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11
第50章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11
孽緣,良緣,豈非人定哉。
11
第二日, 神劍山莊可謂熱鬧非凡,許多遠道而來的客人紛紛而至,單玲珑梳洗後來到前院廳裏時, 已有不少人聚集。
原來, 此刻的比鬥臺上竟是已有兩位正在較量。
明明試劍大會未曾開始, 就已開始比鬥。
她正納悶,神色隐隐有幾分疑惑時,身旁傳來一個清朗聲音道:“姑娘可是好奇,為何此刻便開始比鬥?”
她轉身一望, 那是一個身着藍衣, 手持竹扇的青年。
他身後并無任何武器。
他有着一雙桃花眼, 看人時很多情, 若生在尋常豪門世家中的子弟上,少不了那些玩劣、浮誇氣質。
許是行走江湖居多,此人倒是平添幾分坦蕩的風流。
單玲珑未曾開口。
那男子搖了搖竹扇, 儀态潇灑,笑道:“今日, 天機門門下來了一位采風使,許多人都想着比試個高下, 看能不能入那地榜、人榜之中。”
天機門內部機構分工,常人暫且不知。
可那負責點評高手、功法、行止的弟子統一有個別稱,叫做:采風使, 這使者也分為四個層次,知、言、智、定。
天下傳播最快、最廣的武林消息,各方高手的點評多是采風使提筆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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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 來的這位采風使—言旭先生便頗有名氣, 他曾多年前于南疆當場記錄過狂刀洛弈同南疆隐殺門門主蕭斷魂的争鋒。”男人頗有些感慨道。
單玲珑着着一件粉色衣衫。
她生的嬌柔, 骨子裏卻有一種凜冽氣質,不容他人輕視。
“蕭斷魂卑鄙小人,不值提起。”她望着臺上争鬥,語氣平靜道。
“姑娘這話……可千萬別在南疆地域提起。他畢竟是南疆聲名正盛的人物,宗門更是煊赫一時,門下弟子頗為跋扈。”
“幸好這裏是東域,若是在南疆這般說,少不了苦頭吃。”男子搖了下折扇,略有幾分苦笑道。
“你會怕嗎?”
單玲珑挑眉,有些嬌俏道:“若我沒看錯,地榜三百多名次裏,你……怕是名列其中。”
天下武者何其之多。
後天層次,多少志于武道高峰中人都徘徊于此境界內。
因而,那立于地榜上的高手基本都是不可小觑,往往都有一門難以抵禦的獨家絕學,或是真正立于武道後天至境。
地榜雖有名次,可真實的實力也不過是采風使根據比鬥評判,可若是那些人留一手呢?排名有時候未必真實。
這也是衆人的心知肚明。
男子搖着的折扇微頓,有些贊嘆道:“姑娘好眼力,在下不才,不過憑借少許武力暫且立于那地榜之上。”
這話自是謙辭。
女子不愛男子的自我吹噓,他對此頗有心得,運用自如。
他正準備好好介紹自己。
身旁卻傳來個俏皮、靈動的聲音道:“我知道,你是多情劍客李潇水,你果然不愛拿着劍耍。”
李潇水:“……”
“我聽過你同劍閣旁的玄冰府的聖女嵇雪……那可是此代劍閣劍子寧子京的紅顏知己,真是好福氣啊。”
出現的少年穿了件黑色寬大衣袍。
那衣服剪裁精致、袖口,衣擺間繡着繁複的竹葉暗紋,可并不引人注目,低調地附着在這件純黑色的衣袍上。
他那雙
李潇水有些尴尬。
他苦笑道:“那不過是江湖以訛傳訛的傳聞。”少年不依不饒道:“既有傳聞,未必空穴來風嘛。”
突然,少年被塞了個糖葫蘆。
這少年似是有些驚,低頭看了眼,遂咬着鮮紅的糖裹着的山楂,很滿足的含着,唇角處浮起淡淡的水光。
單玲珑看了眼不知何時而至身後的殷師兄。
頓時失笑。
這糖葫蘆怕是想搪塞住這少年多管閑事,禍從口出的嘴巴。
她往少年身邊走了幾步,靠着問了句:“你今日怎麽起的這麽晚,我早上練武時都未曾見到你出來。”
她的身影所處地,恰恰能夠擋住其他人的出手。
李潇水浮起無奈的笑。
難不成他就是如此小氣的男人嗎?連被年輕人說幾句都說不得。
“我……睡晚了。”
少年有些恹恹的答道,他似乎有些不太高興,連咬着糖葫蘆的唇角都閉了幾分。
殷景山靜默如常。
他不是個開朗的性子,寡言少語,有時候像一座少有人忽視的山。
少年擡眸問:“大俠,你昨日睡的好嗎?”
