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等到淩珠與夏魚回到老鼠窩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半了。他們在暴雨中走了四個小時多,才終于回到了熟悉的街區。
等到站在門洞裏那一刻,淩珠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泡在冷水中的腳早已經失去了知覺。
夏魚在她身邊抓着衣服下擺用力擠了擠,水立刻順着他的手指流到地上。他嘴唇有些發白,也不知道是天生有些貧血,還是幾個小時泡在水裏凍的:“終于回來了。”
“我、我,去,燒、燒,熱水。”淩珠安全下來後也放松了不少,指着自己出租屋的門,“要不要,來,坐、坐坐?”
夏魚像是小動物一樣甩了甩濕透的頭發:“我先回去洗個澡,等下過來。”他停頓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我家裏沒有熱水,等下要麻煩你了。”
這樣的允諾讓淩珠不由得高興起來,她點點頭笑了笑:“好、好。”
淩珠接了一些熱水一邊擦身子一邊把濕透的衣服換下來。她猶豫了片刻,從衣櫃裏選了一件平時不常穿的白色毛線裙,簡單洗了個頭之後對着發黴受潮的小鏡子一邊吹頭發,一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的模樣還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樣,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頭的圍巾上,雪白的毛衣倒是顯得比平時好像似乎好看了幾分。
她與鏡中的淩珠對視良久,默默拿出一支唇膏,沿着自己的嘴唇畫了一圈,方才被凍得有點慘淡的臉上立刻有了鮮豔的色彩。兩片小小的紅色就好像藏不住的心思一般,在一片白中格外紮眼。
一旦回到安全溫暖的地方,似乎窗外的暴雨也就和她沒有關系了。哪怕億萬只老鼠正在被沖向大海,哪怕坎城被淹沒成為空城,眼下淩珠都有着更為重要的事情。電開水壺的開關跳到了燒好的界面,她走過去頗為高興地倒了一小杯放在旁邊,又從碗櫃上拿下來另一個卡通造型的杯子,在水池邊仔仔細細地洗過了。
她把杯子放在自己的杯子邊上,看着兩個杯子親密地靠在一起,不由得笑了起來。
空調讓室內一下溫暖起來,連帶着方才的惶恐,明天不知道如何存活的彷徨都顯得格外遙遠,眼下淩珠只是盡情地享受着等待夏魚來敲門的短暫時光。而在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一切都格外平靜又值得回味。
淩珠翻開手機,鼻尖在空氣裏微微動了動,不由得笑了起來:“誰家在炒菜嗎?好香啊。”
然而,她的笑容在打開手機的那一刻就凝固在臉上,一條新聞出現在她的社交網站首頁,是一條匿名的高熱度貼:“我草,海神之門剛剛塌了!目前已經不公開死亡人數了!”
——剛剛?就在剛剛嗎?
不是中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嗎?怎麽居然能塌了?
Advertisement
燈泡忽明忽暗,伴随着一陣電流音,廚房的燈泡發出爆炸一般的聲音,最終讓那一小塊空間陷入了無盡的昏暗。有一股莫名的寒氣順着地板爬上剛剛還感到無比溫暖的四肢,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讓淩珠脊背發涼:“坎、坎城,到底,是、是怎麽回事?”
那條與夏魚重合的人魚又一次出現在眼前,他極具肉感的魚尾彎曲在屬于人類的半截身體下面:“坎城,是一座活着的城市。”
地标建築就這樣因為一場暴雨傾倒、機械重複地所謂效率效率效率之類的發言、還有那怎麽也殺不幹淨的老鼠……
門開的一瞬間,夏魚臉上的笑容轉為擔憂與疑惑:“淩珠?”
淩珠臉色慘白地舉着手機,細長的手指一直在不斷顫抖:“塌、塌了。”淩珠偏暗色的手機屏幕裏面,是海神之門倒在海水中的新聞照片,它脆弱得仿佛不是坎城最知名最高聳的地标建築,而只是一個用塑料做成的劣質八音盒,“海、海神,之門,塌、塌了!”
那個畫面就好像将他們今天在餐桌那裏摔壞了八音盒的一幕以一種極為荒誕的方式重演了一遍一樣。
夏魚左右看了看,确認沒有人和老鼠觀察着他們,才忽然一步跨進淩珠的房間,将門在背後關上,并且緊緊地擁抱着淩珠:“是,我看到了,不要緊,不要害怕。反正我們已經回來了。”
他的肩膀很開闊,可以從上方把淩珠整個包裹在懷抱裏,因為消瘦,那個懷抱并沒有足夠的溫度和安全,但是淩珠依舊緊緊拽住了他後背的衣服:“我、我、我們,是逃出來了!但是,沒有人、人,提醒,其、其他人!”
