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Episode11

Episode 11

一眨眼,很快就到了過年的時候。荀彥飛大概由于小時候生活質量不高的原因,對各種過節也沒有什麽很明顯的概念。再說自己現在要吃有吃,要穿有穿的,也着實不覺得過年有什麽可稀奇的。

總結一下大意,就是荀彥飛覺得過年實在是挺無聊,沒啥意思。但溫哲聽到他這麽說之後,明顯地表示出不以為然。畢竟自己跟荀彥飛一起過年已經有四五次了,他是個什麽德行自己還不知道?

果然不出所料,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一家人本來簇擁在溫銳行周圍象征性地看春節晚會——看不看得進是一回事,但坐在那裏擺擺樣子又是另一回事。結果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外面鞭炮一響,荀彥飛的屁股底下就開始跟張刺似地坐不住了。在沙發裏掙紮了半天,他終于站起來,走到溫銳行面前說:“溫伯伯,溫二哥和我要放鞭去!”

溫銳行看電視裏一個小看得正出神,這個時候不舍地把目光挪開了一秒鐘,看了看荀彥飛,眼神還是粘了回去。只擺擺手說:“想去就去吧,我就不下去了。”頓了頓,似是想起旁邊石雕一樣正襟危坐的大兒子,便微微側頭問:“理兒,跟他們下去不?”

溫理看着溫銳行,只慢慢地搖了搖頭。

與是荀彥飛聳聳肩,飛快地回房拎出一大包東西,然後走到沙發邊拖起溫哲就拉出了門。

“喂喂喂,我什麽時候說要跟你一起放鞭了?”溫哲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先塞進了電梯。

“你是沒說,”荀彥飛按下一樓的扭,回頭看他一挑眉,“這是我的意思。”

“你……”溫哲看他剛才還滿口“溫二哥”的,現在居然變臉如此之神速,只能跟看怪物似的瞪了他一下,然後恢複笑臉道,“前幾天也不知道指誰說過年無聊的,現在倒跟個小孩子似的,腦子裏就記挂着放鞭。”

荀彥飛看了他一眼,仍是一挑眉,裝聾。

溫哲還準備說什麽,這個時候電梯已經到一樓了。門一打開,荀彥飛就一手塑料袋,一手溫哲地飛也似奔到樓下。

由于快到十二點了,樓下已經有不少人正在弓着身子攤着手上長長的爆竹。荀彥飛和溫哲圍着房子轉了轉,終于找到一個空曠的地方,便毫不客氣地據為己有。

溫哲看着荀彥飛彎下腰把手上的大袋子放到地上打開,才驚覺這個袋子裏面容納了何其之多的東西。

有一卷一萬響爆竹,一個禮花,兩個春雷,以及……“小蜜蜂”,“沖天炮”,“風火輪”等若幹。

“你……對這也有興趣?”溫哲從袋子裏面拎出一只“小蜜蜂”,好笑又無奈地問。

荀彥飛不理他,自己拿出那一卷爆竹,一點一點地拆開,然後在路邊攤開來。一萬響的爆竹很長,他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還是沒有全部展開。

溫哲盯着手中的“小蜜蜂”看了看,終于忍不住掏出打火機,在導火索那裏點燃。只聽“嚓”的一聲,手上的“小蜜蜂”立刻竄了出去,半高不低地在空中打着圈地轉了轉,然後掉在地上咽了氣。

溫哲本來看着還覺得有點意思,但又嫌它生命太短。用腳在地上踢了踢,見已經徹底死透了,又覺得挺無聊的。擡頭一看,荀彥飛已經搞定了那卷爆竹,正站在旁邊試手中的打火機。

而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零點了”,然後所有站在爆竹邊上的人都蹲了下來,開始點火。

荀彥飛也不例外。溫哲看見他在夜色中只穿着一件藍條的高領毛衣,蹲在爆竹邊上按打火機。火光時隐時現地照亮着他的臉,樣子倒是聽專注。心裏突然一動,溫哲掏出手上的打火機,就跑到爆竹的另一頭,蹲下-身子點燃。

而這個時候荀彥飛的那一頭也跟着燃了起來,他發現溫哲在另一頭的時候稍微愣了一下,但爆竹已經毫不客氣地“噼噼啪啪”地響了起來,聲音震耳欲聾。荀彥飛剛回過神,就被溫哲跑過來伸手一扯,拖到一邊。

溫哲本來想罵他發什麽呆,結果想起爆竹炸得這麽熱烈,說什麽都是白費。他側過臉看了看荀彥飛,發現候着正盯着那爆竹,眼睛裏反射出明亮的火光。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也跟着暖了一下,然後哪怕是出于這極端喧鬧的爆竹聲中,世界卻仿佛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溫哲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伸出手,輕輕地摟上了他的肩頭。