他的聲音往常是很好聽的。
可今日,微微有些沙啞,像是被露水打過的花兒,潤潤的帶股甜。
殷景山皺眉,出聲:“我不是大俠。”
少年看了他一眼,忽得揚起笑意道:“你在我心中就是仁義無雙的大俠。”
沒有回應。
是否認,還是認可。
少年想男人不管多大總歸是愛聽好話的,他笑的有些狡猾,得意,像是計謀成功的小狐貍,然後就被輕輕的移了下身子。
“……”
“啊,大俠你經不得別人誇嗎?”少年不放棄的轉過身,拉了下他衣角,望着他微紅的耳邊,笑着說。
殷景山唇角微動,可依舊閉上了口。
他怕是回一句,就要被無數句回話糾纏上,倒不如不說。
單玲珑見狀,心裏發笑。
她解了這個小圍,轉了個話題說:“今日早上,有很多好吃的。神劍山莊請來了一位東域沿海的名廚,菜色特別的多。”
少年“啊”了一聲,很是可惜的樣子。
他郁悶出聲,“都怪藏鋒,他都不叫我起來,害得我睡過頭了,剛剛才爬起來,也就吃了個白饅頭。”
正主若在,只能苦笑。
任誰一大早就被趕下床,趕出門,連面都不許見,去廚房拿了好些吃食還不被滿意,也只能敗退了。
他是無法伸冤的。
李潇水笑道:“這倒不必失落,這廚子得呆好些天,怕是得把自己十八般廚藝盡顯露出手。”
他看向少年略顯纖瘦的身段,笑了下提醒說:“中午據說會上一道東海難得的特色佳肴,雪香鯨。這魚常年處在深海之間,特別難抓,尤為稀少。可肉質鮮嫩,潔白如雪,含有異香,不過輕輕切片便能入口即化。”
“其他菜也就罷了,這倒佳肴倒是不可錯過。”
“不好吃。”
“炖了吃也不好吃,烤了吃也難吃,生吃更難吃。”少年起初還有幾分興致,後則是小聲嘀咕了句。
“哈哈。”
“若說好吃,放眼天下,雪香鯨談不上很美味。可據說食用後能強身健體,彌補虧損,無論是修習武道,還是修養身體,都有很好的好處。”
李潇水笑了下。
單玲珑開口道:“我倒是聽過這傳聞。”
她看了眼少年,忽得捏了下他的手臂,估量了幾分,鄭重地道:“司小莊主,你是真的要補補了。”
“天生的,補不了。”
少年氣呼呼的瞪了李潇水一眼,似是在說:你是故意的嗎?
他長得不算很好看,卻有雙很難形容的眼睛,滟滟生光,睫毛卷翹密長,就連瞪人時都頗有一種驚心動魄感。
李潇水定了下,輕微失神幾秒,補道:“便是不能增補身體,也對氣血有些好處。”
他心下頗有點無奈。
嘆哉。
他這人怎就……格外能尋見人的美,恰如那玄冰府的聖女嵇雪,他不過是一見心慕容顏,嘆息了句。
人間雪上驚鴻色。
卻被她追了三天三夜,差點沒死在她那玄冰掌下。
李潇水稍微一眺,不遠處好友方少懷找了個人多地方擠着,想被忽視似的,心頭微嘆:就有這麽怕嗎?
他瞧這少年甚是天真可愛,倒想多瞧幾眼。
可未曾……多看幾眼,他身後不遠處一位同樣黑衣的青年移了幾步,竟是恰好擋住了少年大半個身軀,阻攔了他的視線。
李潇水內心失笑。
這黑衣青年修眉鳳眼,五官略顯淩厲,冷冷淡淡,斜眉入鬓,有些張揚的氣質,卻生了個文雅書生相貌。
他有些寡言少語。
初看武學修為已有後天初期境界,顯然天賦很是不錯。
“我覺得……你得吃點補補氣血。”單玲珑建議道。
少年眨了下眼,有些不明白,粉衣少女忽得幽幽笑道,“你瞧瞧你自己,皮膚白的失了血色,倒是比我還白幾分。”
未等少年回話,她伸出手掐了下他臉頰,果真柔軟的很,悄悄低聲問:“說說,你平日裏用了什麽妝粉?”
