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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裝作波瀾不驚地樣子,将那紙團毫不在意地放到桌上,“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凜樂巴巴地望了他一久,等來的卻是這話,心中是揪心一般地難受。她手裏拿着瓷勺随意攪了攪,忽然覺得眼前的這碗豆腐花都沒那麽香了。

葉修鶴豈不明白這小夢貘在想什麽,可他這般也是為了她好。凜樂在上仙界吃的是靈食和采夢丹,這些物什比起凡間的五谷雜糧可謂是幹淨得多,沒那麽多濁氣。

倘若不是他刻意攔着,任由凜樂将那些油膩之物吃到肚裏,非得鬧肚子不可。

這些話,他本欲趁她吃完豆腐花在解釋一番,可有人卻又扔了一團紙條在他們桌上,擾亂了葉修鶴的思路。

他擡眼望過去,只見是一個黃衣公子撐着下颌朝凜樂輕輕一笑,周遭食客不約而同地停下筷子,也跟着望了過來。

“小娘子,你師尊挺摳的,不如你跟了我,我變賣家田養你!”

這公子名喚重琏,是焦州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家裏有千畝良田,平日裏不是鬥雞就是說悶話調戲小娘子,旁人見了總是避之不及。

他往常到這兒都是過來調戲豆腐西施,今日見了凜樂這般姿容絕麗的姑娘,兩只眼睛一直滴溜溜盯着她看,早将往日想要得到的豆腐西施忘到九霄雲外。

凜樂卻很是嫌棄得撇開頭,似是懶得多看他一眼。

重琏公子像來就喜歡傲氣美人,那些沖着他身家良田就往上貼的女人,他反而覺得不夠有味道,總是玩兩日,就扔給下面的弟兄賞玩。

“小娘子為何不搭理我?”他從長凳上站起身子,眼神一直放肆又炙熱地盯着她胸前玉軟。

葉修鶴縱使有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他拂開衣袖正要給他一番教訓,凜樂卻伸手按住了他。

“師尊,我來!”

凜樂忽到他身邊,輕而易舉地就将重琏的手往後折,重琏一時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看着這麽一個嬌滴滴的美人,手上的力氣竟比他還大!

不過,這美人就是美人!這手軟得跟白雲一樣,說是膚如凝脂也不為過!重琏就當自己在享受美人恩,說的話比方才還要悶騷。

“小娘子是不是摸錯地方了,要哥哥親手教你嗎?”

聽到這話,凜樂忍不住笑了。

這雞妖倒是會給自己擡身份,竟自作主張地想做她哥哥,他配嗎?

那些凡人一副凡胎看不出他的身份,凜樂卻是在他搭讪時,就一眼看穿了他的身份。

她手上微一用力,重琏就慘叫一聲,只見一道白光過後,凜樂手中握的哪是什麽富家公子,而是一只肥碩的大公雞。

“有妖怪,大家快逃啊!”

坐在豆腐攤上的凡人看到這一幕,全都尖叫一聲,連吃食都顧不上,撒腿就跑遠了。

凜樂有些搞不懂這些凡人在跑什麽,明明妖物都已經被她給捉到手上了,他們還要怕什麽?

莫不是也将她想成了妖怪?

凜樂莫名其妙地看了空蕩蕩的街市一眼,拎着那只土雞走到葉修鶴面前,“師尊,這小妖又黃又悶又穢圾,我們把它做成黃焖雞吃了吧!”

葉修鶴搖頭:“它太老了!”

重琏:“……”

他今年才不過二十好吧?

他想躬起身子,用力啄凜樂一嘴,凜樂早有預料似地伸手一擰,重琏的嘴巴瞬時擰成一跟麻花。

她本就是只暴躁的神獸,也就去上仙界時,跟着葉修鶴學彈箜篌,暫且壓制住她的暴脾氣。

重琏算是撞到了煞星,偏偏不知死活地調戲到她身上。

他虛弱地鳴叫兩聲,求饒似地整只雞都恹恹的,平日裏盛氣淩人的雞冠今日都了無生氣地垂落在他的腦袋上,毫無反抗的力氣。

凜樂笑了兩聲。

一把菜刀啪地一聲忽然從砧板上掉下來,凜樂順着聲音望過去,見到一片水藍色的裙擺從木籃子外露出來。

她一下便明了躲在木籃堆身後的小姑娘是那個豆腐西施,凜樂拎着土雞往她那兒走過去,語氣十分溫柔,與待重琏時完全是兩個模樣。

“妹妹別怕,我不是妖!”

豆腐西施聽到她的聲音抖了抖,縱使她不是妖,可她拎着一直雞妖往這兒走過來,也太吓人了!

她是真想不到,從前在焦州出了名的富家公子,竟是一只雞妖,且還時不時到她攤錢調戲過她!

豆腐西施心裏很是難過,她好好一個良家姑娘,竟然被一只雞給調戲了!

