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巧合
巧合
醒後喻念稚沒開燈,他伸手摸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時間,淩晨五點二十八分,不是個适合起床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将宋逾銳搭在他腰背上的胳膊挪開,在不驚醒對方的情況下去了衛生間洗漱。換好衣服後他拉開窗簾的一角朝外看,窗外是未徹的黎明,天邊的雲層已經泛起珍珠白,整個民宿仍舊阒無人聲,沉寂未醒。
曙光逐漸亮起來,黑暗慢慢消失,等到喻念稚走到海邊的時候天空已經重新變得湛藍,遠處有紅得不刺眼的太陽從海面上升起,是個美麗的日出。陽光、海灘、随風招展的棕榈樹構成了清晨美麗的畫面,就在喻念稚準備折返朝回走時,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突然闖進了他的耳朵,“哥哥,早啊。”
在這世上會這麽親昵地喊他哥哥的人只有一個。喻念稚轉過身看向林昭雪,此時陽光已經開始劇烈,對方白皙幹淨的臉孔被浸在淺金色的光線裏,還不算分明的棱角愈發顯得柔和,淺笑的時候如同雨後新生的月亮。喻念稚雖然不知道林昭雪為什麽會突然間出現在這裏,但轉念便想到了劇情,嚴格說起來,他自己才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海陵城裏的人才對。他淡聲同林昭雪道了聲“早”,接着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林昭雪笑道,“社長把我們的社團旅行訂在了海陵城,沒想到哥哥竟然也在這裏,真巧。我和哥哥真是有緣分啊。”
喻念稚忽略掉‘緣分’兩字,擡腳朝民宿的方向走去,“不巧,我是厚着臉皮跟着數學系拿了國家獎的幾個人一同過來的。”他見林昭雪一直跟着他往前走,心中已有所覺,卻還是問道,“我住前面那家名叫‘相遇’的民宿,你呢?”
林昭雪聞言眼睛亮了亮,他沒想到他們社團訂的民宿竟然和對方是同一個,當下高高興興地回答道,“我住的民宿也是‘相遇’!哥哥你住幾號房間?”
喻念稚沒有正面回答他。走進民宿後他掏出手機給林昭雪轉了兩千塊,随後道,“海陵城有大片未經開發的自然風光,自然景觀也非常漂亮,你和你的朋友們好好玩,注意安全。錢不夠的話記得和我說。”
“......我不能收你的錢。”林昭雪眼裏的亮光黯了下去,表情看上去有些受傷,“我又不缺錢。”
喻念稚道,“給你你就收下吧。你不是一直叫我哥哥麽,就當作是我給你的旅游贊助費。”他說完沒再去看林昭雪,徑直拿了個餐盤,走到民宿老板已經準備好的自助早餐面前挑選起來。他挑了糯米雞肉燒麥、蘿蔔絲餅、百合粥、臺菜花枝卷,又用一次性塑料杯裝了大半杯菠蘿圈、黃桃和桔子組合而成的糖水雜果後穩着手往樓上走。在邁了兩層臺階後才跟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朝站在原地的林昭雪道,“這裏的早餐都是中式的,你如果想吃西式的話出門往右走一百來米有面包店,那裏看上去還不錯。”
“好的,我知道道了。”林昭雪站在原地看着喻念稚端着餐盤朝上走,眸中隐有陰翳。
好在林昭雪所在的甜食分享社的行程沒有和孟京安排的行程重疊在一起,這讓喻念稚稍稍松了口氣。他們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只有一個,乘船去幾乎沒有開發過的小島參觀。小島名叫半月島,因其形似彎月而得名。島上有肥沃的土壤、幾乎遮天蔽日的原始生态的林木、大型漁場,還有由碎珊瑚形成的白色沙灘,自然景觀極為優美。
他們一行人登島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登島的觀光客已經有不少,海釣、騎自行車、乘潛水艇、坐游覽船的人有很多。他們租賃了自行車繞小島騎行,海風撲面,人聲并不十分喧鬧,高懸在透藍天空上的太陽熱得險些将人曬化掉。
碧海藍天美得不像樣,但幾人環島一圈後基本都沒了力氣繼續游覽,便在歸還了租借的自行車後乘船離開。他們到達民宿的時候還沒到下午五點,天氣仍舊熱得像火,幾人蔫着表情各自回房去浴室洗漱,互相約好六點再見。
這家民宿每一間房的設計和布置都不相同,他們訂的三個房間中要數薛明理和祝瑞霖住的房間面積最大,于是便相約在他們兩人的房間見面。六點鐘的時候孟京和周佳言提了六個已經削好的青椰過來,喻念稚和宋逾銳買的是冰鎮涼茶。
房間裏空凋開得很低,一進門冷氣就往人身上撲。地板已經被提前擦過,非常幹淨,幾人便席地而坐圍成一個圈。孟京将青椰分發給衆人之後便提議玩游戲,好讓彼此間的關系親近一些。只不過他們數學系的幾人都是終日遨游題海的類型,壓根對當下時興的游戲不了解,而基本不怎麽參加集體活動的喻念稚也指望不上,他們幾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好一會之後便紛紛掏出手機開始上網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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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搜索游戲的時候為了使氣氛活躍一些,孟京主動抛出了一個話題,“說起來我們都已經大四了,大學生涯快要結束啦。你們在畢業之前有什麽遺憾嗎?”