“啊。”
少年呆了下。
他今早起的晚,有些忘了修飾膚色。
他急忙避開了點,竟是有些害羞的躲了起來,只小聲嘀咕道:“男女授受不親呢?”
長輩的臉也敢捏。
造反了啊!
殷景山身形微頓,有些怔住。
少年直接竄到了自己背後,那雙手不經意地拂過自己背脊,有些涼的過分,讓他微微一顫。
李潇水聽的想笑,可收住了笑意,只囑咐說道:“在場諸位,年紀輕輕就有這般修為,倒是少年英才。只是日後若有機會到了南疆,還是要稍微謹慎行事一點。”
“我知道,你是不是……在南疆時說了一句,天媚宗應莺莺比不過玄冰府的聖女嵇雪。”
“導致被她的追求者追殺了一段時間?”
少年似是踮起腳尖,從黑衣少俠身後探出頭來,好奇問道。
李潇水:“……”
半響,他才摸摸頭,有些無奈道:“小公子就莫要提這些令在下丢臉的事情了,真說起來我挺冤的。”
他不過就認真評價了一下。
美人有約,他豈能不應,可騙人的話他是不願意說的。
“哦。”少年噓噓笑了下,“那就是真的,我還以為天機門傳的這個消息怕是騙人的呢?畢竟那可是美人榜第六的絕世佳人。天機門排的美人榜裏嵇聖女才排第十三,按理來說,她應當是不如應小姐貌美的。”
說到美人,李潇水這位多情劍客很有幾番品鑒心得,畢竟他曾立志要看遍天下美人。
他很有道理,很嚴肅道:“若說容顏之美,嵇聖女的确比不過應小姐美目盼兮,媚骨天成。可嵇聖女她……有一股懾人的風采,如冰似雪,宛若神女。在我看來,看美人光是看臉,豈不是太過無趣。”
“真正的絕世美人必然是神色兼備。恰如美人榜第一,無名無姓,不知是否存在,唯獨一篇美人賦令人心馳神往。”
少年微呆了下。
幸虧……那個混蛋不在呢?這也太丢臉了,他心裏想。
李潇水嘆息道:“應小姐的确很美,可少了幾分能夠折服我的風采。”
少年嘟囔了句:“你早說嘛?原來你喜歡對你壞的,不給你好臉色看的。”也不知道他這個判別是如何得出的。
單玲珑直接笑出了聲。
李潇很想仰天長嘆。
可也不得不承認,好像……的确有幾分恰如此意,許是男人都是賤的。
嵇雪追了他三天三夜,差點将他斃于掌下,他興致沖沖。應莺莺請他喝酒游船,他反倒覺得不美。
“你……見過劍閣劍子寧子京吧,能不能同我說說他長得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有殷大俠長得好看嗎?”
“我聽說他劍法舞的很漂亮。”
少年滿懷期待看着自己。
李潇水看了眼躲地遠遠的好友,偶爾投過來幾分郁悶的目光。
莫峥本全神貫注望着臺上比鬥,這會兒聽到不禁開口說:“劍法不能用漂亮形容。劍法可是用來殺人的。”
李潇水道:“若是平常的劍客,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可司小莊主這形容卻恰好,寧子京用的是'情癡'司馬亂雲的春水劍,習得是他晚年所創的桃花淚。那手劍法最初本就不是用來殺人的。”
“那是用來幹什麽?”
