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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時針指到十點，雲平拖着疲憊的身軀推開家門。她的女兒在客廳睡着了，似乎是一直在等她回家。

她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換好鞋。

“唔。”江雪音睜開眼，迷迷糊糊看到了媽媽的身影，“你終于回來了，媽，我煮了番茄雞蛋面，想跟你一起吃的。”

“……以後自己吃吧，不用等媽媽回來了。”

江雪音穿拖鞋的動作一頓，“是工廠要加班嗎？”

“不是，媽媽又找了個便利店的兼職，就在樓下那家店，等會還要去接班。”

江雪音的喉間像塞了一團棉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沉默着把兩碗還熱着的面端到客廳，和雲平坐在一個沙發上。

今天我出去玩了，聽了歌劇還逛街買了小羊和筆記本。——這樣說顯得自己背着媽媽一個人幸福，好罪惡。

今天他來了，還打了我一巴掌。——這樣說，媽媽會擔心的。

于是江雪音只是說了句:“媽，我會好好學習的。”

這是雲平最喜歡聽的話。她一直覺得讀書可以改變自己女兒的命運，讓她不重蹈覆轍自己的人生，走出底層。

“嗯，等會你把碗洗幹淨就休息。保持好睡眠才有好記憶。媽媽先下去工作了。”雲平匆匆吃完了番茄雞蛋面，擦了擦嘴，換上工作服便走了。

孤獨感再次席卷。

少女把兩個碗端進廚房，聽着水龍頭嘩啦嘩啦的水聲，陷入了虛無缥缈的思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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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她關掉水龍頭，回到卧室，拿出書本學到半夜一點，才緩解了內心那股莫名的焦慮。

那只小羊被擺在了床頭，她撕開粉色筆記本的包裝，在扉頁寫上自己和洛息的名字。

翻開第一頁，寫道:“9月7日，很奇怪，明明剛分開不久，我就有一點點想你了。那天你保護了我，我真的很感謝。也因此生出了一點妄念，如果你能一直保護我就好了，很可笑吧，對不起。

我是如此普通而不起眼，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也許是因為憐憫，也許是你本性善良。不管是什麽原因都行，謝謝你走進我的世界。”

其實越接觸，越能發現她和洛息，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屬于她的世界一片狼藉，洛息的世界光輝燦爛。

她合上本子，想起父親的那一巴掌還有媽媽，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

哭完便去洗澡睡覺了。

第二天，江雪音早起學習到中午十二點，随便煮了點東西吃，正想回房間看書時，門鈴響了。

媽媽這個時間應該還在工作來着。江雪音打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洛息。

“嗨，雪音，中午好。”他笑着朝她打了個招呼，擡起手上的伴手禮，“稍微買了點水果和零食，可以一起學習嗎？”

“進來吧。”她把門敞開，以示歡迎。

“雪音的臉怎麽了？”洛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伸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頰，眼裏滿是心疼，“怎麽腫起來了，昨天還好好的，是誰又欺負你了？”

糟糕，忘記拿東西擋着了。江雪音搖搖頭，“沒事，我不小心磕到的。”這種家事還是不要告訴他比較好。

她找出一次性拖鞋讓洛息換上，忽然想起了什麽，“啊，昨天學得太晚了，忘記洗你的毛衣了，你先去我房間等一會。”

她把洛息帶到自己的卧室，便匆匆離開了。

洛息站在房間，沉默不語。他很輕易地就識破了她在隐瞞自己，磕到的嗎，為什麽要說謊呢？

他把帶來的試卷和書本往書桌上一放，打量起這間狹小而溫馨的房間。以往他都是在外面仰望這間卧室，現在終于被容許進入。

透明的百葉窗讓陽光透進來，風鈴時不時便叮叮當當作響。

空氣中都是雪音的氣味，淡淡的柑橘味香氣。他把視線移到桌上那本粉色的筆記本上。

江雪音洗完毛衣便把它挂到陽臺上晾曬，還把洛息帶來的櫻桃和葡萄洗幹淨，和巧克力糖果擺盤裝好，才回到卧室。

少年坐在她的床上，神情認真地捧着她的筆記本讀着。

“你怎麽在看我的筆記本”江雪音想到昨晚自己寫完之後還哭了，便感到一陣尴尬。她放下盤子，走到洛息面前。

她愣了楞，才發現洛息居然哭了。

那雙淺棕色眼瞳流出的淚珠，迅速地向唇角的黑痣跑去。每顆眼淚像珍珠一樣大而圓，晶瑩剔透。

他放下筆記本，做了個意外的舉動。

少年伸手抱住眼前的少女，一貫溫柔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喑啞。

“我的本子也會給你看的。好難過，雪音，如果你寫這些話的時候，我能像現在這樣抱住你就好了。”