坐在孟京身側的周佳言率先接過她的話道,“其實我這大學幾年過得還算充實,該努力的也努力了,該付出的也付出了。如果非要說遺憾的話,那就是我參加的所有數學競賽中我從來沒有拿過一次金獎。”她說着看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宋逾銳,開玩笑道,“宋逾銳,要不然下次再有競賽我提前和你打聲招呼,你別參加了,讓我在畢業之前沒有遺憾怎麽樣?”
薛明理挑眉道,“周佳言,要想拿金獎可不能只和宋逾銳一個人提前打招呼啊,這裏還坐着一個金獎得主呢。”
周佳言聞言笑了一下,道,“知道了。我的遺憾就說到這裏,你們其他人的呢?”
“我的遺憾和你一樣,也是想要在競賽裏拿一次金獎。”坐在薛明理身旁的祝瑞霖嘆了口氣道,“真心酸。有宋逾銳和薛明理他們兩個人在,我們幾個也只好勇争銀獎了。”
孟京笑道,“為什麽大家的遺憾都一樣啊。說起來我還曾經做過一個夢,我夢到宋逾銳指着他一房間的金色競賽獎杯給我介紹。即便知道是夢我也很生氣,我直接奪門而出,誰知道打開門後,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塊菜地,菜地裏種滿了蔥。就在我一臉懵的時候宋逾銳出現在了我身後,他指着地裏的蔥對我說,‘你算哪根蔥?’我當時直接被氣醒了。”她說着頓了一下,看着表情分毫未動的宋逾銳道,“宋逾銳,你什麽時候邀請我們去你家參觀你那一屋子的獎杯獎牌啊?”
宋逾銳認真道,“我沒有一屋子的獎杯獎牌,只有兩櫃子。”
“......好吧。”孟京沉默了一瞬後繼續淡定地抛出了相同的問題,“那你畢業前的遺憾是什麽呢?你的遺憾肯定和我們是不一樣的吧。”
宋逾銳想了想,道,“我沒有遺憾。”
孟京笑眯眯地将視線從話題終結者宋逾銳的臉上移開,接着轉向了薛明理,“你不會也和他一樣沒有遺憾吧?”
沒等薛明理開口,他的好朋友祝瑞霖已經出聲搶答了,“這個我知道。薛明理他大學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長得好看的人追他,他早就想談......”不等祝瑞霖把話說完,薛明理就趕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仍舊吊着眼睛看人,但是在慘遭好友揭露老底之後聲音裏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些許惱羞成怒,“我沒想談戀愛!戀愛有什麽好談的?一個人再有趣能有趣得過數學?談戀愛純屬浪費時間,有那個卿卿我我的時間不知道可以多寫多少本題集!”