莫峥好奇問道。
他出身不算好,也不是愛讀書的性子,平日裏多是習武、于武林久遠的轶事知之較少。
殷景山出聲:“示愛。”
少年眨了下眼,似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這話從他口中而出。
“這倒說的好。”
李潇水頓時生出一股知己之意,多少人覺得這劍法是司馬亂雲畢生之心血,他卻只讀出了劍法中的情意。
他望向這位年輕、略帶鋒芒的黑衣少俠,嘆道,“司馬亂雲是劍閣第十三代劍子,出生貧寒,幸得劍閣長老看中得以上山習劍,他練了二十五年的劍,才被立為劍子。論天賦,于同年中人他不算最好的,可他堅韌不拔,嫉惡如仇,忠于劍,誠于劍。”
“直到,他三十六歲那年,遇到了白骨道宮的宗主裘無音。那時,正邪兩道争鋒相對,堪稱仇敵。這兩人卻不知為何,心生情意。為了邪道出生的裘無音,司馬亂雲竟是放棄了宗門的劍子之位,甘願随他離去。”
“司馬亂雲就此堕入邪道。”
“彼時江湖中人議論紛紛,可他也真加入了白骨道宮,同那位裘宗主頗有幾分雙宿雙飛之意。其實說起來,他坐鎮白骨道宮,統禦邪道時,倒是風平浪靜。”
“這本是難得的佳話,直到……”
李潇水停頓了下,有些難得的感慨。
“他親手殺了裘無音。”
單玲珑冷笑了聲,道,“這樣的人,竟也被稱之為''情癡'',豈非令人恥笑。”
李潇水也沒反駁,只是嘆了句,“那句情癡稱號怕說的是他的道,而非那段情。裘無音死後,他回了劍閣,入了先天至境。衆人才知,他修的竟是世間極少人修煉的太上忘情道。”
“極于情,脫于情,而至太上之境,忘情。”
“他忘得了嗎?放得下嗎?”
“自是忘不了,放不下,于是此後餘生皆是癡。那劍法便是他晚年所遺,不為殺人,只為舞劍、示情。”
“遺下此劍法後,他便自刎了。”
“他入了先天不過十八年,竟是自刎離世。世人稱他情癡,倒也幾分感慨于這般結局。”
少年幽幽道:“那他很傻啊。”
李潇水好奇他這評價,尋常人聽到這個故事,女子皆是憤恨厭惡男子的變心、男人多是敬佩這般赴死的癡情。
“他若不喜對方的行事,幹嘛不将他喜歡的人關起來,留下來,讓他做不了惡。他和他走了,本就是不應該的。正道邪道不兩立,本就是兩條線上的人,他難道以為自己是活佛能将他度化不成?”
“壞人要是那麽容易變好,天下就沒那麽多的壞蛋。”
“所以他很傻。”
少年振振有詞。
李潇水聽得失笑。
少年的話,看似滑稽,倒也不失幾分真理。
“情癡”司馬亂雲同裘無音也曾互訴衷腸,也曾攜手同行。可司馬亂雲性情如火,再正派不過的人,怎能看慣邪道行事。
許是這本就是一段孽緣。
莫峥聽得依舊有些好奇,問道:“白骨道宮,我都未曾聽過這個門派呢?”
少年笑道:“怕是不知道為妙。”
殷景山能夠聽到身後少年的輕盈呼吸聲,以及聞到那夾雜着幾分難見濃郁、香甜的熏香。
往常他灑的香是清幽、淡淡,後調才有那麽一絲甜意的木質香。
今日格外不同。
如梨水甘甜,如桃花馥郁,甜而不膩,隐隐有幾分纏綿悱恻。
少年低低笑了下。
不知想到了什麽,還是說他本就有個自己的世界,旁邊無法進駐其中。
殷景山極力忽略那股惑人的甜香。
他移開眼,開口道:“三百年前,魔門般若教避居西域,不問世事。天下的邪道宗門都以白骨道宮為首。可白骨道宮的弟子試煉極為殘酷,往往都是百千人不存一。殺人,才能進入宗門;晉升弟子、長老、掌門,則是殺更多的人。”
“裘無音便是其中一位,他是殺了上任掌門繼承的宗主之位。”
“殷師兄,你知道的可真多。”
莫峥很佩服,感慨道。
“莫師兄,我們門派裏的藏書,你怕是一本都未翻過。”
單玲珑拿出她那把小刀,邊轉邊嘆道。
千橫派落魄是真。武學秘籍也不算多,誰讓曾經某位掌門夜裏讀書入迷,火燒了部分,救都救不回來。
可雜書真不少。
收集的武林轶事基本都有。
莫峥撓撓頭,接話道:“我本就不愛看書。”
“對了,她一介女子,竟是全靠殺人立足嗎?”莫峥問道。
單玲珑被她這位師兄逗笑了,嘆了句,“莫師兄,誰說了這位是女子?他本是南域小國的皇子呢?”
莫峥是真驚到了。
他低聲問:“那位劍子也是男子……他和他,他們兩個也能合籍嗎?”