凜樂沒有葉修鶴那樣的讀心秘術,根本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姑娘遲遲不出來,除了懼怕她外,更多地是陷入自己居然被一只雞調戲過的打擊中,遲遲沒有走出來。

葉修鶴輕嘆一聲,“樂兒,你過來!”

凜樂轉身,聽話地朝他走過去。

重琏已經完全放棄掙紮了,他連這小姑娘都打不過,她師尊就更不用想了!他現在只求他們師徒二人有誰能夠大發善心,将他給放了。

可事情的發展卻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

葉修鶴解下腰間的錢袋,将銀子全都空出來到地上,蹲下身子和那凡人道:“是我師徒二人之過,才驚擾了姑娘做生意,這些銀子姑娘好好收着,就當是我們師徒對你的補償!”

凜樂一向知道自家師尊的聲音好聽又溫潤,有時候好像還有一種特別的力量,能夠安撫心緒。

只見豆腐攤旁的竹籃被人推開,那姑娘就從那兒鑽了出來,她面容生得秀美,哪怕剛才是匆忙躲到竹籃堆裏,也未有損豆腐西施的稱號。

“多謝道長!”李茹兒臉色微紅,拍了拍裙上的灰塵,才将葉修鶴給的銀子全裝到自個的錢袋裏。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銀子,一下子将她幹癟的錢袋給充得鼓起來,足夠她盤上一間鋪子做生意,再也不用抛頭露面地出來賣豆腐花了。

一時間,豆腐西施看葉修鶴的眼神除了感激外,還有一絲羞愧!

她剛才見葉修鶴只買給凜樂半碗豆腐花,可是嫌棄了好一陣,想不到後來他的徒兒将雞妖給收服後,他還出了這麽多的銀子作為賠償。

“二位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再給你們做一碗豆腐花?”李茹兒柔聲一笑,其他凡人見街市重歸從前,一個個地打開屋門,從街巷走出來。

葉修鶴搖頭回道:“姑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們師徒二人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處多留!”

凜樂微微一怔,師尊竟然也會诓人?

她可是最清楚不過,他們師徒二人又不是領了天庭任務下來捉妖的,哪會有什麽要事?

不過,師尊這麽說,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不想讓凡間的人記住他們,得盡快從此處離開,抹去一切仙跡。

凜樂便聰慧地配合起葉修鶴,“我師尊說的全是真的,姑娘你信我!”

李茹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道長往後若是再次到了焦州,我必回為你們師徒二人再免費做一碗豆腐花。”

葉修鶴只笑笑,未應下。

凜樂将那重琏一手塞到她手中,“這土雞可是有二十年道行,不管誰吃了它,效用可是堪比人參!我眼下急着趕路,必然沒法吃它,就讓給姑娘補身子好了!”

李茹兒低頭看了重琏一眼,不管怎麽看他都和平常的土雞沒什麽兩樣,心裏的恐懼比起方才已經少了許多。

可讓她吃妖怪,她卻是不敢。

她走到攤前,将掉在地上的菜刀給拾起來。

凜樂問:“你打算怎麽做這只雞?”

李茹兒道:“先閹了!”

凜樂以為她說的閹法,是先用鹽和辣子腌泡一陣,再将它爆炒一番,香辣又香入味!

想不到李茹兒卻是十分利落地拿起薄刀,将重琏的下面直接割掉了。

焦州安靜的街市忽然傳來一陣公雞痛不可述地鳴叫聲。

凜樂:“……”

葉修鶴拉起呆若木雞的小徒兒,帶她轉瞬消失在焦州。凜樂坐在柔軟的白雲上,腦中停留的畫面還是李茹兒将重琏閹那一幕。

“師尊,我剛才沒看錯吧?”

“沒有。”葉修鶴的聲音很沉穩,“本君離開前已施了法,那些凡人不會記得你我曾在焦州出現過!”

凜樂的關注點卻匪夷所思地有些偏,“那只土雞呢?”

葉修鶴道:“興許會被那位姑娘給吃了。”

凜樂:“……”

雖然事情的發展和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樣,但那只雞妖還是逃脫不了被吃的命運。

李茹兒的反應确實與葉修鶴預料地不錯,她見自己砧板上突然多出來一只雞,只以為那是自己買來的,把雞拔了毛後就将它炖了,給自己補身子吃。

至于葉修鶴給她的銀子,則被埋到了李茹兒的菜園裏,不出兩天她就會挖到它,以為這是老祖宗給她埋下的家産。

凜樂不由感慨,這李茹兒的命是真好!

重琏那只雞妖可是修煉了數十年,凡人只要吃上一口,往後怕是都不用去醫館看病買藥了。

最重要的是,她得了師尊給的銀子,這可是凜樂都沒有的待遇。

她撇了撇嘴問:“師尊,你不是很窮嗎?為什麽要把所有銀子都給出去!”

“樂兒放心,為師還有銀子!”葉修鶴揉揉她的發頂,溫聲讓凜樂放心下來。

凜樂想他窮成那樣,擔心師尊是打臉充胖子,便問:“師尊是從千音門走公帳拿的,還是用自個的老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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