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試試

試試

喻念稚察覺到姜振澤在看向自己時眼中潛藏的敵意,不疾不徐道,“我又不是醫生,我去看他他也不會好。你有這個時間過來找我,還不如趕緊給他買藥吃或者送他去醫院,這才是正确的做法不是麽?”

姜振澤被喻念稚說得愣了一下,“他已經吃了藥。”

“那就好。”喻念稚見姜振澤還不離開,便接着道,“既然吃了藥,那他現在最需要的應該就是休息。我就不過去打擾他休息了。”

姜振澤無言以對,便只好僵着臉轉身離開了。

待祝瑞霖重新關上房門坐回到原位置的時候,宋逾銳卻沒有按着他的發言順序繼續進行游戲。他看向喻念稚的目光透露出毫不掩飾的打量,淡聲問道,“林昭雪生病為什麽會想讓你陪他?你不會是故意讓他喜歡上你了吧?上次你問我是不是覺得林昭雪才是适合我的人的時候我不是給了你否定的答案了麽。”

宋逾銳是個想到什麽就會說什麽的人,從嘴裏問出的問題也直白得可怕。随着宋逾銳這爆料八卦一樣的提問,在場的其他人也忍不住都将目光灼熱地投到了他身上。

“你腦子裏成天在想什麽呢?就算是吃醋你好歹也換個對象啊。”喻念稚被問得頭都大了。他沒打算隐瞞他和林昭雪的真實關系,便解釋道,“我父親和他母親前不久才舉行了婚禮。林昭雪他和我異父異母,沒有血緣關系,名義上算是我的弟弟。我和他之間不可能有什麽的,你就不要亂想了。”

宋逾銳聞言點了點頭,道,“不是我亂想,你們之間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

喻念稚笑了笑,道,“我和林昭雪之間是不可能的。”他說完站起身,牽過宋逾銳的手将他拉了起來。他略帶歉意地朝其他五人道,“抱歉,這個游戲我們兩個暫時就不繼續玩了,我先帶逾銳出去吹吹風。”

其他人不在意地朝他們兩人揮了揮手,倒是周佳言笑着說了一句,“喻念稚,你給宋逾銳買個小蛋糕他就沒事了。”

喻念稚聽了便輕聲朝周佳言道了聲謝,接着關上了房門。

民宿‘遇見’附近有一家占地面積很大的咖啡館。咖啡館名為‘白日之夢’,座落于山丘之上。這棟建築外形摩登,除卻一面白牆,其餘三面是落地玻璃,人在室內可以最大限度地将窗外的景色收進眼底。無論坐在哪裏,都能欣賞到不同的外圍景色。

他們兩人随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接過妝容清爽的女店員遞過來的菜單後宋逾銳便開始點單。宋逾銳照着菜單上的推薦區點了黑芝麻拿鐵、抹茶芝士貝果面包和香草奶油慕斯蛋糕。點完後他将菜單遞給喻念稚,喻念稚則直接跳過推薦區那些色彩斑斓的圖片,随便在飲品區點了一杯濃縮冰咖啡。

這家‘白日之夢’咖啡館的內部相當有設計感,嵌入天花板的照明與海波的紋理相呼應,直接依托于自身的形态和光影營造出別致的空間感。喻念稚透過巨大的落地透明玻璃朝外看,可以清晰地看到近處聳立在蜿蜒的海岸線邊的棕榈樹、海岸邊被侵蝕的黑色岩石和随風而動的白色波浪。

喻念稚很喜歡這種悠閑的氛圍。他含笑看着宋逾銳将面前的香草奶油慕斯蛋糕吃完,溫聲問他,“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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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香草奶油慕斯蛋糕采用的香草用料很特殊,應該是從N國進口過來的。香草有一絲淡淡的茴香氣,香氣在口中芬馥逸馨,倪漫流淌,再加上奶油慕斯是當天現做,甜度适中,口感極好。宋逾銳吃到了美味的甜點,神色也不自覺地柔和了兩分,“好吃。你要不要也點一份嘗嘗看?”