李潇水笑出了聲。
這位關注點也是讓人哭笑不得,尋常人感慨男子相戀,他倒好直奔更遠的地方去了。
單玲珑拉了下探頭看比鬥的少年,湊了過去問道:“你身邊那位怎麽沒來?”
往常都見兩人同行,基本未曾獨行。
少年咬着山楂,臉頰略鼓,有些含糊地回道,“許是我打了他一頓,他估計覺得丢臉,就不想出來了。”
“你能打他?”單玲珑震驚了,看了他好幾眼。
少年眨了下眼。
他舔着甜滋滋的糖霜,眼珠子簡直全放在了臺上的比鬥。
此刻,這臺上竟是一男一女的比鬥,男的靓女的美,男子使劍,女子用水袖,恰似金童玉女。
“不行嗎?”
“你打的過他?”
這話語聲有太多的質疑,不解,還有種微妙的擔憂。
那還用說。
只是……現在不行。
少年把将說出口的話憋了回去,給了個真實、能讓人理解的理由。
“我打他,他不會還手的。”
“哦。”
單玲珑的聲音有些揚起。
她小聲問:“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他姓什麽?”
少年咬了口山楂,回道:“藏鋒這名字是我給他取得。其實,他本來姓木,單字一個頭,你叫他木頭就好了。不過他這根木頭又老又壞,還很喜歡裝模作樣。你們都被他騙了,他就是個……老壞蛋。”
單玲珑聽得發笑。
她說:“你是在罵他是根木頭嗎?”
少年義憤填膺道:“他不僅是個木頭,還是個混蛋。”他甚至大力咬了口糖葫蘆,以作洩憤之舉。
單玲珑邊笑邊問道:“你怎會知道那麽久遠的江湖轶事?”
說實話,她是半點看不出那位“木頭”有何錯處,讓這位如此氣憤。若她來看,這位小莊主欺負對方才對。
少年呆了下,默默道:“我曾經也是很向往武林的。”
單玲珑有些悔意,她已然清楚她怕是不該提起這話題,少年的語氣有些難得的蕭索。
少年卻沒有停下,只是望着比鬥臺上的身影,道,“我幼年時也是練過武的,只是……從小由于身體緣故,習不了武。我找過許多的方式,可依舊練不出任何氣感,半點進不了通脈境界。後來我就放棄了,轉而愛上了讀書,讀些暢快的俠客游記,讀些若幹年前的武林轶事。”
這是真話。
不過是nn年前的事情,前頭他師父還在安慰他不會武也沒關系,後頭他讀書讀着就讀出氣感了。
他師父因此差點想不開,閉了好一陣子的關。
單玲珑收住唇角。
她将目光放至比鬥臺上,臺上男女争鬥依舊,不相上下,她出聲道:“其實,我覺得能習武好,不能習武也好。這世上也不只是武者,更多的是沒有武學修為的普通人。習武……有時候到了某個境界,也會滋生許多煩惱的。”
好比她娘,求取武道,已成執念,難以勘破。
“女俠,你放心啦。”少年眨了下眼,笑的很開懷,說道,“我早就想通了呢,反正我家有錢嘛,我又不事生産,做啥都可以。”
“我是不會武功,可我會下毒就行啦。”
單玲珑愣了下,問:“下毒?”
少年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塞到她手裏,小聲悄悄道:“我随身帶着好多毒藥呢?出門在外,我總得有點防身的手段。”
“你看這個蛇蠍心腸,中招的人能痛上七天七夜,直接痛死。”
“女俠,你拿好。”
“以後若是遇到負心人,直接偷偷下在他的吃食裏,讓他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少年眉眼裏含着笑,很自得的模樣。
單玲珑見着貼着寫着“蛇蠍心腸”的紙片的小瓷瓶,倒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問道:“這是真的毒藥嗎?”
