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滑板

滑板

“喝喝喝，整天就知道出去喝酒！生意沒做好不再想想怎麽賺錢，喝成這樣有什麽用？”

“你怎麽廢話……嗝……廢話這麽多，該幹嘛幹嘛去，別打擾我睡覺。”

“喝成這樣還有臉睡？我嫁給你才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

站在門口的女孩垂頭不知道在看哪裏，腳上已經發黃的帆布鞋鞋邊開膠處的開口似乎是在張口對着她笑。

女孩聽了一會兒裏面的動靜，然後沉默着轉身離去。

被黑幕籠罩的城市總是沒有白天熱鬧的，路邊的店面都關了門，倒是路燈和稀稀疏疏的車輛為這個寂寥的夜增添了些許光亮。

喬以湘漫無目的地游走在這個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偶爾擡頭看一眼黑得看不到一點兒星光的天空，然後繼續往前走。

很快高中就要開學了，再有三年，她就能離開這兒了。

父母之間的感情一直不太好，再加上今年父親喬雲卿生意失敗，硬是在家待了兩三個月都找不到工作。

母親卓蓓生性要強，看不得他就這麽頹下去，更看不得他自己無所謂的态度，家裏因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喬以湘最初的時候心裏還會很難受，可漸漸的好像已經習慣了。

所以這個時候她選擇了回避。

喬以湘從衣兜裏掏出耳機，剛把插頭插進手機的耳機孔裏，才驀地想起自己這個耳機前不久壞掉了，已經不能聽了。

她手裏沒多少零花錢，更不可能在父母都為錢緊張的時候再去向他們要錢買學習用品之外的東西，就算要了媽媽也不一定會給。

她頓了頓，面無表情地拔掉耳機，三兩步走到路邊的垃圾桶旁，随手丢棄了那個劣質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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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哥牛B！Wu——”

空曠的廣場上回蕩着滑板落地又滑遠的聲音，随即就是一道肆意高昂的男聲為之喝彩。

被三兩路燈暈染了一片昏黃的小廣場裏只有為數不多的人在悠閑散步，聽到這邊傳來的聲音也總會忍不住轉頭去看，然後面上齊齊多了幾分怔愣和贊嘆。

只見被稱之為“澈哥”的男生一臉淡然地踩在正在往前滑走的長板上，站位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有些靠後，嘴角輕輕一勾，後腳倏地擡起，整個人先是輕點在長板上轉了一圈（津燕），穩穩地踩在滑板上後又是一個跳起，腳下的滑板竟在他騰空的同時旋轉了一圈，在他跳下後穩當地被他踩在腳下（shovit）。

他也只滑到不遠處便轉了回來，途中他跳下滑板腳尖把長板随意一挑，長板騰空翻轉了兩周後一落地又被他輕松踩在腳下（鬼踢），眼看就快要滑到另兩個人面前，他腳踩後尾，來了一個漂亮的尾剎。

黑色棒球帽把他的劉海壓得很低，遮住了眉毛，卻遮不住他那雙烏黑眸子裏的散漫慵懶。

王寧澈随意一踢，他腳下的長板随即就滑到了剛才一直在拍手叫好的葉濠辰面前。

看着葉濠辰雙眼放光躍躍欲試的模樣，嗤笑道：“不就是這幾個動作，看讓你給難為的。”

葉濠辰可不和王寧澈一樣把這滑板從小玩到大，而是最近放假一時興起才想跟他學一學。

葉濠辰還在腦海中回憶着剛才王寧澈的動作，身邊一直看着沒出聲的何筠羨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耗子你別光看啊，自己去試試。”

葉濠辰一聽見這個外號就惱，氣急敗壞地對他拍了一巴掌：“滾滾滾，叫誰耗子呢，你才是耗子！”

王寧澈勾唇輕笑，倒是沒再說什麽。

葉濠辰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要去試一試，可剛站在滑板上就又慫了，湊到王寧澈跟前讨教。

“澈哥，剛才你那個鬼踢是怎麽踢得那麽完美的？先教教我這個呗。”

王寧澈“啧”了一聲，似有幾分不耐：“你拿着板去一邊兒站着多踢幾次就行了。”

“還有最後那個尾剎，卧槽也太酷了吧，再多給我說說。”

“你先滾去練好一個動作再說。”

見王寧澈真的沒有了什麽耐心，葉濠辰只好灰溜溜地拉着滑板去一旁“苦練”。

何筠羨看得有些好笑，走近王寧澈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澈哥啊，這馬上就要開學了，你怎麽打算？”

王寧澈扯了扯嘴角：“我能有什麽打算。”

“當然是你去哪兒兄弟們還跟着你啊。”

王寧澈聞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裏多了幾分厭惡的神色：“老頭安排了，華高C班。”

何筠羨一愣：“C班？我還以為叔叔怎麽說也會給你安排在A班。”