“我就不了。”喻念稚眼中笑意上浮,道,“待會你吃完後我們去海邊散會步吧。附近人也不多,累了可以直接躺到躺椅上休息。”

宋逾銳低頭喝了一口黑芝麻拿鐵,随後擡眼看他,“你倒也不必一直對我這樣周到體貼,我甚至連什麽是真正的喜歡都不知道。另外,我的直覺是你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嗎?如果是真心喜歡的話,為什麽你明明離我很近,我卻會經常覺得你其實離我很遠?”

窗外的遠方有飛機起降和游輪經過,不必凝神就可以聽到悠長的汽笛聲。喻念稚心頭重重一跳,他沒能立刻找到妥帖的答案,沉默片刻後才道,“普遍意義上的喜歡應該是帶有個人傾向的偏好。若是喜歡一個人,便有可能會心動、會失望、會喜悅,也有可能會受傷。我對于喜歡這個詞語的認知很淺薄,對你的了解也不足,但我想要試着了解,或者說是理解你。”說完他淺笑了一下,“但我暫時還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喜歡我。”

雖已接近傍晚,但透窗的光線仍舊明亮充足。泛金的光線大剌剌地傾照在他的臉上,宋逾銳覺得對方笑起來的時候眼瞳映着日光雖顯得格外靡麗,卻帶着易碎感,像是剛出窯不久的薄胎瓷器,随便一個外力就能将他輕易碰碎。思及此宋逾銳倏地呼吸一窒,綿密的疼痛像是潮水一樣湧上心頭,“你究竟在難過什麽?我不想你傷心。”

喻念稚聞言輕輕地牽動唇角笑了一下,“我剛才不是在難過。”

對方雖然在朝他笑着,但表情仍有些寥落。宋逾銳眉頭微蹙,他沉默地将白色瓷盤裏拳頭大小的抹茶芝士貝果面包吃完,用濕巾将嘴唇和手都細細擦拭了一遍之後道,“我是個很沒意思的人。如果你不怕交往後失望的話,我們就試試吧。”

“......你是在同情我?”喻念稚斂了笑,道,“沒必要的。你不必為難自己。”

宋逾銳正色道,“我絕對沒有同情你的意思。雖然在剛剛我說出要和你試試的時候那種不安得像是警示的感覺又出現了,但是我并不準備将這句話收回。昨晚打雷時你抱着我睡覺的感覺特別好,你身體的溫度甚至讓我産生了貪戀。撇開這件事不談,喻念稚,其實我并不曾真的一直對你無動于衷。”

就在宋逾銳的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喻念稚腦內突然傳來了兩秒鐘激烈的類似于電流湧動的‘滋滋’聲,緊接着一直陷入休眠的系統突然清醒了過來。系統道,“介于宿主你已經得到了本書男一林昭雪、男二宋逾銳以及男三邵一江部分的愛,我現在可以偶爾地短暫退出休眠模式了。另外我搜集到的主角林昭雪的數據波動狀态有點奇怪,暫時還分析不出來具體原因。我馬上就要再次陷入休眠模式,宿主你對主角要多加注意。”

系統在說完想要說的話後立刻就再次陷入了休眠模式,喻念稚很多想要問它的問題也沒能問出口。

見喻念稚一直垂眸不語,宋逾銳直接問道,“你是在走神?”

喻念稚忙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有些驚訝,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那你現在反應過來了沒有?”宋逾銳說着起身朝外走去。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後海風迎面而來,黃昏仍舊多風。暮色濃重,晚霞絢爛,天際被夕照染成金紅的雲在起風的時候宛若油畫流動。絢麗至極。

喻念稚立刻跟了上去,沿着海岸線和他肩并肩地緩步朝前走去。

天擦黑的時候喻念稚接到了繼母朱靜棠給他打的電話。電話另一端朱靜棠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擔憂,“念稚,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看看昭雪?昭雪他是第一次去海陵城,水土原因導致腸胃不适,吃了藥還是很不舒服。我剛才打電話給他他沒接,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怎麽樣了。他和你住在一個民宿,306號房,你能幫我看看他究竟怎麽樣了嗎?”

