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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葉修鶴可是有讀心秘術,只要旁人在他身邊,他就能知道她們在想什麽。

那兩個宮女也是膽子大,竟敢在私底下埋汰他是個重欲之人!

他一揮衣袖,猛地打開房門,吓得兩人一震,手裏的安胎藥都差點灑了。

“仙、仙君,奴是奉陛下之命,過來給仙子端安胎藥。”宮女見葉修鶴面色陰沉地望着她,吓得說話都結巴起來。

宮中貴人想處死一個宮婢不過是一句話之事,可她要是惹怒仙人,怕是眨眼之間就會灰飛煙滅。

凜樂泡在冷池中,神思稍微清醒了些。

人間的食物她只要一吃就會腹痛,這要是再來一碗安胎藥,她怕是整個人都得虛脫隕滅。

她弱聲道:“你們将它放好就退下,這裏不許人再進來!”

宮女聽她這虛弱的聲音,越發認定凜樂是承歡後連力氣都沒了,一時羞紅了臉頰,不敢再擾他們的好事,行禮後就飛快退下。

葉修鶴拿起那碗安胎藥,直接将它倒到屏風一畔養的君子蘭中。

凜樂的目光搖搖與他相望,她托着腮趴在池邊道:“這皇帝真有意思,我明明沒懷孕,偏偏說我有孕,還正兒八經地弄了一碗安胎藥過來!”

葉修鶴:“他讓禦醫道你有孕不過是為了強留下你我而已,你在宴上吃的羊肉被人撒了苁梨花。只要吃下此物,不管是人是仙,皆會呈假孕之态,很難被醫者察覺。”

“這是苗疆一帶的奇花,歷代宮中後妃為了争寵曾有人用過,也難為李嵘為了留下我們,竟用這種宮鬥伎倆。”

凜樂覺得,師尊不去宮鬥,真是可惜了。

她嘆了口氣,也不知自己要在漓國皇宮待多久,這種爾虞我詐的地方真不讨她喜歡,早知道她就不來京城了。

葉修鶴重新下到水池中,讓凜樂伸出手,替她将體內多餘的藥氣逼出去。好在就算浸泡在池中,他身上的衣裳也甚是整齊,凜樂被冷水浸了一久,神思清醒許多,沒作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等身體的燥熱被他壓制下去後,凜樂整張小臉都是神清氣爽,甚至清醒得都不用睡覺。

她不由感激,“多謝師尊!”

葉修鶴背對她轉過身子,“你早些回去歇息!”

“師尊你不打坐嗎?”凜樂疑惑,以前哪怕是他修煉的時候被她中途打斷,他都會接着繼續的。

今天怎麽中途而廢了?

葉修鶴閉上雙眸,語調有些不穩:“本君想在這兒靜一靜。”

“那我就不打攪師尊了。”凜樂擡腳走出水池,掐訣将身上的衣裙弄幹,離開時還貼心地将殿門給捎上了。

葉修鶴是聽她的腳步聲走遠後,才緩緩睜開眼睛。

池中的冷水寒涼地讓人一摸就覺清涼入骨,可葉修鶴卻依然覺得不夠,他用手指輕輕一觸,溫度驟然再降,池壁上甚至都結了一層薄冰。

他重新閉上雙眸,凜樂精致的鎖骨,白嫩的玉頸,嬌豔如花的麗容,還是在葉修鶴的腦中揮之不去。

他猛然攥緊手指,沉到水中,過了三息,才從池裏又鑽出來。

翌日。

凜樂再次被皇帝邀去赴宴,昨日的苦頭她可還是記憶猶新,所以桌上的膳食她是分毫未動。

李嵘可是一直注意着他們的動靜,他見凜樂連玉箸都未動,便放下手中的金樽,關切問:“可是今夜的膳食不合仙子胃口,昨日朕見仙子甚是喜愛羊肉,還特意讓蒙古禦廚給您做了三大盤烤羊腿呢!”

凜樂咽了咽口水,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掐了掐掌心,想讓自個清醒些。

苁梨花的事她還沒找李嵘算清楚呢!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昨日敢下假孕之藥給她,說不定今日就敢給她下毒。

宮裏的膳食哪怕再香,也不如上仙界的靈食靈力充沛,合她脾胃!

凜樂便假笑道:“陛下多慮了,并非這膳食不合我的胃口,而是我正在孕中,無論再香的美食擺在我面前,都沒有什麽胃口。”

說完,她還用手捂住口鼻,作出孕吐狀。

李嵘聞言,又側頭看向葉修鶴問:“仙君接連兩日在宴上都未動過一雙筷子,可要朕讓人将您桌上的膳食撤了,重新換上您喜歡的?”

殿中陪坐的修士聽到皇帝這話,一時都用羨豔的目光看向他。

葉修鶴神色清淡,“本君一慣只吃上仙界靈食。”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會碰這兒的膳食。

凡間的修士聽到上仙界三字,兩眼俱是放出向往的光芒,要知道修成仙身已是不易,更不用說是上仙之位。

李嵘則對靈食比較感興趣,他端起手中金樽晃了晃,沉沉嘆息一聲:“朕身為漓國皇帝,凡間的山珍海味什麽沒吃過,可這上仙界的靈食不用說吃,就是連聽都未聽過。仙君能否看在小皇可憐的份上,給朕開開眼界,賜下一件靈食?”

