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食欲

食欲

天色不似深夜那般漆黑，漸漸亮了起來，霧也稍稍散去了些，看上去過不了多久，就能順利啓程了。

柳知味剛要松一口氣，就見外面有個面色鐵青的人向洞口爬過來，嘴裏嗚咽着，瞪着眼睛朝他伸出手，似乎在祈求幫助。

這個人的衣服……這是千鶴門的弟子！看面孔還有些眼熟，是當時在客棧有過一面之緣的。

他受傷了？柳知味直覺應該施以援手，但想起之前司徒的話……他回頭看向司徒，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也可能是一直沒睡着，現在正警惕地盯着洞口外的那人，注意到柳知味的視線後，食指豎在唇前，對他搖搖頭。

柳知味心領神會。司徒一定是看出了什麽蹊跷，才不去救那人，而且這不能讓睡着的三人知道。

看到那個千鶴門弟子恐懼且幽怨的眼神，柳知味的心狠狠地緊了一下。

尤其是那張嘴裏還發出難以分辨的聲音，看口型仿佛在說“救我，救救我”。

“什麽聲音……”沈卉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了，“外面怎麽有個人！”

申子真和唐佑也陸續醒來，都注意到了外面的景象。

“那是不是千鶴門的人，他在向我們求救嗎？”

“這個人是受傷了還是中毒了，看上去臉色不太好。這附近沒有他的同門嗎？我們恐怕得幫幫他。”

“他怎麽進不來……诶，這裏有道結界！我們也出不去。”

“結界是司徒為了防止有魔物妖獸闖進來設置的。”見其他人都發現了結界，柳知味解釋說。

“司徒，你還會用結界！”申子真驚訝道。

司徒清：“只是最低級的隐藏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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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擋住人和普通魔物的那種結界嗎？”

“正是。”

“那你快把結界解開，我們去看看千鶴門那個人的情況吧。”唐佑催促道。

司徒清猶豫了。

洞口外的人低吼着，眼睛發紅，嘴唇發紫，面目痛苦又猙獰，雙手扒在無形的結界上，渴求地看着裏面的所有人，

“怎麽了，為什麽不解開？雖然和他們現在是競争的關系，但眼睜睜看着他受罪……”似乎被那人的慘狀驚到了，沈卉的聲音在顫抖。

柳知味緊抿着嘴唇。這下不妙了。

他不知道怎麽判斷外面的人的身體狀況，不過從司徒清的反應來看，情況非常危險，也許已經超出了普通人或低級魔物的範疇，不可輕易放他進來。

但是，方才司徒“承認”這是普通結界，如果現在又說出不能放人進來的理由，就自相矛盾了。

“這位道友，你還好嗎？”申子真隔着結界和外面的那人對話，但回應他的只有哀嚎聲。

“他是在向我們求救吧？”沈卉不确定地問。

唐佑看了看外面的人，又看向司徒清，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只是受傷或中毒了神志不清，又不是可怕的魔物，你在猶豫什麽？”

“他被魔物附體了。”司徒清嚴肅道，“他進來的瞬間，我們可能來不及出去，都得遭殃。”

“可是，這不是普通的結界嗎？就算他真的被附體了，也只會是低級的魔物，對我們構不成威脅的。”

司徒清置若罔聞，冷冷地盯着外面的人，仿佛要把他看穿。

“那個，我們還是聽司徒的吧，他有這方面的經驗。”柳知味站了出來，“他在來我們靈霄宗之前，在其他門派的時候，遇到過這種情況。”

司徒清先是怔了下，然後點點頭。

柳知味得到了司徒清的默許，繼續往下編：“其實還有一種辦法，司徒可以保證我們安全的同時，幫助那個修士。不過，這需要你們都轉過身去，不能看這個淨化的過程，否則會受到影響。”

另外三人将信将疑。

“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只是這種說法實在是缺乏說服力。”申子真懷疑道，“我從未聽聞有哪種法訣，是別人看着就不能實現的。”

司徒清：“現在你聽說了。”

申子真：“……”

“好啦好啦，再糾結下去外面的人情況只會更糟。我們現在都轉過去別看，等司徒解決好會告訴我們。”柳知味催促着那三人和他們一起背對着洞口的方向。

身後的方向發出不屬于人類的尖銳慘叫。

“好了。”

僅僅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司徒清就發出了完成的信號。

柳知味轉過身來，看到千鶴門弟子安靜躺在地上，閉着雙眼，不見之前的詭異和猙獰。臉色雖然依舊發白，但能看出只是身體虛弱，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異樣。

