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證明

證明

“柳知味，想什麽呢？飯要吃到鼻子裏了。”這日晚飯時間，柳知味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段石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

“哦，沒什麽。”柳知味調整了偏移路線的筷子，吃了一口飯。

旁邊的司徒清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盛的半個人量的飯菜，能看出有些勉強，但勝在速度快，也許對他來說，在無華峰吃燒烤以外的食物飯這種事，長痛不如短痛。

柳知味見司徒清他聽了他的話好好吃飯，雖然吃的不多，但填肚子肯定沒問了，對此感到欣慰。

然而，沒有人知道，他此時的心不在焉，正是因為司徒清。

練習假裝道侶以來，他們之間有過不少比普通朋友更密切的舉動，但是上次司徒清幫他拭去嘴唇沾上的醬汁……

柳知味能想到司徒清大概只是好心幫忙，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可是他偏偏對此耿耿于懷。

特別是那一幕剛發生的時候，他第一次面對一個人，産生了疑似小鹿亂撞的感覺。

對自己的好兄弟有心動的錯覺，真是太罪惡了！

一想到對方現在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對于自己腦子裏這些羞于啓齒的想法全然不知，他的罪惡感就更強烈了。

“說起來，最近幾天的菜裏面，沒有生的食材了。”段石悶悶不樂，“之前聽說有人往我們靈霄宗運了好多茄子，我本以為火夫能多偷偷懶，都當作涼拌的來準備，結果沒想到他這幾天這麽勤快，都燒成熟的了。”

柳知味剛好夾起一塊燒茄子，這才意識到，燒茄子這道菜已經連着吃了五頓了。也許是廚子的個人習慣，又或許整個靈霄宗都奉行這樣清淡的吃法，這幾天的燒茄子雖然并不難吃，但對于紅燒這種做法而言，還是少了些滋味。

“還是燒烤茄子好一些。”柳知味吃完這一口就放下了筷子，嘆道。

“什麽燒烤？”

這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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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味順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一個頭戴巾帻，身着襜衣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朝他所在的位置走過來。

雖然柳知味沒有見過本人，但是想必這就是無華峰的火夫，孫師傅了。

在靈霄宗，多數火夫并不是修仙者，但常年與修士打交道，也算上上是半個修士了。

無華峰由于地處偏僻，招收的弟子是所有峰最少的，也極少有火夫願意來，于是整個無華峰将近三十人的夥食，都交給了孫師傅一個人。

因此，即使無華峰的飯菜種類少，口味中規中矩，甚至有時水準偏下，又隔三差五就來一頓稱得上是糊弄人的，弟子們也不會有明顯的不滿或者抱怨。

“燒烤，是叫燒烤吧。”孫師傅走到柳知味面前，“是不是你做的。”

柳知味不知道他有什麽意圖，但來者不善的直覺讓他不由得多加小心，“是我做的。”

“我就說嘛，最近怎麽有些人不好好吃我做的飯，還偷偷把沒吃的食物拿走，原來是跑到你這裏來了。”孫師傅陰陽怪氣道。

“師傅，你誤會了。”柳知味解釋，“大家本就是只取了自己要吃的分量，沒有偷走多餘的食材，也沒有浪費食物。至于有沒有好好吃飯……我認為少量的夜宵可以當作一種消遣，并不是因為沒沒好好吃飯、沒吃飽飯才會取吃的。”

還有一點他沒好意思說，那些被同門拿到燒烤攤的，基本都是生的未經加工的食材，根本稱不上是孫師傅做的飯。

“歪理。”孫師傅吹鼻子瞪眼，“什麽夜宵不夜宵的，我每天費心費力給你們做飯做菜，你們就這種态度。我看啊，你們就是想逼我走！”

柳知味看出情況不妙，孫師傅說的話他很難茍同，不過眼下對方情緒太激動了，讓他先冷靜下來要緊。

柳知味正欲開口，孫師傅又接着說：“前些日子你們之中有人找我買食材，我一開始看他給的不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問他原因。後來我發現經常有鍋裏的晚飯剩下好多的情況，我這才發現不對勁。”

“其實……”

“更過分的是，我說他兩句還說不得了，他還打我！”孫師傅似乎想起了當時的細節，臉漲得通紅。

柳知味回想起當時，王大壯講述這件事時的模樣，又聽孫師傅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來，頓時開始頭疼。

其他的說法還有勸說的空間，但是王大壯把人給打了這件事，沒得洗啊！

“那個人呢，今天怎麽沒看見他。”

“他回家……”