江雪音原本緊繃不習慣的身軀慢慢放松下來。她靠在少年的脖頸處，閉上眼感受這個來自于異性的擁抱。

好像是第一次被男生抱住。感覺好安心，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種男生，和爸爸完全不一樣。

“看到你說想我，我很高興，不過我想糾正一點，雪音并不普通。”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摸了摸她的發頂，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

好想一直被這樣安撫。

江雪音連呼吸也不敢用力，慢慢反駁道:“不是的，我沒有那麽好，也有不喜歡我的人。”例如爸爸。

洛息:“真可憐啊，不喜歡雪音的人一定是沒有發現雪音的優點。不過沒關系，越少人發現，就越少人來跟我搶雪音了。”

江雪音在他懷裏笑了笑，很快結束了這個擁抱。真是的，洛息對她誤解也太大了吧，她是真的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好。

她問:“那你的筆記本有帶過來嗎？”

“嗯，帶了。”洛息從自己的那些書裏，找出藍色的筆記本遞給她，“不過我寫得比較多，好像照這個速度寫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換本子了。”

江雪音翻開筆記本，發現洛息居然整整寫了十張。短短一天，不，不到一天時間，這是怎麽做到的？

相比她半頁的內容，簡直多了幾十倍。

“怎麽一下寫了那麽多”

洛息解釋說:“昨天晚上失眠了，吃了藥也不管用，所以就一直在寫，一不注意就那麽多了。”

她從第一頁慢慢開始看，發現他的文字不像考試要用到的作文那樣文采飛揚，而是像兒童一樣純稚地表達了內心的想法。

裏面的內容事無巨細地寫了他做了什麽吃了什麽，重複最多的句子是，好想現在就見到雪音，不知道雪音在幹什麽，今天好開心^_^

天真爛漫的文字透露出最單純的想念，可以看出當時的洛息是懷着輕松愉悅的心情在書寫。

出于尊重，江雪音花了一些時間把所有內容都看完了。

她把本子合上，還給洛息，輕咳一聲，“好了，我們可以開始寫作業了，我有好多問題想請教你。”

這一整個下午，洛息和她都在學習，秋風吹進屋內，帶來一絲冷意。時間安靜流淌，一不留神便過去了。

江雪音放下筆，準備做一頓晚飯好好招待當了一下午家教的洛息。

“你有什麽忌口的嗎？快七點鐘了，我要去做飯。”得到洛息否定的回答後，她站起身去廚房簡單做了幾個菜。

分別是胡蘿蔔炒肉，土豆絲雞蛋餅和小白菜。把做好的菜端到客廳桌子，洗了洗碗筷，兩人開始吃晚飯。

“雪音經常自己一個人做飯嗎？”

“嗯，八歲開始就會做飯炒菜了，是不是很厲害。”

“是啊，很厲害。”但洛息想到只有八歲的雪音做飯的樣子，更多地感到了心疼，“其實我也會做飯，下次做給你吃。”

“诶，你居然會做飯？”江雪音感慨道:“我還以為你十指不沾陽春水。”畢竟怎麽看洛息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我是為了未來的妻子學的。能讓她吃到自己做的食物，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洛息緩緩說道。

“這樣啊。”江雪音嚼着口中的胡蘿蔔，像洛息這樣的人，即使不愛，也一定會出于責任感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吧。

越和洛息相處，就越覺得這樣的完美的人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其實我學的一切東西，都是為了妻子而學的，雪音會不會覺得很誇張”

“不會啊，做你妻子的人一定會很幸福的。”

“太好了。”他松了一口氣，“大家都覺得我這樣太誇張，幸好你不會這麽想，因為我只是想更溫柔地對待那個人。”

“不過洛息，記住不要愛得太滿，會喪失自我的。”江雪音提醒他。

聽到這話，洛息捏着筷子的手緊了緊，神情恍惚地呢喃了一句，刻意沒有讓少女聽清是什麽。

吃完晚飯，洛息幫忙洗好碗，趕在她媽媽回來之前離開。

所有感情在走出門後被瞬間抽離，他面無表情地坐在副駕駛，閉上眼。

“先別回去，在這裏呆一會。”

司機:“好的。”

但是雪音，我本來就是一具沒有自我的空殼。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扮演任何角色。

洛息放任自己陷入了回憶，他看着腦海中的少女，勾起一個虛無缥缈的微笑。應該很快了吧，很快就能擁有雪音了。

這時，車窗被人急促地敲了幾下。

“叩叩叩，叩叩。”

洛息讓司機放下車窗，看到了一張中年男人的臉。

對方叼着煙，眼裏滿是貪婪和算計，“喂，你就是江雪音的金主吧？我是她爸，叫江濤，方便借一步講話嗎？”