李潇水在旁邊聽到時,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句“負心人”頗有幾分針對他而去。多情劍客,他的江湖稱號倒也幾分嘲笑他的風流多情,不知招惹辜負了不少女子。
他能說……不愧是先天宗師跟随的少年嗎?看來鮮花美麗,卻也着實刺手。
“比真金還真。”少年很鄭重道。
“久病成良醫嘛!在下雖成不了良醫,做個小小的毒夫倒也不難。”
單玲珑點頭,道:“那好,我下次試試。”
李潇水一旁聽着,頗有幾分膽戰心驚。這年道歲數,女子越發的不夠可愛,難以招惹。
少年拉着單玲珑,往臺前湊了些,坐在一角小聲交流着。
從話本聊到吃食,從吃食聊到武榜,最後竟是聊起了美人……就在兩人細聲談論時,臺上争鬥的兩人即将分出勝負。
忽得,一道炫目的光影掠空而來,方向正是兩人所在之處。
少年依舊低着頭,未有半分察覺。
剎那之間。
單玲珑當即拉起少年,最後依舊放下了手。
身前一只修長的手穩穩當當接過了那道掠空而來的器物,如墨般深沉的黑色浸染的黑色衣襟,輕輕掠過了少年的臉龐。
少年怔了下。
他眼前是一只握緊的手,浮起幾分青筋。
單玲珑起身,“師兄。”
有些事情,于同門而言,是不需要道謝的。她已然将視線放到臺上,眉宇間露出幾分不快。
“好險。”
莫峥驚呼了聲。
那自臺上飛來的器物,速度着實太快,便是通脈境界被打中也要受點小傷。
李潇水注意到了這一幕。
他有些暗自驚嘆,這位黑衣少俠無比出衆的身法,剛剛就連他也未曾看的很清他的動作。他不曾想過,這位不過剛入後頭初期的冷峻青年竟是有這樣一手如此俊的輕功。
臺上,紫衣女子眉目微斂,水袖收起,直視那比鬥男人,“閻遠,你今日既然輸了,就不要在做糾纏之舉。”
那男人狂傲不羁,面露驕橫。
他收起劍。
臺下觀者頓時轟然。
“那竟是青虹宗的閻遠,他竟也來了神劍山莊。”
“想必他身旁的姑娘便是羽幻宗的談琳仙子,據說閻遠在前不久的佛誕法會上對其一見傾心,不斷追求。閻遠此人劍法一絕,為人卻輕浮浪蕩。談琳仙子本就是羽幻宗的核心弟子,看不太上他也是正常。”
有人小聲嘆道。
“看不上是一回事,可最後結果卻未必。誰讓閻遠可是青虹宗撐着門面的大長老閻道信的獨孫,羽幻宗多少有幾分示好之意。”
“地榜前列,誰敢得罪。”
“若說武學,談琳那手雲水月袖着實一絕,十分少見。”身旁有武者感慨道。
男人下了臺。
女子也輕輕一躍,轉眼間竟是來到剛剛器物抛向處的五人所在之地,這着着清透紫色衣衫的女子自然是美麗的,她長得不算驚豔,至少比不過粉衣蹁跹的單玲珑,可她那寬大水袖配着高挑的身姿,精致的梳妝,竟是透着一股冷豔感。
她開口道:“剛剛比鬥,波及到幾位,實乃在下過失。”
單玲珑少見的很不爽。
圍觀衆人只見這位談琳仙子竟是一雙美目放置在其中一位黑衣少俠身上,不禁目光也随其而望,這一望便是不由贊嘆。
那位黑衣少俠着實是個很難讓人忽視的人。
斜眉入鬓,清冷矜貴,眉梢裏透着一股淩厲,冷淡,他身形高大,舉止有禮,罕見的透着幾分江湖裏少見的文雅。
“這位公子,剛剛着實是我連累到諸位,幸好你出手及時。”
“若不介意,在下……”
這位淺紫衣衫女子冷豔的眉目也有了幾分失措。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怕是對這位年輕冷峻少俠升起了幾分不可直白道來的心思。
單玲珑見之,不由得冷笑了聲。
她是半點沒見到這女子有愧疚之心,真正被波及的人半點不提,這會兒就開始發起春來了。
她拉緊了少年,将其護在身後,很有幾分保護姿态。
少年倒有幾分好奇。
那雙眼睛一動不動看着這淺紫衣衫女子,又側臉看了看神色不變的黑衣少俠,嘴角微勾,一時間竟有幾分看好戲的心态。
殷景山瞧見了,輕輕一推,竟是讓少年探出的身影重新回到了師妹身後。
他這才松開手,手心裏竟是一枚煙紫色的小塊玉玦,古樸精美。
那似是女子挂在耳邊的吊墜。
衆人微嘆,只望向這位着淺紫衣衫的談琳仙子,此時她難得面露幾分羞,原來她小巧的耳部遺落了一只玉玦吊墜。
這倒是難得的緣分,英俊少俠得遇佳人。
“這對玉玦是我故友遺贈,還望……”談琳低下頭,有幾分羞澀道。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将這塊玉玦還回去時。
黑衣少俠手心一轉。
衆人也未曾聽到玉玦落地的清脆聲,只見散落的接近如灰塵的碎屑輕飄飄的落下,不再見任何遺留痕跡。
殷景山收回手,道:“既是傷人之物,何必再留。”
他看了眼身旁,“走吧。”
單玲珑戳了下看傻眼的莫師兄,拉着身後的少年直接往遠處離去,途中還說道,“一會兒,我們去吃那道雪香鯨吧。”
“不好吃的。”少年苦巴巴說。
他曾經養傷期間,吃了好多,換着花樣吃也差點吃吐了。
李潇水破有興致跟在後頭,接話道:“單姑娘,也等等我啊。”
只留下這位淺紫色衣衫的談琳仙子徹底怔住,遺落在原地臉色一下子通紅起來,幾個呼吸間失去了身影。
她竟是有一手絕佳身法。
“殷大俠,你不覺得……你那般做太不留情面了麽?”路上,少年小聲問道。
“那女子明明有着絕佳身法,本就能接住那被波及的玉玦,卻依舊任由它向臺下而去。何必給她情面?”