王寧澈不屑地“呵”了一聲：“整天就會埋頭學有什麽用，好學生也不見得是個什麽好東西。”

何筠羨知道他這是又想起了那個人，默了默正想着怎麽轉移話題，沒想到王寧澈又接着開口。

“可能等文理分科後還是得去A班。”

何筠羨徹底無話可說，他知道王寧澈不喜歡那些人，可又沒辦法改變家裏的安排。

他們三個可以說是從小玩到大，父輩是商業夥伴，到了他們這兒關系更是不差。

王寧澈家裏條件最好，性子又傲又狂，很多人他都不看在眼裏，只有與葉濠辰和何筠羨他們三人足夠稱兄道弟。

“那到時候你肯定是要選理的吧。”何筠羨不想看王寧澈冷着個臉，順着他的話說了些其他的。

王寧澈點點頭：“嗯。”

何筠羨“嗨”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管他什麽事兒呢，兄弟都陪着你。”

王寧澈頗有些嫌棄地拍開他的手：“行了你。”

何筠羨輕哼一聲剛要說什麽，卻聽到葉濠辰那邊發出了一聲慘叫。

兩人齊齊往葉濠辰那邊看去，正看到他坐在地上被摔得龇牙咧嘴，而滑板都已經被滑出去了很遠。

王寧澈見狀随即起身，悠哉悠哉地走過去。

“诶呦疼死我了，澈哥快來扶我一把。嘶……”

話還沒說完，葉濠辰原本見王寧澈過來還以為他澈哥終于知道心疼人了，剛擡手想讓他扶自己一把，沒想到許久不見人影，再一擡頭只看到了王寧澈的背影。

“靠，澈哥，我一大活人還比不過你的板兒啊！”

王寧澈壓根就沒打算扶他，一個大男人摔就摔了還嗷嗷也不嫌丢人。

一轉眼的功夫滑板就已經滑出去了很遠，到了臺階處居然還不停，而是直直地滑了下去。

王寧澈暗罵一聲，眼看着滑板都滑出了挺遠的距離，他只能快步跟過去。

這邊喬以湘穿過一條小路，走到頭映入眼簾的就是黝黑中帶點斑駁昏黃的小廣場。

喬以湘知道這裏，她平時路過的次數不少，卻很少進去裏面，現在不知怎的就轉悠到了這裏。

來都來了，喬以湘擡步想着進去看看。

剛走了兩步，不知從哪裏突然滑出來了一塊滑板，撞了她的腳才堪堪停住。

喬以湘一驚，面上終于出現了些許驚訝的表情，但又很快收斂。

她垂眸看着腳邊黑色的長板，神色不明。

“喂。”

一道漫不經心的男聲打破沉靜，喬以湘聞聲看去，那男生身披黑夜，讓人看不清楚長相，只能看出是個瘦瘦高高的少年，離得有些遠，不過聲音很好聽。

他見她看過來，指了指地上的滑板，又開口道：“我的。”

喬以湘沒說話，又看了看地上的長板，面無表情地蹲下，有些笨拙卻又認真地用兩只手把長板拿了起來，走到王寧澈身前遞給他。

王寧澈被她這一系列動作逗笑，不過也沒說什麽，一只手就接過長板，輕松拿在身側：“謝了。”

“不客氣。”

喬以湘低垂着眼簾，說完轉身就走了。

她聽到他笑了，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不懂，又覺得給他踢過去不太合适，只能這般動作，看來好像是鬧了個小笑話。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走過地上的一塊塊格子，腦海中不經意又浮現出剛才那個男生散漫輕挑的笑，轉瞬即逝，眨了幾下眼也就不再去想。

那人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好人，反正又不認識，以後也見不到了。

喬以湘繞了一圈，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才回到家裏。

王寧澈手上拿着剛才女孩兒遞過來的長板，目光停留在女孩兒離去的背影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角還勾着笑。

“嘶，澈哥，這都拿到板兒了你還看什麽呢？”

葉濠辰欠揍的聲音拉回了王寧澈的視線，王寧澈掃了他一眼：“你怎麽回事，和我的板兒有仇？”

葉濠辰知道他寶貝他那塊花了不少錢搞來的板兒，可他也不是故意把它滑出去的啊，他自己還摔得可疼了。

葉濠辰撇撇嘴，不敢跟王寧澈怼回去，只能有苦說不出。

他正扭頭想對何筠羨賣慘，餘光卻瞥見不知道什麽東西突然向自己砸過來，他猛一激靈，身體比腦子快先把東西接到懷裏。

垂頭一看，是一小瓶碘伏和一包棉簽。

葉濠辰大喜，身上的傷似乎也不疼了，激動地看過去叫嚷：“我就知道還得是咱澈哥！”

王寧澈留給他的只有一個背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