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挺好的

挺好的

在被請入會客廳落座在沙發上之後，醫生的人類女仆泡起了紅茶，在茶杯裏放入了好幾塊方糖。女仆将紅茶送到阿黛爾跟前的時候，阿黛爾說了一句“謝謝”但并沒有準備喝下去的習慣。

對面的醫生恐怕會覺得阿黛爾太過高傲和挑剔，不符合她口味的紅茶根本不會入嘴。然而實際上阿黛爾對于紅茶的品質要求并不高，她只是不想喝加了方糖的茶水。醫生的方糖就是摻雜了人類鮮血的方糖，說不定就是面前人類女仆的鮮血，她實在下不去嘴。

在血液上阿黛爾極為挑剔，除了茉莉的她誰的血都不喝，至今為止還靠人造鮮血茍活。

“小姐，您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嗯……”阿黛爾點頭：“昨天我的女仆受傷了，她跟我說多虧了醫生才得以包紮好，我是特意前來感謝的。”阿黛爾平時還是很有禮貌的，有禮貌的同時也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她的話謙遜有禮，但是坐在沙發上卻依舊背脊挺直，腦袋微微擡起，是非常傲慢的姿勢。

即便布萊克家在十三氏族是墊底的存在，但在地位上十三氏族都是相同的，除了長老院她不需要對任何人卑躬屈膝，這也給了她傲慢的本錢。光是看阿黛爾的儀态，醫生就知道這位小姐絕不是什麽落魄貴族，但她卻帶着一個人類女仆。

她會這麽做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非常喜歡那名人類女仆的鮮血。這也不奇怪，醫生昨天聞到了那香甜的鮮血，哪怕已經幹涸凝固在手臂上，他都能聞到那股芬芳，若是能夠得手，他肯定也會天天把人帶在身邊，好随時吮吸她過于迷人的鮮血。

醫生也意識到一件事，這位貴族小姐肯定不單單是來感謝的。醫生看到了她沒什麽表情的面孔和過于璀璨的猩紅色雙眼，所有血族的瞳孔都是紅色的，但是對面的小姐雙眼卻格外亮，沒有開燈的漆黑室內，她的雙眼仿佛在幽幽散發着光芒。

——她是來，警告的……

“聽說醫生還要給她換藥，真是麻煩你了。”

醫生扯了扯嘴角，只能說出一句：“不客氣。”

這個血族的身份血統都很高貴，要遠在自己之上，但她只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小孩子，要是再過個100年，醫生恐怕連和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阿黛爾起身了，她看着桌上的紅茶，再一次表示感謝：“也謝謝你的紅茶。”說完這句話，她就準備離開。

醫生的人類女仆下意識跟在身後送客，準備等阿黛爾離開房子之後就關上門。誰知道走到門口的阿黛爾回過了頭來，那雙猩紅色的眸子直視着女仆，女仆愣了下，她看到那雙眸子就忍不住顫抖，那會讓她想起被醫生吸血的時候。

阿黛爾微微擡起了手，遮住了鼻翼：“或許你遇到了什麽麻煩？如果有人不顧你的意願進行吸血行為的話，你可以彙報給教務處，我記得校規上有寫禁止非自願吸血行為的。”

女仆顫抖了下，還是低下了頭：“您請慢走。”

阿黛爾離開了屋子，她很不喜歡這位女仆身上的味道，滿身血腥味，那血腥味裏還透露出濃重的絕望。給阿黛爾的感覺就好像她的血是凝固的黑色液體，粘稠、肮髒，但即使是如此，阿黛爾仍然說了這番話。

無疑，阿黛爾太過年輕，所以顯得有些天真。校規禁止非自願吸血行為是針對學生的，也是在保護相對弱小的學生。血族不僅會吸食別的種族的鮮血，也會同類相殘。

在學校裏老師們會禁止這種行為，也會為弱小的學生出頭。但假如被吸血的對象是人類……那和他們有什麽關系？哪怕死了老師們都不會流一滴眼淚，但如果人類的主人吵到門上，老師們就會居中調節，讓對方賠償這位主人。

阿黛爾并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自覺被威脅的醫生把氣全出在了女仆身上，他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毆打、鞭笞、吸血，他咬着指甲充滿了不忿：“一個剛剛成年的血族就敢對着我大放厥詞，不過是一個人類女仆而已，就那麽寵愛非要鬧到我跟前？！哪怕我玩死了那個女仆又怎麽樣，最多也就是付筆賠償金罷了！”

他似乎想到什麽，又喃喃自語：“不、不……不要玩死她，她的鮮血太甜蜜了，那樣的人類不用來吸血太浪費了……她還是個新生，我有六年的時間，可以品嘗這份美味……”