單玲珑冷笑了聲。
如果她沒想錯的話,不過是由于剛剛她同少年輕語期間略略感慨了一句臺上的她長得不夠美。
少年似有些反應過來,小聲道:“她不會是聽到了我說的那句她長得……不夠好看,所以生氣了吧。”
“豈會有別的原因。”
“在個女子面前提她不夠美的事情,是很容易得罪人的。”李潇水極其感慨。
少年微弱出聲:“可你也經常提啊。”
李潇水搖了下折扇,咳了聲,“所以,在下也總是被女人追殺啊。雖然在下勉強算是個劍客,可說真的最厲害的絕屬逃命功夫。”
單玲珑:“……”這人竟是不羞愧的嗎?倒有幾分她師叔的風采了。
少年很有幾分佩服,只道:“照你這麽說,你似乎很是得意自己被美女追殺。”
李潇水:“美人生氣時,也是極美的。不過你剛剛說的倒是沒錯,那女子的确生的不夠美,可惜可惜。”
“在下有武功護身。”
“你若是沒有,還是少同我一般當面品鑒美人。不好,真不好,容易得罪小氣的人。”李潇水略有些感慨。
莫峥跟随一旁,深有同感。
“我才不怕她。”
少年得意的說,只眨了下他那雙眼,不知想到了啥噗嗤一笑,笑道,“她要是敢找我麻煩,不還有你們在嗎?”
他說着這話俏皮至極。
難得,李潇水竟是不讨厭這般抱大腿、求保護的直言。
“殷大俠,你貌似又救我一次了。”少年轉身笑道,“說起來,我總覺得自己該有所表示,該送個禮物答謝。”
殷景山不語。
禮物,怕是只有他從他人那裏讨要的份。
“可……送你毒藥你肯定不收啊!”
少年有些愁腦,随即掏出三瓶小瓶子,分給身旁的莫峥、單玲珑、李潇水,很嚴肅地宣稱,“這可是在下的寶貝。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你們可要好好珍惜啊,它們真的都是上好的毒藥,千萬不要輕易嘗試啊。”
“吃死人,我可不管,不負責的。”
李潇水看着這個黑色瓶子,上面貼着紙片“千裏春風一夢遙”,不由問道:“竟有毒藥叫這個名字嗎?”
少年定眼一看,伸手一抓。
李潇水收回了手。
少年瞪了他一眼,似是讓他趕緊還給自己。
李潇水笑道,“難道就後悔給我了麽?”他這話調侃滋味着實很濃。
少年叫了句。
他想去搶回,實在拿不到,遂氣呼呼道:“那不是毒藥,你快還給我。”
李潇水将瓶子收好,說道,“無論是什麽,我倒覺得挺好的。”
雖說他是看不出來這少年有半點武學,可畢竟有位先天宗師跟随他身旁,多少漏出的東西都還挺珍貴的。
少年不理他了,默默走着,不一會兒手心裏不知被塞了個東西。
他低頭看了眼。
竟是那瓶“千裏春風一夢遙”。
少年轉頭望了眼,李潇水正想盡辦法逗着粉衣少女,似乎未曾察覺。
他身旁的黑衣輕輕浮動,眉眼如常冷淡,任誰也看不出他是那個自己送出去的藥瓶塞回來的少俠。
哇。
他偷術竟這般好,難怪我那天偷不到他的信。
少年想道。
待到了中午,真到了品嘗那道雪香鯨的魚片時,少年幾近是被逼着吃了一口,很快就吃起了其他的菜。
任誰曾三年裏,天天吃,餐餐吃,那這輩子肯定是再也不想吃了。
少年的神色實在誇張,看得出來的确實在很厭惡這道菜,恨不得要吐出去的模樣,衆人也只能任由他去。
期間,李潇水終是發現藥瓶不見了,不由得追問道:“你什麽時候把他拿回去的,我都不知道呢?”
