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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朱成慈覺得自己養了一個活寶,這感覺還不錯,點頭道:“傻兒子,就是這麽個意思。”
朱深卻有隐憂:“萬一你把我養成個傻蛋,以後咱們有機會回去,你會不會廢了我?”他小小年紀就覺得自己是個幹大事的人,畢竟他都能破開時空壁來了個大穿越,還有什麽事是他不能做的?
朱成慈噎了一下:“叫你少操點心,你能不能不要想那麽遠?”
朱深把剩下的幾顆豆子塞進嘴裏:“爸爸,那我出去玩了哦!”
朱成慈不放心:“人生地不熟的,你去哪裏玩?”
“放心啦,我去找牧童哥哥,他說帶我去掏野蛋。”
才蹦到門口,朱成慈把他扯回來,把他頭頂的小發髻打散,用手指給他理順了,看着這一頭柔軟的小青絲發愁,雖說是要入鄉随俗,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觀念在心裏根深蒂固,一根也舍不得剪。
發型的事真是傷腦筋,他想了一會兒,最後找來一根麻絲把兒子齊腰的長發綁成一束,随意的垂在背後。
沒有冬衣,朱成慈把兒子中衣扯開,把分到的棉花往裏面塞,松軟的棉花填充在裏衣和中衣之間,跟一件小棉襖也差不多了,小棉襖做好了開始做棉褲,在腳踝處用繩子綁一下,免得棉花掉出來。
朱觀水穿着爸爸做的一身新棉衣出去玩。
奚山村三組人口不多,村子中央一個大曬谷場,旁邊一口橢圓形大池塘,池塘後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後面是茶山。
四五十戶人家主要分布在池塘東面和南面,繞水而居,竹林前邊空地坐落着幾戶人家,與父子倆落戶安身的舊祠堂相鄰。
張春林家在池塘南邊上,朱觀水走到門口就看見他坐在堂屋地上擺弄一把樹枝做的彈弓,兩只爪子依然是黑乎乎的。
張春林看到他眼睛就亮了,使勁招手:“過來過來,讓我摸摸你的頭發,這是怎麽長的?都快到屁股上了!”
朱觀水站在門檻上不動:“你把手洗洗,我給你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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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林把右爪子在自己的衣服下擺上使勁的搓,搓好了舉起來給他看:“幹淨了吧?”
朱觀水看着他:“不行,還有一只手。”
張春林:“唉,怎麽這麽講究啊,我只用右手摸行了吧?”
朱觀水點頭:“摸吧。”
張春林把他油光發亮的長發從發稍摸到發尾:“哇哦!”
摸夠了拉起他的手:“走,哥帶你找野蛋去!”
兩個男孩一路飛跑,很快就到了村後的茶山,山丘上面一排排的矮茶樹都是光禿禿的,枝桠卻密密實實的。
他們剛走到山腳下,一只蘆花母雞拍打着翅膀“咕咕”叫着竄下來,留下幾根雞毛飛一樣的跑了。
張春林喜滋滋:“這東西又叫我逮着了!觀水,咱們分頭找,它的野窩就在這附近,前面三排茶樹找仔細點。”
朱觀水運氣好,爬上山丘才走了幾步就看到一顆低矮的茶樹底下一個淺坑,坑裏一個白黃色的雞蛋靜靜躺着,旁邊還有幾根雞毛。
他伸手撿起來,驚叫:“還是熱的!”
張春林跑過來:“剛從雞屁股裏面出來,當然是熱的了。”
他撿起一塊尖角石頭把雞蛋敲出一個小洞,從口袋裏掏出一根蘆葦管,折成兩半,一起插.進小洞裏。
“觀水,咱們一起吃。”
朱觀水半張着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觀水,你不吃?”
朱觀水搖頭:“這…這個怎麽能吃?”
“你傻不傻呀?剛從雞屁股裏面出來的雞蛋是最好的,不飽肚子,但是長身體呀,你不吃那全是我的咯!”
“不吃。”朱觀水捂着鼻子,抵擋生雞蛋的腥味。
張春林張嘴含住兩根蘆葦管,兩口吸幹了雞蛋,再把蛋殼敲破,靈巧的舌頭把蛋殼裏面一一舔過,心滿意足的嘆口氣,在地上刨了個淺坑,把蛋殼埋進去。
他一氣呵成的做完這一切,囑咐一臉驚愕的朱觀水:“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知道嗎?大人知道了,這野蛋就吃不成了。”
朱觀水點頭,虛心求教:“野蛋是什麽?”
“野蛋就是下在外面的蛋哪,有些雞不老實,不肯在雞窩裏下蛋,跑到外面來下蛋。”
“這雞是誰家的呢?”
“隊裏的,自家只能養個兩三只,養多了要被沒收,割資本主義小尾巴,我家那幾個蛋都給我弟弟吃了,我只能在邊上聞着香。”
朱觀水再一次吃驚:“你爸爸偏心嗎?”在他的認知裏,長子才是最金貴的。
“不是啦,我弟弟那個小崽子今年才一歲半,長得跟個豆芽菜似的,虧得我家那三只老母雞,頂得上他半個媽了。”
朱觀水笑出聲來:“春林哥,跟你一起玩真有意思!”