醫生又想到了茉莉的鮮血，那股甜美的滋味萦繞在心頭，久久不散。他收斂了一下神情，嫌惡的看向躺在地上雙眼失去光彩的女仆：“去把安娜叫過來！下等的人類，什麽事情都做不好，竟然不知道先調查一番對方的主人是誰！”

茉莉再一次見到安娜的時候，很敏銳的察覺到她臉上腫了起來，她笑眯眯解釋說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那借口就跟自己敷衍阿黛爾的時候一樣爛。茉莉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撞到的，而且猜到多半是醫生幹得事。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主人幹得，但根據這一個多月來的觀察，她的主人應該還算珍惜安娜，平日裏幹得活都很簡單。所以能夠辣手摧花的，只有醫生一個。

又過了一陣子，茉莉手臂上的傷口都要結痂了，她準備去找醫生換個藥。醫生還是一臉溫柔的樣子，只是掩藏在瞳孔深處的貪婪讓她感到惡心，出門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對着來送自己的女仆說：“你需要幫忙嗎？”

醫生的女仆狀态非常不好，傷比她上次來的時候更多了，雙眼也更加無神，她就像個破破爛爛的玩偶，等待着報廢的那天。茉莉還是看不得自己的同胞遭受這樣的對待，她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

女仆顫抖了一下，她扯着嘴角，露出了一個非常生硬的笑容來。她看着茉莉，欲言又止，那雙死灰似的雙眼，帶上了不同的味道，她在争執。她也想告訴茉莉，醫生不是值得信賴的對象。但又想到了安娜的計劃，她最終只是張了張嘴，告訴茉莉：“不需要，我很好。”

可是她的雙眼仿佛在說：請救救我。

女仆拒絕了茉莉伸出的手，她可能是覺得茉莉也什麽辦法都沒有。茉莉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如果女仆在這一刻說出自己的真心話，茉莉會在白天到來的時候，就來到醫生的所在地，然後親手讓醫生變成一團灰燼。

但女仆拒絕了，茉莉也不會說什麽。茉莉是會解決掉醫生的，畢竟他有對自己出手的意圖，而且的确一直在危害人類，利用欺騙的手段哄騙懵懂的小姑娘，然後讓他們受到了更大的傷害。你情我願的吸血行為茉莉就不會去管了，但這明顯不是人家樂意的。

不過茉莉還要等一個契機，她想看看，安娜會不會自己覺醒。她現在已經有和大多數為血族服務的人類不同的意識了，她想要保護人類們，光這一點茉莉就覺得她是可造之材，只是她的手段茉莉很不喜歡，她想看安娜是否會在醫生對自己出手之前醒悟，阻止她這只迷途的羔羊進入醫生的陷阱。

還沒等來小雀斑安娜，茉莉先一步等到了阿黛爾。阿黛爾的嗅覺異常靈敏，她很快意識到意識到茉莉換了紗布。阿黛爾歪了歪頭：“傷口是要好了嗎？”

她坐在沙發上，身姿有些懶散。在外人面前背脊挺直的阿黛爾，在茉莉跟前卻會忍不住放松，雖然還有那麽一點作為貴族小姐的矜貴，但整體姿态還是以舒服為主。

茉莉聽到阿黛爾的詢問，點了點頭：“今天去換藥了，已經開始結痂了。”

阿黛爾心情高興了起來：“嗯，是這樣啊。”她話鋒一轉，又問：“那是不是不需要再去找醫生了？”

“也沒有，後面還需要再去換一次藥。”

阿黛爾聽她這麽說，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她的手指繞着自己銀白色的頭發，柔順的長發在她手指尖打着圈圈，她狀似無意問道：“你覺得醫生怎麽樣？”

——卑鄙無恥下流，一大把年紀了還诓騙小女孩就為了那麽點鮮血，真的是喪盡天良人人得而誅之。

如果說實話的話，茉莉已經激情開麥把醫生直接噴出翔，但是在阿黛爾面前茉莉是要堅持人設的，所以她只是淡淡說：“醫生？還挺好的，對我也很溫柔，傷口處理的也很細致。”

茉莉背對着阿黛爾，所以也沒看到阿黛爾的表情一瞬間不太對勁。茉莉雖然身體素質遠超人類，但本質上她還是個人類，所以眼睛沒有長到後腦勺上，也沒看到阿黛爾的表情。

但她察覺到了阿黛爾一閃而過的殺氣，她回過頭的時候，就看到阿黛爾正在喝紅茶，也沒什麽額外的表情。阿黛爾放下了紅茶杯子，轉身進了卧室，準備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