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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趙芳草看到胖丫施施然地拿出一把瓜子，氣得肺都要炸了，她是個文明人，本不想吵架的，但一對上胖丫挑釁的目光，就忍不住發了飚。

“趙群子，你是不是有病？有病早治，別成天瘋瘋癫癫的禍害人！”

胖丫言語犀利的反擊：“你媽開了診所是吧？診所生意不好不掙錢是吧？跟你媽拉生意找別人去！”

趙芳草氣得心絞痛：“你扯我媽幹什麽？我媽診所生意再不好，比你媽土裏刨食掙錢多！”

胖丫聽到“土裏刨食”這四個字心裏就不開心了。

她的父母一直老老實實的種地，大字識不了一鬥，膽子小，思想還保守，家裏人口多逼得沒辦法，父親最近裏面開始跑運輸，開着小三輪給人拖貨，日子漸漸好了一點。

母親守着家裏，種稻田打理菜地，做家務，拉扯幾個孩子，每天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跟穿着雪白大褂精神利索的趙芳草媽一比，雲泥之別。

“我媽老老實實幹活，招你惹你了？你媽不就多掙了幾個錢，連豬草都不認識，好意思顯擺？”

“我媽認不認識豬草關你屁事，我媽是白衣天使，會看病救人，就是比你媽強，顯擺怎麽了！”

“呵呵，看個感冒發燒怎麽就成了治病救人了？德性！”

“你罵我就算了，扯我媽幹什麽？你還有沒有一點教養？”

“你能罵我媽，就不能罵你媽？你媽比別人的媽金貴？”

一個聲音插進來：“我能說句話嗎？”

這是女孩子的戰場，戰況正激烈，觀水本不想插嘴的，但是三招六式過去了，還沒有停歇的意思，萬一到時候動起手來……

兩個女孩異口同聲：“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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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水乖乖的閉了嘴，現在這個情形他獨自走開不合适，于是繼續觀戰。他肩膀上背着吉他，這個時候他很想蹲在地上彈一首“戰臺風”。

如果這個時候他作死的把這首旋律激烈的曲子彈出來，正在吵架的兩個女孩說不定會調轉矛頭一起撕他。

這倒不失為一個休戰的好辦法，這情景想想都覺得刺激，他決定就這麽幹，當他剛把琴從長盒子裏拿出來的時候，戰場畫風變了。

胖丫突然哭了，趙芳草懵了。

胖丫從小到大都是個潑辣的姑娘，在她媽媽的大嗓門下長大，神經線條粗粝，牙尖嘴利，吵架從來沒有吃過虧，尤其是對上趙芳草這樣的文化人。

現在她哭了，因為趙芳草一句話戳到她的肺管子裏去了。

趙芳草說：“趙群子，你就是個潑婦，除了撒潑罵人，你還會幹什麽？天天提着籃子打豬草，嗑瓜子偷窺別人隐私，你會認幾個字？去城裏賣菜連錢都數不清吧？像你這個樣子，長到三十歲都沒人要你！”

趙芳草一直很克制，到後來就克制不住了，也不想管着嘴巴了，撿着對手的弱點使勁兒捏。

胖丫坐在地上哭，她是真的傷心了，其實在這兩個人面前，她一直都很自卑。

趙芳草和朱觀水，家裏比她家有錢，他們的父母也比她的父母有文化，他們學習好人緣好，長得也比她精致清爽……

總之，自己哪裏都比不上他們，偏偏自己還剃頭挑子一頭熱的喜歡追着他們轉。

胖丫越想越覺得傷心，趙芳草說得對，像自己這個樣子，也許真的會變成個老姑娘，三十歲都沒人要，天天蹲在家裏吃娘家食，被老娘的大嗓門轟炸。

她腦補出一堆戲，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人生沒有指望了。

趙芳草覺得莫名其妙，她和胖丫從小到大沒少吵過架，沒有一次能贏過對方，因為對方嘴巴一張，葷的素的全來了，這一次贏得太奇怪了。

明明是戰況激烈的針鋒相對，現在對方哭了，心裏有一種自己把對方欺負了的感覺，怪怪的。

“有什麽好哭的，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算了，懶得搭理你這種人。”趙芳草準備閃人了。

胖丫哭的更厲害了，手指着面前兩個人控訴：“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啊？我就知道你們嫌棄我，你們一個個都嫌棄我！你們都不理我！嘤嘤嘤……”

氣氛有點尴尬，趙芳草和觀水對視一眼，各自反省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嫌棄胖丫。

答案是：有。

趙芳草嫌棄她粗魯學習渣，觀水嫌棄她傻，兩人還一起嫌棄她喜歡盯着他們打轉。

胖丫抹了一把眼淚：“我想跟你們玩，你們都不理我！”

這話說的兩個人都有些愧疚，趙芳草回應道：“又不是沒人跟你玩，你可以去找張春林啊！”

她隐了一句話沒說：你跟我們玩不到一起去，何苦呢！

胖丫哼道：“他忙着做生意，一頭紮進錢眼裏去了，哪裏有空搭理我？不對，等等！趙芳草，不要亂拉西皮好嗎？我為什麽要找張春林玩？”