少年噓噓笑了下,只道:“我不告訴你。”
李潇水也不懊惱,只笑着問道:“我倒是很好奇,那藥瓶裏裝的是什麽毒藥。”
少年少見的難為情起來。
半響,他低頭吐了句,“春.藥。”
殷景山夾菜的手微沉了幾分,不知為何竟是有些昨日晚上他沒動用這個藥。
李潇水呆了下。
少年見狀,笑的開懷,“其實這個也的确算是毒藥呢?只是……是讓人很舒服的毒藥,你想試試嗎?想試我可以給你,效力特別特別強哦,只是解藥我真的沒有,你得自己去找。”
這話到最後,竟是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李潇水摸了下頭,嘆了句,“我看,還是算了吧。在下的清白,還是得好好維護的。”
少年嘀咕了句。
“你也有清白可言?”
單玲珑瞄了下,深有同感。
多情劍客最出名的并非他的劍,而是他那顆多情的心,唯一讓人不那麽斥責的是他好歹沒有腳踏三條船,有過的風流韻事倒多是好聚好散。
“唉,談情做.愛,也得有情才能愛。”李潇水坦然一笑。
單玲珑噗嗤一笑,回道:“那你覺得自己還算比較有道德?”李潇水自是點頭,說道,“嗯,在下對每段感情都很認真。”
少年塞了個瓶藥,很慎重道:“我覺得這個很适合你,真的。”
李潇水看到“銀槍不倒”四字,頗有些無奈,難道他看起來不中用嗎?實在有損他的聲名。
單玲珑直接笑出聲了。
“那位木頭怎得還不見人?”飯後,單玲珑好笑問道。
“啊,你說藏鋒嗎?”少年呆了下,幽幽回道,“我把他趕下山了,讓他去幫我買幾個東西。”他才不想看見他。
單玲珑笑道:“這會兒你不叫他木頭了?”
少年咳了聲,補道,“我覺得……這稱號當衆叫出來貌似真的有點丢臉,所以還是叫他李藏鋒大俠吧。”
“原來他也姓李,他以前真的闖蕩過江湖嗎?”
單玲珑好奇問。
她只見過對方一次出手,她眼力不錯,看得出來對方實力很不錯。
李潇水接話道:“這倒是真緣分,在下也姓李。”
單玲珑瞪了他一眼。
誰讓他插話的。
李潇水搖了搖扇子,閉口不言,佳人的話他還是得聽從的。
少年邊走邊說道:“他以前是個少俠,當然也闖蕩過江湖,只是還未真正踏進去,人就已經不行了。”
“他那條命是被我……父親救回來的。”
“所以,他對你這般好?”單玲珑笑着說道。
“那是他欠我的。”少年哼了一句,“他要是不還這恩情,我就把他毒死。”這話少年說的十足驕橫,很有脾氣。
李潇水聽的差點絆了一跤。
天啊,這天下竟有要毒死先天宗師的少年。
遠處,一道白衣身影落在樓道間,聽到這對話時英俊逼人的臉略有松動,少見的含了幾分難得的苦笑。
他的落地實在如蜻蜓點水,落葉無聲,直入化境。
任誰也發現不了他的到來。
他立在這無人之地,身影如一柄出鞘神劍,鋒芒盡顯,白衣獵獵,神采非凡。
他的臉很年輕,很出衆,可見到他的人絕不會認為那是一個年輕人。他身上有一種沉如淵海的氣場,只是站在那裏,就給人很可靠的感覺。
這定是個絕世高手。
可這人心裏想的事情,卻是半點同武學不相幹,他只是在想:今日他是否能回到房間,上床睡覺。
【作者有話說】
李師叔:如何讨好老婆,先換套老婆喜歡的衣服,再配個帥臉。
修下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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