張春林得意地一拍他的肩膀:“以後我帶你玩兒,尋到吃得有你一口。”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來:“張春林,你又幹啥壞事了?”
一個十歲上下的女孩背着一個鼓囊囊的尿素袋從山道上過來,這個女孩紮着兩根短麻花辮子,辮子上插着兩朵不同顏色的小野花,穿着藍色碎花布棉襖。
張春林翻着白眼:“我啥也沒幹呀,趙芳草,成天見你上山劃拉柴火,你家廚屋堆不堆得下呀?”
張春林轉頭告訴朱觀水:“她家就住竹林前邊,在老祠堂隔壁,她媽是咱們大隊的赤腳醫生,可牛大發了,坐着就能掙到工分!”
趙芳草只跟他說了一句話就沒再搭理他,眼睛盯着朱觀水看:“這誰呀?”長得幹幹淨淨,衣服又白又長,頭發更不得了,又長又順烏黑油亮。
她把背上裝着枯松針的袋子往地上一撂,幾步爬上茶山丘。
張春林大聲介紹:“這是咱們奚山村三組的新戶,是我先看見他們的,原來是唱戲的,他叫朱觀水,名字可以吧,比你那什麽芳草好聽多了。”
趙芳芳狐疑地打量:“男的女的?”
張春林一驚,轉頭把朱觀水上看下看:“是男的吧?”
趙芳草道:“你眼瞎啦,明明是個女丫丫!”
張春林又把朱觀水看一遍,心裏篤定了,朝趙芳草叫:“你才眼瞎了,你眼白翻到天上去了,你眼黑叫狗吃了!”
張春林覺得不過瘾,把腰一叉,開罵了:“你家的媽,是個粑!你家的爸……”
趙芳草一棍子掄過來,張春林擡腿跳過一排排茶樹,趙芳草在後面緊追不舍,一條樹棍子亂叉。
張春林跑得摔了一跤,大聲叫:“你夠了沒有?我就罵了一句,你捅我好幾下了!”
他繞回來躲到朱觀水背後,趙芳草的棍子沒頭沒腦地招呼過來,突然棍子就離了手,握在白淨“女丫丫”手裏。
趙芳草喘着氣:“妹丫,別跟他玩,他是個臭流氓。”至于棍子怎麽突然脫了手跑到別人那裏去了,她懶得去想。
朱觀水腼腆地低着頭:“我是個男孩子。”
趙芳草不搭理張春林了,目光又回到朱觀水身上:“啧啧,男孩子哪有這麽斯文的,小心被那些野狗子們欺負,你的頭發好長,可以給我摸摸嗎?”
一個兩個的都要摸他的衣服和頭發,朱觀水認命地點頭。
趙芳草比張春林更過分,摸完了還給他編了個麻花辮。
她把這根長長的辮子拿到胸前放着,配上朱觀水身上的雪白色長衣,白皙精致的臉蛋,真有幾分雌雄莫辨的感覺。
張春林又摸了一把辮子:“做個女娃子也不錯,男娃女娃,哥罩你了!”
趙芳草滿意的搓手:“叫姐姐!”
朱觀水擡頭,大大方方的叫了一聲“姐姐”,趙芳草眉開眼笑地應了:“哎!以後你就是我大妹子了!”
“啊…可是…”
趙芳草揮手:“沒什麽可是不可是的,就這麽說定了,有空再找你,咱們幾個一起跳房子跳皮筋兒啊!”
趙芳草背上柴禾走了,張春林看着長辮子弟弟直撓頭:“哎,你真要跟她們一起跳皮筋兒?女孩子的游戲沒勁兒透了!我告訴你,她們還特別小心眼兒!”
朱觀水老實地回答:“我不會跳皮筋。”
“那你會玩什麽?”
朱觀水想,如果告訴他自己會的東西很多,拳法、劍術、騎馬、射箭、彈琴、對弈、畫畫……他一定會叉着腰大笑。
他想起對父親的承諾:做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我什麽也不會玩。”
張春林安慰他:“沒事,我可以教你,我當你的老師。”
朱觀水想說:“我的老師都是文淵閣文華殿武英殿大學士。”這話要是說出來,小牧童哥哥肯定會笑得在地上打滾。
“首先,男孩子一定要會玩彈弓,就這幾天我給你做一個彈弓出來,我們上山打鳥去。”
朱觀水眼神一亮,打獵是他最喜歡的事,他準備回去就用竹子做一張十石(dan)的小弓,再削幾支小箭。
他們從茶山回來,走到池塘邊看見一個婦女走進舊祠堂,張春林看着朱觀水,一雙眼睛飛快的眨。
“眼睛抽筋啦?”
“沒抽筋,你只有一個爸爸對吧?”
朱觀水點頭:“對的,我們父子倆相依為命。”
張春林擠眉弄眼:“看見那個女人沒?你還不知道她,咱們村王寡婦,小兄弟,你很快就有媽啦!”
朱觀水繃着小臉:“不可能,我爸爸再怎麽喜歡一個女人,也不會超過一年!”所以不管是在大炎,還是在奚山村,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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