薛明理話音一落,除了一臉認同地看着他點了兩下頭的宋逾銳,其他人都沒忍住笑出了聲。喻念稚見他窘迫之下還辯解得如此有理有據,彎唇朝對方輕笑了一下,“你喜歡什麽類型的人啊?男生還是女生?我說不定可以給你介紹一下。”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清潤剔透,臉上的表情雖淡,卻讓人過目難忘。薛明理不知怎的竟被對方笑得有些臉紅,睫毛輕顫了一下才看向喻念稚的眼睛,小聲道,“都說了我沒想談戀愛。大家都說了自己大學裏的遺憾,就剩下你沒說了。你大學裏的遺憾是什麽?”
聞言喻念稚便側過臉看向宋逾銳,正視着他的眼睛柔聲說出了已經想好的話,“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早些轉學來華卿大學,沒能早點遇到你,宋逾銳。”
對方的聲音既鄭重又溫柔,宋逾銳看着他一時間沒有說話。夕陽暖紅,非常輕柔地将對方白皙的面孔染上一層薄薄的暖色柔光,那是一種看上去非常溫柔的,有點像是愛情即将發生的接近玫瑰的顏色。宋逾銳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瞬,口随心道,“現在遇到也不遲。”
喻念稚聞言朝宋逾銳輕笑了一下。他落滿了光的密長睫羽微微翕動,漂亮得像是光影精心描摹的幻象。
這一笑差點把在座的幾個人都給看愣了。孟京輕咳了一聲,語氣忍不住有些發酸,“要談戀愛請回房,不要把其他單身狗都給羨慕哭了。嘴上說沒有談戀愛,實際上卻要比情侶還甜,把單身狗騙到身邊喂狗糧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喻念稚笑意不減,道,“逾銳還沒有答應我呢。”
周佳言搖了搖頭,直接當着宋逾銳的面真心誠意地同喻念稚道,“我看他堅持不了幾天了。別的不說,就沖你這長相,你想追誰追不到手啊。我是說真的,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只要随便笑一笑,就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喻念稚無意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便道,“剛才不是說要玩游戲麽?找到合适了的沒有?”
這次是祝瑞霖接過了話頭,道,“我剛才在網上看到一個游戲很有意思,叫‘你有我沒有’。你有我沒有這個游戲的玩法是一個人說一件自己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如果現場在座的有人做過就罰酒一杯,不過我們這裏沒有酒,就喝一口椰汁或是涼茶好了,畢竟只是游戲嘛。不過在玩游戲的過程中如果你想要套出大家的秘密,也可以故意說得特一點,如果是為了懲罰,那就可以說得普通一點,比如‘我從來沒有追過人’,追過的就得接受懲罰。話又說回來,喝椰汁或是涼茶根本也不是懲罰,大家只需要弄清楚規則随便玩就行。”
這個游戲聽起來既簡單又非常有意思,于是幾人便都點頭同意了。
游戲的發起者是祝瑞霖,便由他做第一個發言人。祝瑞霖想也沒想直接道,“我從來沒有被異性告白過。”
這句話波及範圍太廣,在場的除了祝瑞霖本人之外,其他人都紛紛拿起了手邊的飲品。順序按照順時針進行,接下來就輪到了周佳言發言。周佳言想了想道,“我從來沒有拿過全國級別數學競賽的金獎。”
全國級別數學競賽的金獎這個詞明顯針對的人就是宋逾銳和薛明理,兩個拿過金獎的人便又拿起涼茶喝了一口。然後發言的人是坐在周佳言身旁的孟京,孟京朝宋逾銳故意說道,“我從來沒有被喻念稚追過。”
這次只有宋逾銳一人拿起椰青含着吸管喝了一口椰汁。游戲的順序接着輪到了喻念稚,喻念稚笑着說道,“我從來沒有參加過數學競賽。”此話一出,除了說這句話的喻念稚本人,其他人立刻全軍覆沒。
發言順序終于輪到了宋逾銳。就在宋逾銳托着下巴思考怎樣說才能讓除他以外的人全軍覆沒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扣響了。祝瑞霖主動起身去開門,道,“我們學校甜食分享社的人正好也在海陵城進行社團旅行,他們和我們訂的是同一個民宿。社長是我的發小,敲門的估計是他。”
敲門的人的确是甜食分享社的社長。他挺鼻薄唇,相貌英俊,略顯冷淡的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之後便落到了喻念稚身上,“喻學長,我是昭雪所在社團的社長姜振澤,昭雪他現在很不舒服,應該是水土不服。你能去看看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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