*****

爆竹只是個開始。解決完這個之後,荀彥飛興致不減,從袋子裏掏出兩個炮彈似的春雷,順手甩了一個到溫哲手上。

他們把兩個春雷放到路上,中間隔開了一點距離。然後齊齊蹲下-身子,互看了一眼,心領神會地同時按下打火機,同時點燃了它們,然後同時撒開腳丫子朝反方向狂奔。

兩個人以躲避手榴彈爆炸的勢頭還沒奔出幾步,就聽見身後兩聲挨得極緊的爆炸聲,溫哲回過頭,看見自己的車燈被震的亂閃,警報也是哇哇地亂叫。

溫哲哈哈地笑了一聲,扭頭看荀彥飛,見他額頭上已經出了一點汗,就随手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荀彥飛本來也是笑嘻嘻地讓他擦,結果過了一下,才突然覺得此情此景似乎有點怪異。

他一下子沉下臉,咳了一聲,趕緊轉身,在袋子裏面漫無目的地翻來翻去。溫哲站在原地,收了收,倒是玩味地笑了笑。然後他就看見荀彥飛已經從袋子裏面搬出了一個圓筒形的禮花。

“等一下!”溫哲突然走過去伸手按住禮花,“在這裏放不方便看。”

“那還能去哪裏?”荀彥飛皺眉,沒好氣地問。

“上樓。”溫哲俯身在他耳邊悄悄說道,然後趁勢就在那裏啄了一下。

荀彥飛立刻窘了,剛準備開罵,人已經被溫哲一把拖進了樓裏。結果等到電梯剛準備進去,門一開就看見溫理從裏面走了出來,雙方差點沒裝個滿懷。

“溫大哥這是……?”荀彥飛急急收住了腳,看着他一揚眉。

“哦,我下來看看你們放煙火。”溫理站在電梯門邊上,面上閃過一絲很淡的驚訝,然後慢慢地說。

“大哥,我剛準備要彥飛上去呢。”溫哲一把把荀彥飛往前面推了推,然後轉頭對他道,“正好,你帶他回去。”

溫理想了想,似乎不太明白原因,但還是點了點頭。一個簡短有力的“好”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已經被溫哲很幹脆地塞進了電梯。

于是幾分鐘之後,兩個人莫名其妙地站在了家門口。這個時候,荀彥飛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荀彥飛從口袋裏掏出一看屏幕,就想罵一句神經病,但礙于溫理在旁邊,還是接通了。于是就聽見溫哲在那頭說:“彥飛,快去陽臺!”

荀彥飛愣了一下,還是照着他的話做了。溫理不明所以,也就跟在後面。于是坐在客廳沙發裏的溫銳行,突然就看見自己一親一養的倆孩子箭似的開了門,然後沖向陽臺。

他也有點莫名其妙,但電視裏的相聲比較有趣,于是他繼續看他的電視。

荀彥飛幾步走到陽臺邊上,下意識地扶着欄杆低頭望下面看。然後他就看到溫哲站在樓下的小路邊上,正仰頭朝這邊望。因為樓層比較高,他整個人看起來很小,但明顯是傻笑在。

“你他媽……”荀彥飛一開口,發現溫理已經走到自己旁邊,也跟着往下面瞅,只能收斂了一下語氣,“……你幹什麽啊,怎麽不上來?”

然而話音落了,沒聽見溫哲的回音,耳邊卻忽然響起一聲尖細的聲音。然後一束禮花,就這麽始料不及地綻開在自己眼前。

緊接着,連續不斷的禮花從溫哲面前射出,恰好在自己身處的這個高度,一一綻放,然後凋落在夜色之中。一時間,爆炸聲此起彼伏,在自己眼中交相輝映。

荀彥飛幾乎是呆住,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臉應該是被這火光映得忽明忽暗,五顏六色的才對。但不知道是不是那驟然綻放的禮花太過刺眼,恍惚間他只覺得自己眼睛都跟着有些脹痛。

而這個時候,溫銳行聽到了近在眼前的動靜,也拄着拐杖來到了陽臺邊上湊湊熱鬧。他伸手輕輕地搭在倆孩子的肩頭,微笑着看着面前的景象,覺得“一家人”的感覺莫過于如此了。

一直到歸于平靜之後,他才率先俯下-身子,沖底下的溫哲招了招手。溫哲見狀,也拼命地揮動着雙手,倒有點像個孩子了。

不過對于溫銳行而言,看煙火歸看煙火,但他這一輩子也算是看夠了,即便是偶爾能提起來的興趣,也只能堅持那麽一會兒。所以很快他又拄着拐杖回客廳,繼續看他的春節晚會去了。溫理方才也着實是興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到理智而無趣的狀态,他在欄杆邊上站了一下,覺得風有點大,于是很快也轉身進了房間。

只有荀彥飛握着個手機,還跟個木樁子似的站在原地。底下的溫哲倒是沒揮手了,但手裏握着的手機也并沒有切斷通話。

在暗夜裏,他還是仰着頭,微笑着同荀彥飛俯視下來的目光對視。他覺得此時此刻的氣氛,是很适合說一些應景的情話的。然而,當他拿起聽筒貼到臉邊上的時候,卻又覺得說什麽都太過多餘。于是他只是笑了一下,問:“在上面看,感覺要好很多吧?”

結果那頭沉默了一下,卻低低地罵了句:“溫哲,你真他媽有夠無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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