教不成,只能悻悻離去。”
“……莊主此言是否為真?”
“自然是真的,晚些時候你到了東域,去那說書人在的茶館一問,這個事情倒是衆人皆知。”
李藏鋒:“……”
系統附身的白鳥叽叽喳喳了幾句。
任誰知曉,為何找不到邪僧所住的“五難莊”,得寶物武學一覽的真正原因是:所謂的五難莊壓根不存在,全部由邪僧本人悉心編造。
甚至連最早宣稱見到了五難莊,有幸進去一覽的人,都是他本人逼迫自己兩人一同扮演。
耳邊依舊傳來一聲輕笑:“藏鋒,這叫做兵不厭詐,懂嗎?”
李藏鋒默然不語。
他覺得知道真相後準有人能夠氣死。
誰會知道隐居西域的邪僧,其實一直在中原住了二十多年,更是建起了一個聲名不顯,接近俗世的白鷺山莊。
不對,這莊子明明是自己建的。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本來應該分兩章細細交代的,寫的有點嗨
這章出場是二十年後了,開頭的少年是主角,李管事是前面的劍癡
就……出場人物多了點,不好意思quq感謝在23--30 01:01:37~23--01 23:59: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江暮然 100瓶;羅雲熙我老公 5瓶;五味 3瓶;夏天(*^ω^*) 2瓶;682576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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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