“剛剛……發生了什麽？”

“這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他現在沒事了嗎？”

三位同門的驚嘆聲此起彼伏。

“他之前被魔物操控，現在體內魔氣悲驅除了，并無大礙。不過，要至少一個時辰之後才會醒來。”司徒清解釋道。

洞口外的濃霧徹底散去，清晨的日光照在地面上。外面的危險似乎已經解除了。

他們在附近喊了一圈，也沒找到千鶴門的其他弟子。雖然等人醒來之後理應不會再有異常了，又擔心還會有魔物卷土重來，他們便只能把這倒黴孩子帶上了。

“柳知味，能不能把他也收進你那錦囊裏。”唐佑背着尚未醒來的弟子，“輪流背他太耽誤我們的行程了，而且……哈，他還不怎麽輕。”

柳知味扶額：“我從來沒有往裏面裝過貨物，不能保證他在裏面的生命安全。”

“算了吧。”申子真說，“我們的确救了他，但把人裝進去如果真出了什麽意外，怕不是要算到我們頭上了。”

“我來吧。”司徒清想要把人接過來，畢竟對他來說确實不重。

唐佑一改之前的疲憊，一下子躲開了，“別着急，每個人都輪得到。”

結果，沒過一會兒，唐佑就累得坐在了地上。

“他是吃什麽長大的……”唐佑開始懷疑人生，“看着也沒多重，怎麽背起來就這麽……啊，累死了。”

他們因為多探了幾處人跡罕至的地點，現在的路線，偏離了中級路線上的大多數人會選擇的地方，這一段路上連其他門派的人都沒見到一個，更不用說千鶴門其他弟子了。

司徒清把被放到地上的人背起來，“繼續趕路吧。”

前進的過程中，柳知味發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旁邊司徒清的呼吸聲變得重了些。

“司徒，你還好嗎？”柳知味看到他的臉色不是很好，問道。

司徒清聲音依舊冷靜：“沒什麽事，只是毒發了。”

柳知味：“！”這哪是沒有事啊！他之前就聽司徒說過，盡管最難忍受的是饑餓感，毒發時還是會渾身疼痛。

“等一下！”柳知味叫住前面的同門，“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

領頭的申子真有些為難：“可是我們還沒有出多遠，再停下來的話，今天……”

柳知味：“司徒他身體不舒服。”

“他也背不動了？”唐佑質疑。

“呃……”柳知味斟酌着，用背不動這個理由，也許只能把那個昏過去的人交給其他人來背，司徒還是得不到休息，饑餓感也無法緩解。于是他心思一轉：“他想吃燒烤了。”

“啊？”

“哈？”

“這……”

司徒清：“……”

在探索秘境的過程中突然停下來做燒烤，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柳知味的确實現了這一做法。

“甜的鹹的土豆片這幾天都吃過了，這次就做成辣的吧。”柳知味翻動着烤串，往上面撒孜然和辣椒粉。

另一邊，沈卉檢查了千鶴門弟子的情況，“距離醒過來還需要些時間。”

“歇歇也好，大家都能少背他一會兒，怪重的。”申子真也許是聞到燒烤的香氣後，突然想開了，接受了現狀。

司徒清坐在一旁，趁其他人不注意，閉上眼睛靜靜地運功，抑制體內的毒。直到細細密密的汗珠浮現在他的額角，四肢百骸的疼痛感終于被壓制住了，他又能行動如常，只是，胃裏那種空虛……

這時，他感受到，烤土豆片與香料的香氣，突然變得離他很近。

睜開眼，柳知味正拿着兩串燒烤，遞到他面前，盈着笑意，“現在好些了嗎？”

這一刻，司徒清恍然間覺得，柳知味本人的誘／惑力，要遠遠大于他手中的燒烤。

司徒清伸手，“只要有你在，我就沒事。”

他本打算只是接過烤串，卻下意識地将柳知味的手一并握上了。

柳知味的身體僵住了，腦海中一時間閃過太多東西。

司徒清此時倒是沒想那麽多，就像人需要食物的本能一樣，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想要和柳知味待在一起，想再近一點。

“現在不吃嗎？”柳知味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心虛，因為他看到司徒的眼神，仿佛在說“想先吃你”，随後又因為自己腦補出來的廢料太多而感到愧疚。

“我……”

司徒清剛發出一個音，就聽到躺在地上餓那位有了動靜。

只見那人哼唧幾聲後，鼻子動了動，使勁地聞了聞，然後猛地睜開眼，茫然道：“什麽東西，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