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把她帶回去

把她帶回去

茉莉這幾天總是在小雀斑面前刷存在感，小雀斑眼睛裏的掙紮越來越濃重，她身邊之前刺傷自己的女仆也一直欲言又止，茉莉知道，多半小雀斑會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跑過來和将全盤托出，她老神在在，等着安娜開口說話。

不過她沒有想到，安娜掙紮是真的掙紮，但前段時間在阿黛爾找了醫生之後，她也被喊到了醫生的小房子裏去。和茉莉猜測的一模一樣，安娜的臉頰之所以會腫起來，是因為醫生打得。

剛見到安娜，醫生就怒不可遏，擡起手照着安娜的臉頰就重重抽了下去。成年吸血鬼的力量是安娜這樣的女仆無法抵抗的，她被抽的直接摔倒在地，還在中途撞到了桌子，桌子上的東西都被她撞到了地上，她的腰部也被撞得生疼。

安娜拽着桌布落在地上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口腔裏都破了，現在一定能吐出一口混合着鮮血的吐沫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這麽做，如果讓醫生聞到血腥味，自己今天肯定逃不了被吸血。

她不喜歡被吸血的感覺，沒有一個人類會喜歡。那種感覺就好像被摁在案板上的魚，眼睜睜看着別人拿起菜刀手起刀落，而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擺動魚尾，連掙紮都做不到。

安娜被打的瞬間，一旁遍體鱗傷卻只能站着的人類女仆眼眸微動，裏面閃過了不忍，但還是像一個人偶，站在角落裏一聲不吭。

醫生暴躁的走過去，扯着安娜的頭發，将她整個人如同破布娃娃一樣拽起來。

“安娜，我的安娜，你怎麽能這麽愚笨，為什麽不調查好茉莉的主人是什麽身份？！她可和你們不一樣，她的主人絕對不是什麽廢物，不是什麽沒落小貴族，她的主人有很強大的力量，再過一百年，我恐怕只有匍匐在她腳下的份兒。因為你的無能，我差點……”

醫生沒有把話說下去，只是收緊了拽着她頭發的手，讓安娜被迫擡起臉來。安娜的臉頰很快腫脹了起來，像個饅頭似的。醫生“啧啧啧”了兩聲：“可憐的安娜，如果你好好做事的話，就不會被這麽對待了。”

安娜其實早就調查好了，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努力想要讓茉莉成為醫生的甕中之鼈。一年級新來的女仆有三人，安娜只推動着茉莉往陷阱裏走，就是她太清楚茉莉的主人是誰了。

安娜能庇護那麽多人類女仆，用醫生的名頭讓下人房的血族女仆投鼠忌器就證明她絕不是一個笨蛋，她甚至從血族女仆那裏套出了茉莉主人的身份信息，知道了茉莉的主人是十三氏族的大貴族。

懷特女仆作為一個女仆都這麽高傲，那布萊克家族的大小姐絕對不會允許有別人玷污她的所有物吧？做出了這樣舉動的醫生，一定會惹怒布萊克大小姐，然後被懲罰，甚至趕出學校。

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做出這些事。

但她不知道，醫生從哪裏得到了這個情報，在安娜的了解中，醫生應該不會對她們這些人類感興趣，他會自然而然把茉莉看做是沒落貴族的女仆，之前他的确也是這麽想的。

安娜做夢也不會想到，布萊克家族的大小姐确實很寵愛茉莉，寵愛到為了她特意跑到醫生小屋裏，名為感謝實際上卻帶着威脅。

“抱歉，真的萬分抱歉……我只是一個女仆，根本無法知道她們主人的信息……是我的錯……醫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雖然心裏面在疑惑，但安娜還是很快承認了全是自己的錯誤，她當着醫生的面撒謊。

醫生冷哼了聲：“我就知道無法對你們這種低等的人類施以太高的期望，不過也是，你一個小小的人類女仆，上哪裏知道她主人的信息。”

醫生回到了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沉思了很久，又恢複到平時溫和的樣子：“安娜，看看你，你的臉怎麽腫成這樣？快，帶她上二樓好好治療一下。”人類女仆應了，她把安娜帶到了二樓，并進行醫治。

她們在二樓也不會進行交談，因為吸血鬼的聽力很好，在二樓說話樓下的醫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但她們可以用手勢進行簡單的交談，女仆指了指安娜的臉頰，安娜搖了搖頭，女仆松了口氣。