葉修鶴道:“陛下所做的孽事太多,上仙界的靈食你恐無福享受。”

此話一止,滿殿霎時寂靜。

宮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在李嵘還未大怒前,就埋首跪倒在地上,随時等着喊漓皇息怒。

修士們面面相觑,不知該說什麽緩和氛圍。

皇帝給自己倒了一盞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仙君似乎對朕誤解頗深,這十餘年來吾修佛文、建道觀,天下修士不無對朕贊不絕口,說朕是個千古明君!”

“明君難道都是以女子處血做藥丸的?”葉修鶴輕聲反問。

修士們訝然望着龍椅上的元熙帝,心中對他的好感轟然崩塌,他們知道李嵘的皇位是謀朝篡位而來,可在如今這個世道,哪個新朝不是推翻前朝才建立起來的?

但他們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元熙帝竟殘忍到以女子處血為引,這可是比養爐鼎還要不恥之事。

李嵘冷然看着殿下那些修士,看他的神情從敬仰到不恥,胸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氣。

他們憑什麽這樣看着自己,要知道漓國的道觀大多都是他建的,就連他們的地位也是自己一手提拔的!

如果沒有他捧着他們,這些修士可是連商賈都比不上的下九流。

李嵘猛然推翻身前的案幾,酒樽金碟撒了一地,眼中早不複先前的溫和,而是翻滾着濃厚的怒氣。

“陛下息怒!”

禦前宦官往前一跪,希望能提醒元熙帝惹怒他的不是漓國臣子,而是上仙界的仙君,不是他一句放肆就能拖出去賜死。

“你這老奴聒噪得很!”李嵘抽出腰間的佩劍,直接擡手一砍,就将他給斬了。

那宦官的頭顱跟鞠球似的,咕嚕一聲掉落在地上,離元熙帝最近的宮妃驚懼地大叫一聲,也被他一劍給刺倒在地上。

李嵘亢奮地大笑一聲,将長劍上的血用禦帕擦去,随手抛棄在地上,“仙君既然說朕造孽,那我就造一個給你看看!”

“你十四年前來到漓國皇宮是為救朕,這次而來是為了什麽?”

“殺朕嗎?”

修士進宮前,身上的利器可都是被宮人收走了,他們面色蒼白地往袖中翻找護身符,貼到自己身上,以防元熙帝魔怔了來砍自己。

葉修鶴擡頭看了他一眼,姿态仍舊清冷,“殺你還不用本君親自動手!”

這麽快就要開撕了?

凜樂不自覺攏攏衣袖,看狗皇帝和師尊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仿佛下一刻就要掐訣大幹一場。

李嵘面色陰沉地直直站起身子,眉眼俱是戾氣,“仙君是不是以為,朕不過是個凡人,于你而言不過是小小蝼蟻,想要動你不過是蚍蜉撼樹?”

“只可惜朕有高人相助,在你進入漓國皇宮的那一刻,你就成了朕的盤中餐!”

李嵘得意地望了他一眼,“仙君,你有沒有覺得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反正朕天天吃處子丸也吃膩了,今天就換個口味,改吃神仙肉了!”

“師尊!”

凜樂抓住葉修鶴的手腕一探,發現他周身的仙力仿佛枯竭一般,一絲也探不出來。

“你對我師尊做了什麽?”凜樂眼中含怒,恨不得将他一爪撕了。

“這當然要問你了,仙子。”

“昨日你不是和他共浴嗎?”李嵘用暧昧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我将去仙散放到你的吃食中,只要你一碰他,他的仙力就會一成成消散。”

“卑鄙!”凜樂從袖中掏出銀針,一把朝他射過去。

隐在殿中的暗衛見皇帝遇刺,從暗處忽然現身,拼命用長劍将凜樂抛出的銀針擋下。

李嵘命中帶煞,造下的孽事太多,凜樂倘若要殺他,不過是替天行道,可要是殺了那些無辜的凡人,天道也會将下懲罰給她。

凜樂操縱手裏的銀針,盡量不讓它刺中暗衛要害,而是射向他們的手腕腳踝,讓他們無法提劍再保護皇帝。

可這樣一來,凜樂就不得不手快眼疾,這麽一通打鬥下來,她額頭都冒起了虛汗,這倒不是打不過,而是手太酸了。

葉修鶴無奈,“樂兒,用我給你的鳳首箜篌對敵。”

好好一個樂修,連自身法器都不用,只曉得用銀針抛射,要是上仙界其他仙人見了,怕都會懷疑凜樂還是不是千音門門主座下首徒。

凜樂經葉修鶴提醒,這才想起她還有那麽一個神級法器。

她揉揉酸疼不已的手腕,從虛空召出鳳首箜篌,随手輕輕那麽一彈,護在皇帝跟前的暗衛頭疼地用手捂住耳朵,哪還顧得上用劍保護皇帝。

李嵘也痛苦地捂住耳朵,他年紀本就大了,每日不過是靠藥吊命,最受不得劇烈的刺激。

凜樂撥出的樂聲比鬼哭狼嚎還要難聽,偏偏還尖銳的刺耳,讓人心梗得難受不已。

他一口氣沒喘上來,虛虛說了一聲救駕,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沒起來。

“陛下!”有宦官爬過去想将他給扶起來,“奴這就去找太醫,您再撐一撐……”

李嵘勉力睜開眼睛,口中呢喃着什麽,讓人根本聽不清楚。

凜樂擡着鳳首箜篌飛到他面前,落下問:“狗皇帝,臨死前還有什麽遺言?”

李嵘:“你彈的箜篌好難聽!”

凜樂:“……”

住口,無恥老賊不會說話就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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