盡管住朱靜棠言辭懇切,喻念稚并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他只是淡聲問道,“您怎麽知道我現在和他住在相同的民宿呢?”

朱靜棠立刻道,“他剛到海陵城的時候打電話和我說的。念稚,昭雪他真心拿你當哥哥看,他很喜歡你。我不要求你也喜歡他,只要你不讨……”

“您不必多言,我會去看他然後讓他聯系您的。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挂了。”喻念稚說完立刻在手機屏幕上點了挂斷。雖然他并不想要見到林昭雪,但是朱靜棠都已經親自打電話拜托他了他也不好一口回絕。再加上方才系統讓他對主角多加注意,于情于理他都得去見林昭雪一面不可。

宋逾銳聽出端倪,便問,“是你家裏人打過來的?”

喻念稚道,“是林昭雪母親打過來的。她方才打電話給林昭雪但是林昭雪沒接,她很擔心他的情況,便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了,讓我去看他。”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随後提議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宋逾銳也不推拒,直接點頭道,“好啊。”

306號房的構造和他們兩人所住的那個房間大體相似,就是外面多出了一個露臺。給他們開門的人是姜振澤,他和林昭雪住同一間房。姜振澤在看到喻念稚後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在他們兩人進屋後他還是專門從冰箱裏拿出了冷藏的椰汁很客氣地招待了他們,“你們先坐。昭雪剛吐過,現在在衛生間刷牙,很快就出來了。”

這個很快果然是很快,喻念稚剛拉開罐裝椰汁的拉環林昭雪就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林昭雪在看到喻念稚的時候表情很是驚喜,“哥哥,你願意過來看我了?”

喻念稚見他面色有些蒼白,道,“你媽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你沒接,她很擔心,你抓緊時間給她回個電話吧。”

“……哥哥是因為媽媽打了電話才過來看我的啊。我沒事,只是剛才洗澡洗得久了些,在浴室裏沒能聽到手機鈴聲。”林昭雪滿臉都是遮掩不住的失望。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朱靜棠發信息,發完之後就垂首坐在床上盯着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看。他低下頭,眼睫垂着,從喻念稚的角度可以看清楚他睫毛投落在眼睑上的小片陰影。

喻念稚看不出此時的林昭雪除了情緒低落些還有什麽特別,便道,“既然你沒事,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眼見喻念稚說完就要離開,林昭雪抿了抿嘴唇,聲音裏止不住地透露出些許委屈來,“哥哥,你就這麽不願意見到我麽?你是不是……”他話還沒有說完,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刻點了接聽,“喂,爸爸。我都和媽媽說了我沒事您怎麽還特意打電話過來?真沒事,只是水土不服,吃了藥已經好很多了。對,哥哥來看我了,還在,嗯,那我把手機遞給哥哥換他接。”

喻念稚沒能躲過,只得接過了林昭雪遞過來的手機。他已經許久沒有和喻光譽說過話,此時透過手機接聽,在再次聽到對方的聲音時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電話另一端的喻光譽道,“你弟弟他年紀小,出門在外你要多照看他。他現在生病了很難受,我和他媽媽都不在他身邊,你要守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知道嗎?”

對方的聲音并不淩厲,但那種慣常的命令語氣卻并沒有因此減輕。喻念稚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想要試着對喻光譽說出拒絕的話,但他喉間一個音節還沒有發出,喻光譽的下一句話卻已經抵達到了他的耳邊,“今晚你就留在昭雪的房間裏照顧他。你是哥哥,得好好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失望’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把鐵錘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喻念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從前他拿着不是滿分的成績單讓喻光譽簽字時對方眼中對他流露出的明顯的失望,以及楚喚真遠赴他國後他用她留下的鋼琴在對方酒醉後彈奏出《夢中的婚禮》時對方脫口而出的“差遠了,你不應該彈這首曲子的。你明明是她生下來的孩子,怎麽除了長得像她,處處都這麽讓人失望呢。”這些場景像是烙印一樣深刻地烙在了他的記憶中,至今仍舊血泡燎燒。

喻念稚攥緊了手機,像從前千百次那樣再次應下喻光譽的話,“您放心,我會依您所言照顧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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