趙芳草默默吐槽：因為你跟他很搭呀！張大狗子和趙小潑婦超級登對的，我從小就萌你們這對西皮呢！

“我哪有亂配西皮？倒是你，從小就喜歡到老師跟前告狀，說我和觀水怎麽地怎麽地，你都忘了嗎？”

胖丫看着兩個并肩站立的男女：“我沒忘啊，你跟他怎麽地怎麽地了，你們心裏沒點數嗎？我還冤枉你們了？老師和村裏的大人一個個都遲鈍得要命，我比他們聰明，我有火眼金睛。”

趙芳草和觀水兩個同時尴尬起來，平常二人相處都挺自然的，現在被一語道破，心裏不由自主的別扭起來。

胖丫觀察二人神色，心裏百分百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季老師說青梅竹馬變成戀愛關系的幾率比較大，果然沒有說錯。

胖丫毫無自知地把兩人弄得尴尬，一開口又把尴尬的氣氛弄飛了：“觀水，我想學樂器，你可以教我嗎？”她一臉期待地盯着觀水。

趙芳草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色，諷刺的話張口就出來了：“學樂器？guitar這個單詞會念嗎？知道這幾個字母怎麽寫的嗎？”

胖丫站起來拍屁股上的灰土，毫不客氣地怼回去：“關你屁事呀！不要瞧不起人，我知道這個洋詞兒怎麽念，不就是給他？”

趙芳草沒聽清楚：“什麽？”

胖丫大聲重複：“給他！”

觀水在旁爆笑：“哈哈哈……對，就是這麽念的，給他。”

趙芳草看着他嘆氣：“有這麽好笑嗎？”

胖丫叉腰瞪着他：“有這麽好笑嗎？”

觀水笑不出來了，硬生生的收住：“一點也不好笑，我們回去吧。”

胖丫叫住他：“觀水，你答應過要教我樂器的呢？”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了？”

“幾年前你就答應了，你忘了嗎？你說話不算數！”

觀水仔細回憶：“幾年前我也沒有答應你，我從來也沒有答應過你，你少在這裏胡攪蠻纏。”

“呵呵，是我胡攪蠻纏還是你不講信用？”

看着兩個人沒完沒了的糾纏，趙芳草翻了個白眼：“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

她現在是高中生，在縣城的學校住宿，一個月抽一個周末回來一趟，家裏有一堆家務要幫忙做，做完了還要去媽媽的診所去幫忙，她準備考醫科大學，算是提前預習臨床知識，對于未來她有嚴格的規劃。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雖然胖丫哭的可憐，但她不打算與對方為伴。

胖丫蹲下來挖豬草，丢給觀水一顆糖：“陪我說說話，趙芳草能跟你做朋友，為什麽我就不能？”

觀水背着琴盒站着，他回去也沒什麽事，爸爸和幹媽兩個勤快人把家裏收拾得利利索索，根本沒有他插手的份。

說話不是不可以，只要她不一哭二鬧撒潑打滾就行。

但是說什麽呢？觀水覺得自己和胖丫完全沒有共同的話題。聊學習，談理想，讨論世界名著？

想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和胖丫只能談談天氣了。

“明天不是晴天就是多雲。”觀水仰頭望着天邊豔紅的彩霞，口氣平淡的說道。

胖丫擡頭看了一眼：“我希望明天下雨。”口氣同樣寡淡。

“為什麽？”

“明天下完雨，就可以種土豆仔了。”

真是個勤勞的好姑娘，觀水發現了她的一點優點，在心裏默默的給她點了個贊。

天氣說完了，就說到了這座茶山。

“趙鐵皮家承包這座茶山每年能賺多少錢呢？”

胖丫盤算了一下，又是茶葉又是茶籽油的，茶葉一年有三季，春茶比秋茶産量高，但是秋茶比春茶價錢好，還有夏茶，真不好估量。

她認真回答：“不知道，要不，明天我給你打聽打聽？”

“不用了，其實我不想知道。”觀水回答。

尬聊真的很痛苦啊，觀水不想難為自己了：“我家裏有事，先走了啊，你慢慢挖。”

“等等，再等一小會兒就好，太陽落山了，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觀水百無聊賴的站在那裏，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盯着地，胖丫擡頭看他，略帶好奇的問：“觀水，你怎麽不說話呀？好無聊哦，你跟趙芳草一起玩的時候也是這麽個鋸嘴葫蘆？”

觀水把琴從肩膀上拿下來：“我嘴笨不會說話，就是這麽無聊，不如給你彈琴吧。”

胖丫立即表示拒絕：“不要，好難聽。”

觀水以為自己聽錯了，學吉他四五年來，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評價，他的臉一下就陰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胖丫又說了一遍：“難聽，我不要聽你彈吉他，聽着不爽。”

觀水把琴盒子重新背上，冷着臉：“你自己慢慢玩吧！”

長腿一跨，越過一行行茶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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