女仆對安娜投去一個複雜的目光，安娜愣了愣，她不了解是什麽意思，直到女仆遞給了她一張字條，安娜展開，看到上面說：那個女仆的主人來找過醫生，她看起來很關心女仆。

安娜呆愣愣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張嘴把紙條給吃進了肚裏，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她處理完了傷口之後，就下了樓，然後離開了醫生的小屋。她一直等待着茉莉被吸血的那一天，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哪怕再怎麽冷靜的人，都會陷入到自我困擾中。

更何況，她身邊還有人比她更動搖。刺傷了茉莉的女仆拉住了安娜，兩人在二樓走廊盡頭，周圍沒有任何人經過，女仆放低了聲音：“安娜……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她、她也是無辜的啊。”

“只有這樣，才能趕走醫生。”

女仆掙紮了好久，她還是受不了良心的折磨，說出了那句話：“可是、可是茉莉她是無辜的啊，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們嗎……”

安娜的瞳孔放大了些，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她說過要保護她們的，保護所有的人類女仆。

她從血族女仆手中保護了人類們，真正被醫生吸血的，其實也只有安娜和那個待在醫生小院裏的女仆。在她來到這個學校之前，那些女仆們不僅被醫生吸血，也被下人房的女仆吸血，是安娜，保護了她們。

今天是茉莉第二次換藥的日子，也是醫生決定動手的日子，現在茉莉應該已經去往醫生的小樓了。女仆拉着安娜的衣服，目光中帶着不忍心：“而且……而且萬一醫生沒有被問責，反而是茉莉要面對她主人的怒火，那要怎麽辦……”

這樣的情況，安娜根本不敢想，女仆繼續說：“我們、我們再找別的辦法，但不要讓茉莉去、茉莉是無辜的，她才剛剛成年，她比我們還要小一歲！是我們的妹妹啊！”

安娜咬着牙，揮開了女仆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女仆在她身後大喊：“安娜，你去哪裏？！”

“我去把茉莉帶回來！”

安娜還是追上了茉莉，茉莉看到安娜出現在自己身前，已經有些欣慰，她面上露出了些許笑容：“怎麽了嗎？”茉莉這人焉壞，明知故問，她看向安娜的雙眼裏都帶着幾分玩味。

小雀斑是一路跑過來的，還有些氣喘籲籲，她拽住了茉莉的袖子，就像之前女仆拉住自己時一樣。茉莉就知道安娜是個好孩子，不會讓自己失望的，看看，現在小雀斑不就到了自己的面前，制止自己繼續往前走嗎？

其實茉莉今天都有些失望了，畢竟到了今天，安娜都沒來找自己，看了鐵了心要執行她的計劃。她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假如犧牲的對象不是自己，而是一個普通人類，那無疑就是在送菜。

阿黛爾是特例，如果自己是個普通人類，被醫生吸了血，她絕對會大發雷霆，找醫生算賬。別的學生卻不會如此，絕對不會因為一個人類女仆就這麽做。看看其他被吸血的人類女仆就知道了，她們也都是有主人的，但她們的主人根本無所謂，完全不為所動。

一方面她們的主人已經沒落了，哪怕真的生氣也沒辦法和醫生對抗；另一方面是因為，哪怕在她們的主人眼裏，她們也都是可有可無的物品，根本無關緊要。

但話又說回來，哪怕是阿黛爾，她感到憤怒從而找醫生算賬，最後的結果也一定是不了了之。阿黛爾自己是對付不了醫生的，說穿了，阿黛爾就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吸血鬼，根本不是醫生的對手。

哪怕她鬧到老師那邊去，老師也不會管，因為被吸血的又不是阿黛爾本人，而只是一個人類，有什麽好計較的。

也就是說，安娜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除了增加一個受害者，不會對事情有任何改變。假以時日，或許過了好幾十年，阿黛爾強大到可以把醫生挫骨揚灰，她還記得今日的恥辱前來找醫生報仇，那現在的人類女仆們，也早就老的走不動道，甚至有很大可能已經入土了。長期被吸食鮮血的人類，絕對活不長久。

血族雖然有意識對人類的健康進行管理，但絕對不至于跟她上輩子獻血似的那麽規範，想吸就吸了，不影響青壯年就行，至于老年……本來人類老了血也就不好喝了，根本沒必要養到老。

那時候醫生早就禍害了無數個人類女仆，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償還一二。

按理來說，事情應該是這麽發展的。但因為有了茉莉，一切都有了變數，她是這麽強大，強大到違反了這個世界的法則，可以将一只成年的、高級吸血鬼輕而易舉挫骨揚灰。

茉莉今天本來就打算去見醫生，最後再看看人類女仆有沒有向自己求救的打算。等天亮之後，再讓醫生告別世界，臨死前順便曬曬陽光。

結果沒想到，安娜會将自己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