這一刻,夏魚才意識到淩珠究竟在害怕什麽:當時水位已經沒過了警戒線,倘若海神之門真的是填土造出的一片人工島,在從沒有預料到的風暴前倒下也并非不可能,然而無數人當時只是以為身處在建築中便安然無恙,也沒有任何信息與廣播告知當時身處海神之門的人要遠離那個地方。
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身處人最多的地方應該是最為安全的,可是這種理所當然的認識最終被辜負了。
“淩珠,你不要怕。”夏魚抱着她的背脊,讓淩珠把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要驚訝,因為坎城就是這樣的,從古至今,坎城都沒有變過。”
“你看到我們回來的時候路上全是老鼠的屍體嗎?坎城昏暗又錯綜複雜的城市地下居住着無數老鼠,你所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他們早已經在地下自己成立了王國,而坎城的一切秩序,都是由那些老鼠說了算的。”
淩珠感到沒由來地怕,一座巍峨的山在她心裏轟然倒塌,她才驚覺從沒有過山,坎城不是口耳相傳中堅不可摧的黃金宮殿,只是一座穿金戴銀的土饅頭。
“我、我們,如果,留、留在那,裏,我們就、就……”她手指不自覺地發着抖,把額頭更深地埋在夏魚的臂彎裏,“我、我原,以、以為,很,安、安全!”
“這不怪你,淩珠,沒事的沒事的。”夏魚用手掌托着她的後頸,微微冒着寒意的皮膚在貼近時才能感覺到一絲引人向往的熱氣,“沒事的,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
“可、可是,那裏面,有、還有,好多,人。”剛剛擦肩而過的人,曾經一起吃飯的人、在門口一起躲雨的人,許多陌生的僅僅是見過一面的臉在淩珠腦海中不斷閃回、一遍一遍反複出現,他們那一瞬間的神态,一瞬間的表情、下意識的動作,本來是極為平常的,卻在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張張定格的相片,“坎城,為、為什麽,不、不告,訴,他們!”
夏魚沉默了,他等着淩珠冷靜下來,才慢慢直起身,拉着她坐在沙發上,窗外暴雨如注,地上飄滿了黑色、黑色、灰色的小塊狀物體,湊近看才能發現是一只一只被從下水道沖出來的老鼠,它們密密麻麻地躺在街上,爪子僵硬地豎起向着天空,口角張開露出齧齒動物特有的巨大牙齒,這樣肮髒的景色似乎占領整座城市,坎城所有地下的老鼠都被雨水沖到了地面上。
“淩珠,你知道什麽叫老鼠的活法嗎?”
淩珠搖搖頭,她覺得有些怕,卻又忽然有些格外想要聽下去。
“老鼠之所以數量那麽龐大,之所以能占據坎城,他們并不是依靠對每個個體的珍惜,他們依靠的恰恰是對種群中每一個個體的蔑視。飛快地出生、大量地繁殖、在陰暗的地方生存、最終以數量一代一代飛速疊代,每一只老鼠,甚至每一群老鼠都是無關緊要的,很快大量新的老鼠就會填補進來,生生不息地在這座城市的地下穿行。”
“母親曾經說,她不喜歡老鼠,盡管老鼠是是世界上最愛她的生物。她最不喜歡老鼠的自輕自賤,她說老鼠這種生物生活在最富饒的城市,他們用爪子刨開土層,創造奇跡,但是最終,他們卻只知道住在最陰暗潮濕的地方,它們小小的眼睛永遠望着龐大的生物,永遠在嫉妒,永遠試圖掩蓋渺小的自己,而最終,他們不喜歡自己,不喜歡自己的同類,他們相互蠶食,飛速繁衍,将他們自己所厭惡的基因無休止地播撒向大地。”
“老鼠為了擺脫老鼠的身份,它們借着自己的財力與其他動物結合生下不像老鼠的老鼠。他們尋找來世界上所有美麗的生物,栖息在梧桐上的鳳凰,端坐于雲端的麒麟、睡在法老膝蓋上的黑貓、所向披靡的戰馬、潛行于水中的人魚、盤踞在叢林深處的毒蛇。老鼠找來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美麗的,神秘的生物,用鼠群的力量讓他們臣服,在結合生下雜交的子嗣。那些子嗣是老鼠?還是其他生物?沒有人知道。”
人魚詭異妖豔的模樣漸漸浮現在淩珠眼前,窗外此刻并沒有閃過紅光,她眼中的夏魚還是那個劇團的夜場演員。
“但是,唯獨不可否認的是,老鼠是一種善于生育又厭惡自身的生物,這種矛盾也正是你說看見的坎城的矛盾。他們明明憎恨自己,卻又樂于延續那自己都深深厭惡的基因。他們就好像上好的廚師,試圖用各種世間罕見的辛香料與配菜去料理一道腐爛發臭的老鼠肉。”
“平庸又惹人憎恨的同族、向往又令人嫉妒的異類,對老鼠來說,最重要的從不是老鼠,而是老鼠以外的一切。”
海神之門倒塌,它就像是坎城的豐碑,在淩珠的心中倒下,而當豐碑倒下的那一刻,淩珠終于不用面對那九百米的巨大陰影,她得以第一次看見了坎城的月亮:“你想說,坎城的人就像是老鼠一樣,他們不喜歡也不珍惜自己的同伴,轉而去喜歡一些遙不可及的東西。是嗎?”
她的聲音很流暢,如同清澈的泉水一般,又像是琳琅作響的樂器,音色圓潤得好像珍珠落在地面一般。
窗外紅色的燈光透入屋內,夏魚看着淩珠,咧開尖銳的牙齒,他的魚尾托在沙發上,潮濕的卷發披在肩頭:“珍珠,這是多麽好聽的聲音啊。”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