“他被逐出師門了。”段石胡謅的聲音蓋過了柳知味的回答。

“哦豁！”孫師傅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真是大快人心啊，這下我不惦記着等他給我道歉了，他走了，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道歉！”

段石對于自己機智的臨場發言十分滿意，趁孫師傅沒注意，對柳知味眨了眨眼睛。

柳知味：“……”要開始擔心等到王大壯回來以後，段石的人身安全了。

\"孫師傅，既然您消氣了，能不能把生茄子給我們留一點……聽說每個峰上都存了許多，吃不完的。"柳知味小心翼翼說道。

“我可沒說過我消氣了。這兩筆賬要分開算的。”孫師傅不依不饒，“我倒要看看，你們所說的燒烤究竟是什麽東西。若是用上了某些歪門邪道才這麽吸引人的，我可得向你們師父，還有靈霄宗的長老彙報！”

“您的意思是……”柳知味聽出了一絲希望，“願意親自來看看，燒烤是怎麽做出來的？”

“嗯。”孫師傅說，“看完了我還得嘗嘗才行。我闖蕩江湖多年，混跡人間和修仙界，那些讓人産生幻覺的邪術，還有能添加在食物裏讓人上瘾的毒藥，我可見過不少。我勸你們，如果真有什麽蹊跷，現在老實交代還來得及，到了長老們面前，我還能念及你們主動承認錯誤，幫你們求求情。”

柳知味聽到這裏，才意識到，原來孫師傅并不是僅僅因為自己做的飯菜被人忽視而大發脾氣，而是真的有在在擔心他們，才會有這般那般的舉動。

“那麽晚飯後，勞煩師傅随我來。”柳知味對孫師傅行了個揖手禮，嘴角揚起一個自信的弧度。

深秋時節，太陽早早落山，晚飯後沒多久，天色就徹底暗了下來。

夜空中彎月高懸，星光微弱，不甚明亮，冷冷清清的。

地上卻不一樣。時常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的柴房前的院子裏，此時熱鬧無比。

孫師傅跟着柳知味等人來到了這裏，除此之外，另有無華峰半個師門的弟子都來到這圍觀。

來之前，柳知味好說歹說，保證了不會浪費食物，才讓孫師傅答應帶了幾個茄子過來。

同時，為了更全面地向孫師傅證明他們的燒烤是多美味，他還要把原本打算留到宗門大會的那只雞給宰了。

“冷靜啊！”段石小聲阻止柳知味，“這只雞不是要留到見到玄月峰的人那時候嗎？當初我們我商量好了的，如果你和司徒假扮道侶的效果并不好，我們就采取第二手準備，拿燒烤和他們套近乎。”

柳知味有他的打算：“我改變主意了。長遠考慮，我們先把孫師傅這裏應付好，最好是讓他心服口服，方便我們日後獲取食材。哪怕他吃完燒烤也不同意我們從他那裏買食材，也有充足的時間提前抓野雞，這樣到了宗門大會的時候，我們也不缺這一樣燒烤食材。”

段石猶豫着，點了點頭。

在柳知味正式提出，今晚要把這只雞做成燒烤吃的那一刻，司徒清走進栅欄一把将雞提起來，對着雞的脖子就是一個快狠準的動作。

這一場面并不血腥殘暴，但柳知味看了，不由得聯想，等司徒清把劍術練好了，修為也有所提升的時候，對着人的脖頸，是不是也能做到這麽幹淨利落。

柳知味、司徒清、段石三人，分工有序，雞的各部位和茄子都串成串之後，燒烤的重頭戲便開始了。

烤串架到燒烤爐上，幾人熟練地刷油。孫師傅站在烤爐的另一邊，探究地觀察着他們的每一個動作。

油滴落到炭火上燒起煙，司徒清一擡手，煙就迅速地飄走了。

柳知味将手裏的烤串翻面，之前朝下的那面翻了上來，進入大家的視線，可以看出火候剛剛好，對時間的把握雖說是憑直覺，但是非常精準，讓人啧啧稱奇。

烤串的三人擠在燒烤爐前，每個人負責面前的烤爐區域，烤着不同的食材，娴熟地撒着孜然等調料。

多種烤串的味道陣陣襲來，一些含油比較大的部位，在烤的過程中還發出滋滋的聲響，視覺、嗅覺與聽覺的三重沖擊，讓人更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這些燒烤。

孫師傅一直在仔細觀看他們燒烤的過程，如今一部分烤串就要烤好出爐了，他又站得很近，撲面而來的香味讓他狠狠地吸了吸氣。

“這個好了。”柳知味拿起一串烤雞皮，“就請師傅從最香最油的烤雞皮，開始品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